楚清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宝儿不怕,母亲在这呢。这几件事我都听说了,遂叫人带了些药来,月姑娘,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司徒月这才注意到那些下人手中所提的包袱中都是各种药材,其中还有一颗五十年的人参,她翻找了一遍,面上带了些笑意。
“够了,谢夫人。”
说罢便连忙带人去院中炮制起药来。
文欢在母亲怀中也逐渐稳定了心神。
虽然崔九堂依旧被贬出京,但并不像上一世一样,被取消科考成绩。他此时还保留着官身,且有那帝师崔旷做他的老师,应该不会像上一世那般结局惨淡。
想到这里,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有多么激动,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楚清也不住地安慰女儿,“乖宝,无碍的,你兄长现如今刚好在辽州带兵,娘刚刚已经给他去了信,拜托他先在那边打点一番,届时等崔公子去上任时,也多少顺利一些。”
文欢这才反应过来,母亲应该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刚刚担心成那样全然是为了崔九堂,但她也不欲多解释,只是靠在母亲怀中定定思索。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崔九堂回来了,他满身狼藉,往日如玉的君子此刻身上尽是污水与菜叶等,行色匆匆,焦急地向崔母的院子奔来。
他刚从宫中出来便听说母亲晕倒了,心急如焚往家中跑,待马车行至状元府正门时,车夫说正门此刻都是慷慨激愤的百姓,说是稍等片刻后绕至后门再进府。
可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撩开衣摆便从马车上跳下,从正门处强行挤了进来。
门口有那激昂的百姓见状元郎回来了,连忙大喊周围人,于是那些人便纷纷从篮子中拿出了臭鸡蛋与菜叶等向着他砸去。
崔九堂未曾想会变成这种局面,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来。
诚王萧栩。
除了这人外,他想不到还会有任何人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他。
一边思索着一边脚步加速向内院走去,待行至母亲院内时,发现院中有许多人在。
他快步走到母亲的塌前时,崔母已然转醒,此时正拉着楚清的手与她说话,文欢坐在小凳子上,她那小医女在一旁锤制药丸,整个室内一片祥和宁静,弥漫着医一股淡淡地药香。
几人回过头看去,见崔九堂满身污秽,心中此时已然有了猜想。
楚清先开口道,“崔公子莫急,你母亲现已无大碍,...”
崔九堂上前一步,直直的对着楚清跪了下去。
“谢侯夫人于我母亲的救命之恩。”
楚清连忙扶起他,崔九堂轻轻躲开她的触碰,生怕自己身上的污秽弄脏夫人的衣袍。
他站起身来,上前看望了下母亲,崔母一见他满身狼藉的样子,忍不住眼泪又要落了下来。
文欢连忙摆手示意他去换衣服,他接收到了她无声地示意,对着屋内众人一一行了礼后方才告退。
楚清拉起崔母的手,不住地宽慰她。
“崔公子一表人才,又得了圣上青眼,此时不过是小人暂时得逞,相信定然很快会被再调任回来的。”
崔母点头应着,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流。
母女二人在状元府呆到酉正时分方才归家,由于崔母此刻还不算太稳定,在征求了司徒月的同意后,司徒月今日被留在了崔母的院子中。
今日文欢受了惊吓,情绪大起大落,此时有些疲倦,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蔫蔫地靠着母亲。
楚清自从接回这个女儿开始,二人间就极为亲密,好似中间空隔开的十几年不存在一般。
她轻轻搂住女儿,不住拍着她的后背。
良久,楚清开口道。
“宝儿,你真的想好了,不管崔公子日后如何,都要继续这婚约吗?”
文欢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这个时候我想,陪着他与崔姨。”
楚清知道女儿自幼便在那临河村过的艰辛,自己也找人打听过,崔家母子二人还在临河村时,就对宝儿极为关怀,有好吃好喝的都会分一份出来给她,哪怕只是一碗野鸡汤,崔母也会让崔九堂给宝儿送去一碗。
所以他们三人有时关系亲密的,让楚清都有些嫉妒。
但她又是个明事理的人,并不会真的因此嫉恨崔家母子,相反,她很感谢他们,在自己还未寻到女儿的时候,如此关心她。
所以在听得她的回答后,楚清用下巴轻轻抵住女儿的发顶,满心欣慰,还有一点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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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文欢正在收整自己的首饰,她想找一些不常用的,将它们当出去,给崔姨他们当做盘缠。
但每个首饰都是她入了侯府后新添置的,故而她一狠心,将大部分都取了出来,预备送去当铺。
正在这时,燕离慌忙从桑榆堂外快步走了进来。
她神色匆匆,一把将文欢扯入屋中。
“出事了!”
