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欢 第22章 贬绌降职

此时殿中众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无论今日这崔九堂能都做出文章，他身上这舞弊的嫌疑怕是洗不脱了。

圣上对崔九堂本就是抱着惜才的态度，虽此时头痛难忍，但还是忍着不适命人备下纸笔，让崔九堂当堂作答。

崔九堂见了题目后只是略微思虑半刻，挥笔自如，行云流水。不过半个时辰便写完了这篇文章。

待他落笔，那汪公公便捧着墨迹未干的答卷呈给了皇帝。

众人皆屏息伸头，等待着圣上的裁夺。

圣上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崔九堂与崔旷心中本来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慢慢松开了些许。

读完这篇文章后，龙椅上的皇帝轻笑，将这篇文章拿给汪公公。

“汪有德，你把这文章给下面各位爱卿传阅，让他们也做一会考官，评判一番崔爱卿的文章如何。”

众人便围着文章纷纷读了起来。

读到精彩的部分，还有那内阁老臣大声将那几段读出来，不住地夸赞。

“一丁当力尽，万姓自生春。这句当真是妙啊，崔编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这篇文章，乃大才。”

众人纷纷咋舌，这篇文章的命题与方向与殿试时截然不同，但这答卷中仍能看的出风格确实是一人所写。

柳伯爷此时眼神飞快的与李冕对视了一下，似乎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李冕眼神中有些不甘的畏惧，额头上冷汗涔涔但还是迫于压力，开了口，对着殿上喊道。

“圣上，虽说崔编撰确是才华纵横，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在殿试前买通官员，提前得知试题的嫌疑，若仗着自身有才能便敢如此行事，那日后我大庆的科举还如何敢言清廉！这天下如何敢言是清天！臣今日愿身当士卒，以自死来博这天下清廉无妖！”

说罢，便一头撞向一边的柱子。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向四周散去，大殿中的官员一时间都惊呆了。

自建朝以来，这种触柱来威胁圣上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不就是逼着圣上惩处崔编撰吗？

这事可大可小，可一旦出了人命，便再不是小事了，背后设下这局的人当真狠辣。

宫中御医忙赶到大殿，替那李冕看了一下后便摇摇头，直言当场便不成了。

圣上的脸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他此时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景象都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崔旷见此人触柱而亡，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崔九堂都必然不能保全。

但既然是有人存心冤枉，就一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且他刚入仕便得如此高位，定然有人已在他身后谋算了许久，倒不如借此机会离开这是非之地，先养精蓄锐，打好根基，待来日再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他立即跪下向圣上开口。

“圣上，崔编撰本就年轻资历浅，此事虽是被人冤枉，但毕竟找不到证据，不若将崔编撰下放至辽州历练一番，即是惩罚，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磨炼。”

圣上此时头痛的已然无法思考，听得自己的老师开口，也愿意卖他一个人情，于是撑着头，皱着眉开口道。

“贬崔九堂为辽州长史，择日上任。”

说罢便挥一挥衣袖示意退朝。

还有人对这个“轻描淡写”的惩处不满意，刚准备继续上言，却被身边人一把拉住了袖角。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

圣上头痛欲裂，忍到现在已然是不容易，加之有崔旷那个老贼在一旁作梗，今日之事怕是再从中难置度一二。

不过能把崔九堂赶出京城也算是能交代，况且辽州地处疆北，常年有鞑子进犯，到时候出个意外，比在京城上手更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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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堂被贬官的消息很快便传出了宫城的围墙，他人还未到家，消息便在京城中散开来。

但是京中的百姓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个个都真的以为崔九堂的状元之位是舞弊得来的，也不知道是由谁带了头，百姓们纷纷去了状元府门前，不住地向大门上砸臭鸡蛋，泼污水。

崔母此时正在家中午憩，听闻有人来报，说是郎君在宫中遭到了贬黜，又见门外有人在破口大骂，一时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好在文欢当日买下的这些下人极为衷心，有有眼力见，有请大夫的，有去宫门前等郎君的，也算是乱中有序。

