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疑听到凌峰的决定终于放下心来,“早点拔营回京也是兄弟们期望,他们举家团圆,我回去成亲,你也能见到东屏,何乐而不为。”
凌峰还是有些担心,又嘱咐了很多这才离去向将士们下达拔营回京的命令,闻不疑看着凌峰的背影,眼中的深情再也掩藏不住。
“闻副将,您这身体……”
军医听到明天拔营回京的消息来到闻不疑面前不知如何说,毕竟久经沙场常年受伤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体情况。闻不疑早就看出了军医的为难。
“您不用担忧,我一早就和凌主帅告知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赶上行军速度,只需要在马车上慢慢跟着就好。”
“闻副将,可您的身体在恢复前不宜挪动。”
闻不疑微笑看着面前这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军医,他也想和凌峰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但晋帝动怒,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事,功名利禄是大家一起拿命换来的,怎么能因小失大。
“您说的是不宜挪动,又不是不能挪动,何况有您随身照料,我怎么可能有事。”
军医看着闻不疑毫不拿自己当回事的样子也只能无可奈何,毕竟将士们都知道闻不疑处处体恤下属,更是把凌峰看的比自己生命都重要。
“闻副将您要答应上了马车后谨遵医嘱,不能再如此任性了。”
“好好好,明天启程后我一定听您的话。”
听着闻不疑爽快答应的军医知道对方其实是在敷衍自己,看着他喝完药后叹气离开,一个少年得志的青年将领从此以后再无法上战场,任谁知道后都会感觉到可惜。
因为闻不疑提前安排好的原因,第二日拔营速度较往常要快上许多,马车里也早早做足了准备,凌峰为了让闻不疑路上安稳,更是足足加了很多层棉被,让躺上去的闻不疑确实舒适不少。
“不疑,你有任何不适都一定要同我说,身体要紧。”
“好了,快去吧,这里有军医在,不要担心。”
闻不疑将凌峰撵了出去,在看不到凌峰后吩咐军医给自己用麻沸散,告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得耽误行军速度。
面对闻不疑这不要命的命令,军医只能执行,毕竟回京之路颠簸,就算是铺再多层的棉被都不如原地静养。
武安侯府关于东屏处境的密函在闻不疑的吩咐下一封接着一封送到凌峰手中,因为心中牵挂,凌峰命令部队全速前进,想着闻不疑的马车自会调节速度慢慢前行,也就少了些心思在那里,竟然直到京城外三十里地安营扎寨时都没来得及确认。
“几位副将,我进京请旨,你们在此等候,等我拿着圣旨回来。”
在外征战多年的副将们见到心心念念的京城内心别提有多激动,将士在外不得携带家属,尤其是副将以上职位的人更是要把妻儿老母都安顿在京城,说好听点是为了方便照顾将士家属,可实际上就是要压个人质在朝廷手中,以防叛乱。
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将军能赤条条无牵挂离开,除了武将世家的凌峰,因为凌家已经再无其他,只独剩他一人,而且一直未娶妻,就算是晋帝想要制衡威胁都没有办法。
“末将凌峰参将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峰的回京是件大事,在外南征北战多年,让觊觎大晋领土的外敌不敢再犯,不但保了一方安稳,更是让晋帝的皇位稳若泰山,他可以称为大晋的基石都不为过。
“凌主帅在外征战辛苦,快快请起。”
晋帝熟稔的口气极为亲近,如果不明就里,真的会以为凌峰是晋帝在外风流一夜诞下的民间皇子。
“赐坐。”
由四个太监合力才能抬起,雕刻精美蟒的檀香椅子,被搬到晋帝下首右侧安放。
凌峰磕头谢恩,晋帝意味深长看了在旁伺候的首领太监高慎一眼。
“凌帅为保大晋平安,劳苦功高,朕今日就赐你一杯长生酒。”
高慎适时奉了两杯酒走到凌峰面前,晋帝也下了高台,凌峰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和善,可想着在等自己归来的东屏,并无过多疑问,双手拿起二龙戏珠酒杯旁的琉璃酒杯一饮而尽。
晋帝看着凌峰喝空的杯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叫他去城外领兵宣旨。
为了能跟上行军速度,用了太多次麻沸散的闻不疑已经出现疼痛感越来越严重的苗头,军医拒绝了他加大药量的命令,闻不疑也知道不能再如此,就口中咬布,一直坚持到现在。
“距离主帅起身进宫请旨已经过去多少个时辰?”