文欢点点头,以为她说的时昨日崔九堂被贬官一事。
“我知道,昨日就已满城沸扬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
燕离皱着眉,那一张英气的面孔因走路有些着急,两颊挂上了一丝绯红,好似涂了胭脂。
“今日晨起我才从太后娘娘那边偷听到的,怎么会昨日就满城沸扬了?”
这下轮到文欢疑惑了。
她轻轻歪着头,秀气的鼻子皱成一团。
“太后娘娘?崔九堂被贬官怎么还会惊动了太后她老人家?”
燕离这才明白,她二人所说的事情根本不是一回事,着急道。
“我管他贬不贬官,这事时与你有关的!宫中要开选秀了,你的名单被单独送至太后面前,有人要将你拖进宫中。”
文欢愣住了,这句话仔细在她脑海中回顾了几遍,方才理解她所说的意思。
她有些不可置信,转头看着燕离,指向自己。
“我?可我已经定有了婚约啊。”
燕离一把握住她指着自己的手,面露焦急。
“不知是哪个王八孙子,说你那未婚夫品行低劣,你也是被他所累,有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得,勾的太后娘娘直接将你定下了,此时怕是连封号都快有了。”
“我今日晨起的比往日早了些,不过辰时便醒了,闲来无事去太后娘娘屋后的院子里钓鱼玩,杆子才抛入水中,便听得屋内有人说起侯府三姑娘,我便附耳过去听,刚刚所说皆亲耳所闻,没有半句虚言。”
文欢在经受了昨日接二连三的打击后,此刻的心神已然稳定了些许,只是问了燕离一句。
“你来的时候鱼竿收了没?”
燕离被她这句话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
“我着急来与你说这件事,衣服都未换就赶出宫了,更别说收鱼竿了。”
文欢一听顿觉不妙,心中迅速闪过各种应对的措施。
太后若是看到后院忽然出现无人用的鱼竿,定然能猜到应当是自己与人的谈话被燕离听了去。
而燕离与自己的关系不说人尽皆知吧,但整个上京的贵女圈子里应当是无人不知,太后娘娘放出旨意时,自己无论是推拒还是借病,都只会被认为是燕离与自己通了气,欺君之罪可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的。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跑!现在就跑!一刻不能停留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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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皇帝现今不过三十余岁,登上皇位已有十余年,在位期间也算是励精图治,仁爱厚德。
不但上位后免除了前朝的一些恶习陋习,更是减免赋税,鼓励农业发展,更是大力整顿吏治,设立监察机构督查百官,不让天下出现酷吏暴吏,火贪污百姓钱粮的朝廷蛀虫。
在位十余年,兢兢业业,直至近些年四海升平,外无祸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后宫的空虚。
宫中嫔妃不少,但是皇后与高位嫔妃年纪都不小了。
皇后是府邸内做太子时便一直跟着皇帝的老人,如今仅比皇帝小上两岁,膝下仅有一子。
丽妃是登基后第一次选秀时进来的,这么多年也仅仅只有一女,现今方才三岁。
皇帝之前并不太将心思房放在后宫众人身上,除了丽妃当时刚进宫的时候,陛下宠了些时日,之后便再无嫔妃能笼络住皇帝,让他能多往后宫跑几趟。
这一日,太后忽然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一身伺候的贴身嬷嬷连忙上前替她抚胸顺气。
太后梦见太子忽有一日落了水,当时便撒手人寰。
一时间,皇帝中年丧子,一时承受不住,杀了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后,自己也病了多日。
自太子薨后,皇帝头疾愈发严重,每日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头痛欲裂,后性格也逐渐变得暴躁起来。
有老臣上折子,劝皇帝从宗亲中择一子过继,国有储君,百姓安心。
皇帝性情此时已然暴虐,将那上折子的三朝老臣当场斩杀于大殿,整个朝堂局势便因此动荡不安起来。
此时竟不知从哪出传出的消息,说是皇帝德不配位,故而上天降下惩罚,收走太子性命,是为警示。
此消息一出,各地纷纷有武将起义,说是要替天行道。
自那之后,天下大乱,各地叛军流民四起。
太后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那叛军已然杀至太和殿。
只见那叛军首领身着一席锁子甲,搭弓将一支冷箭对着太后射来,箭至面前时,她瞬间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