无奈那些大夫听得是状元府上看诊，只是眉头微皱，推脱自己家中有要事，纷纷拒绝去状元府内看诊。

且那些周围的人一听说是状元府的人，一个个仿佛要吃人一般，将这请人的小厮赶走了。

这名叫孔武的小厮站在大街上，正慌乱无神时，忽然想到可以去侯府求助文三姑娘。

*

文欢今日刚好准备出门，便见前些日子刚送去状元府的其中的一个下人慌忙来到侯府门前。

孔武见了她如同见了主心骨，连忙将崔母昏倒了，满城请不到大夫医治的事情告知文欢。

文欢很是疑惑？如何巧到这整个京城的大夫都有事，无法上门医治？但事急从权，她来不及细问，便立刻带着司徒月往状元府中赶去。

在马车上，那人才嗫嚅着将崔九堂被贬官一事告知与她。

那名叫孔武的小厮现在在崔九堂书房做洒扫，不小心打碎了窗棂旁的越窑青釉竹纹瓶，本吓得瑟瑟发抖，以为就此要被发落。

崔九堂只是淡淡睥了一眼，见他手被割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袖管流淌，他还怕污了郎君的房间，将手捂在胸前。

崔九堂也是从贫困的境地一路挣扎着过来的，见此不免有些同情，让他把手先包扎好，又从外面叫了一个人进来洒扫，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碎了瓶子。

孔武自此便感激涕零，誓死对崔九堂忠心。

故而刚刚他不敢上来就说郎君被贬官一事，也是怕三姑娘存了些别的心思，见死不救。

文欢听孔武说完后，整个人登时脸色惨白，死死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什么？你再说一次！”

“郎君，郎君今日在宫中被人诬陷科举舞弊，被贬官至辽州了。”孔武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重复了一遍。

文欢脑中顿时轰鸣，整个人好似悬空后急速下坠，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浑身发抖，眼前不断闪过各种片段。

一会是崔九堂上一世被逐出京城、一会是自己入宫后在冬日里靠残羹冷饭度日、一会是崔九堂在自己梦中那不甘的眼神，她浑身瑟瑟，抖如筛糠。

司徒月见她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连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脊，见没有反应后，忙从袋子中拿了一瓶龙脑丸，放在她鼻子下面。

这几瞬过的极为漫长，正当司徒月准备给她用针的时候，文欢忽然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缓了过来。

她因憋了许久，此时如溺水的人浮上了岸，大口呼吸着，却不小心呛到，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面上的泪有咳出来的，有吓出来的，也有慌乱无措中无意滑落的。

整张脸梨花带雨，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无措，好不心疼人。

司徒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抚顺，过了好一会，文欢才勉勉缓了过来。

她此时怕极了，国公府宴会那时，她虽也害怕，但是一早做了准备，故而也顺利化解了。

且那件事情可以说是人为。

但崔九堂此番遭人诬陷、贬官出京、崔母病重，这几件事铺面而来，让她不得不信了命，信了这是天意，是无法仅凭她预知了一些未来便可以随意更改的。

她颤抖着抱着双臂，低头垂泪。

她不愿再回到上一世，宫中的残羹冷饭吃的她心肝脾胃都痛，寒冷的宫殿让她觉得整颗心好似数九寒冬，还有最后，家破人亡的结局，在经历一次的话，她会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司徒月没想到，崔九堂被贬官一事会给她这么大的打击，她无法代入她的情绪，只是轻轻抱着文欢，揽过她的肩，像是拍着小婴儿一般，轻轻哄着她。

很快便到了状元府，正门前满地脏污，怕是无法进去，故而马车直接到了状元府角门。

文欢此时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去面对，她提着裙角，虽然整个人还在颤抖，但还是快步向内奔去，司徒月紧跟其后。

进了崔母的院子，几个小丫鬟在一旁焦急的等候，见文欢来了如同见了主心骨，连忙将她迎了进来。

司徒月细细替崔母查看，发现她竟是犯了心疾，此次应当是第一次发作，故而情况有些凶险。

她从随身带的药箱中拿出一枚药丸，塞进崔母口中，用一旁的梨汤送服了进去。

“姑娘，崔夫人复感外邪，内犯于心，此时心气痹阻，得即刻配置汤药，但有几味药材我并没有携带，我这就回府。”

正在这时，侯府夫人楚清带着几个下人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来。

文欢见了母亲，如同见了救命稻草，眼泪扑簌一下便砸了下来，忙扑到母亲怀中。

“母亲，他遭人诬陷被贬官了，崔姨又犯了心疾，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