闻不疑手青筋暴起紧紧抓住一旁案几在马车里向外张望,旁边放着一堆刚换下来的绷带,浓重的血腥味就连刺鼻的止血药粉都掩盖不住。
“闻副将莫急,凌帅动身进宫不到三个时辰,在外带兵多年,圣上见了主帅自然要多说些话彰显亲厚,说不定又有功名加身也未为不定。”
军医边回答闻不疑的问话,边从药箱里拿出各种丸药让对方吃下,满满一箱的药在几日里竟然空了大半,可遇到不听话的病人军医也只能尽力而为,好在闻不疑意志坚强,换成普通人这一路不死也得疼痛而亡。
闻不疑担心晋帝暴怒愈演愈烈,做臣子的,是生是死全在主子一句话,就算凌峰已经成为三军主帅,可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奴才。
“主帅怎么还没有回来?”
闻不疑在马车里如坐针毡,眼看着天色擦黑,实在有些按耐不住,就要起身下车查看情况。
军医这次没有顺从闻不疑这般无理的请求,而是以又到换药时辰,需要等换完药才能下车为借口,将整个换药时间拉长到快一个时辰。
就在军医第三次不满意绷带打结手法再次拆开重新包扎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凌峰从宫中领旨回营的消息,而军医此时也恰巧包扎完成。
“凌主帅可有异常?”
闻不疑询问前来报告的校尉,听到一切安好后到底放心一些。
“凌主帅说今日天色有些晚了,等明日一早再进城,普通兵士们可以先去京郊大营。”
“如此安排甚妥。”
凌峰到底是三军主帅,就算是再想见心上人也体恤多日疾行将士们的疲惫,没有连夜进京,而是先把大部分人安排到京郊大营。
“闻副将休息了吗?”
军医按照闻不疑的叮嘱就说闻副将已经早早睡下,在马车里看着凌峰失望离开的背影,闻不疑终于面色惨白躺了下去。
凯旋而归的将士们享受着夹道欢迎的喜悦,京城道路两边百姓们的热情更是令将士们认为多年劳顿辛苦在这一刻都值得,尤其看到混在人群中妻女骄傲的模样,儿郎的自豪达到了顶点。
和凌峰被簇拥进武安侯府不同,闻不疑的马车悄悄驶到了闻九园中。
闻不疑祖上曾经官至宰相,闻九园就是他的这位先祖建造,闻不疑天资聪颖,自小就能熟背四书五经,如果不是在军营中见到少年凌峰,可能就会走文臣的道路,何况他家中排行最小,很是受宠,兄嫂也是疼极了这个幼弟,就连闻老爷子要把闻九园放到他名下,族中亲友也都表示赞同,这样一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如今却被人抬下马车,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让闻老爷子和闻老夫人好些晕倒在地。
“不疑,给家里报的平安信中为何只字未提身受重伤之事?”
在闻不疑大哥闻不尤分身去照顾闻老夫妇的时候,闻家二哥闻不凝站在床榻前对着闻不疑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闻家二嫂拦也拦不住。
“当初叫你不要去军营可你偏要去,本以为遂了你的意会消停一些,谁知后来你又偷偷跟着凌家小子上了战场,这些年看着传到京城的捷报,我和大哥不是为捷报上有你名字而欣喜,而是时时怕伤亡将士名单上出现你名讳,好不容易听到三军凯旋的消息,结果你却这个样子回来,看看父亲和母亲刚才险些倒地的样子你就知道这些年你有多不孝顺,你三姐怀着身孕高高兴兴的来到闻九园想要探望也被我打发了回去,如此这般对得起全家上下对你的宠爱吗?”
闻不疑也知道自己愧对闻家上下,静静的躺在床上不敢吱一声,可听到三姐怀有身孕,面露喜色,毕竟闻家三小姐闻非晚出嫁多年无所出,好在夫妻和睦,三姐在夫家日子顺遂,如今终于更是有了身孕,想来也是圆圆满满。
“三姐怀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产?”
看着闻不疑的样子闻不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你三姐这个孩子来的多不容易吗?从你三姐夫家到闻家上下就怕她磕了碰了,连日常走路都要十几个人在旁看着,你如今这个样子要是让她看见,万一有个好歹你对得起你三姐从小抱着你哄着你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惜的情谊吗?”
闻家二哥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闻不疑听得更加愧疚,一时间闻九园上下奴仆屏声静气、大气不敢出,就听着闻二爷在训自家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