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如今我只求一件事,让我见见不疑。”
被踹在地上的凌峰缓慢的朝闻不凝爬过去,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凌家军主帅此刻像是一个蝼蚁一般,只求眼前之人能允许自己去见自己的副将一眼。
“凌峰,你我两家本是世交,不疑进凌家军帮你也算是全了祖上的情谊,纵使他一身伤病回京我也未太过埋冤你,毕竟当初是不疑自己非要去军中,感情的事情更是不能勉强,既然你们二人无缘,彼此安好我也算宽心,可你罔为三军主帅,因着心系东屏,居然像被人蒙了心一般,对所见所闻皆失去判断,更是放纵东屏做出大逆不道,伤害不疑的事情,本不欲管你,权当闻凌二姓大道从此各走一边,可你偏偏自己送上门来,还敢半夜爬墙入闻九园,真当我闻家是好欺负嚒!”
闻不凝可以说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几句话,明明在家里被精心呵护的幼子,本可以富贵闲散一生,享受着闻氏家族地位带来的种种宠爱,可偏偏一见凌峰成了如今躺在病榻上那个鬼样子,刚才更是和自己说出想要离京抛京弃友去江南了此残生的话来,这让闻不凝怎能不生气。
因着闻不疑身份特殊,闻家除闻老爷和老夫人外均在闻九园的缘故,闻九园在明面上护卫更多外,暗地里的闻家死士更是彻夜守候,这才发现半夜翻墙而入的凌峰,前日武安侯府就已经派人送了拜帖想要见闻不疑一面,可惜都被闻不尤挡了回去,今日凌峰落在闻不凝手里,自然没有那好果子吃,半夜得到消息的闻不凝,当即就叫人把人圈在书房院子里,彻夜的大雪都无法解闻不凝的心头之恨。
被踹的呕出一口血的凌峰自知自始自终都是自己的错,冻了一夜的身子就算是僵硬,也还是爬到了闻不凝面前,他在醒来后已经从凌家军副将们和管家口中得到事实真相,其实期间很多线索早就**裸的暴露在自己眼前,何况他身为三军主帅这些伎俩本可以一眼识破,可惜因着他对东屏的信任和先入为主,总是找各种借口掩盖,更是从思想上不欲相信东屏是这般的人,酿成今日大错,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现在悔之晚矣,就算是赔了这条命进去,恐怕在闻家两个哥儿眼中也是如草芥一般毫无价值,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禀报说闻九园被围的铁桶一般,根本就无法得知闻不疑情况,只知道太医院但凡医术好的除了日常看顾晋帝身体的太医留下外,其余全部被拨到了闻九园中时,凌峰胸前没来由的一紧,几次拜帖被退回实在无法,这才起了半夜翻墙的心思。
“二哥,本也是我对不起不疑,只希望您能告诉一句实话,不疑身子到底如何?现下可醒了来?听庄子里管事的人说,发现他时背后插入的刀都已经被完全末了进去,倘若他真的有何不妥,我绝不苟活。”
闻不凝站在雪地里,看着匍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自己鞋的凌峰,眼中透露出的冰冷比这漫天的白雪还要寒上几分,熬了一夜猩红的血丝已经杀意骤起,可惜闻家能立足于百年延绵到今时今日可不是运气二字就能涵盖,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活着受折磨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我可以告诉你。”
听到闻不凝这么说的凌峰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费力的抬头看向闻不凝,可从对方玩味儿的神情中知道定是有条件。
闻不凝抬起脚甩掉凌峰放在上面的手,用脚背抬起凌峰的下颚,他就是要用这种侮辱的姿态把高高在上的凌峰自尊心完全碾碎,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经过此事后现在的凌峰早就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最后安顿好东屏全当成了少年时的执念后,如今只求闻不疑身体康复,自己可以舍弃一切只求能见闻不疑一面。
“不过你得跪在闻家祠堂外七天七夜,手举一炷清香忏悔,期间但凡香灭了,你就休想得到不疑的半点消息。”
凌峰听完就磕头感谢,闻不凝给跟在自己身后额黑衣人使眼色,黑衣人默默退下提前清退沿途仆从,等凌峰拖着歪斜的身体进入到凝晖院时,祠堂正门已经大开,闻氏列祖列宗牌位在蜡烛摇曳中每一个金粉摹的字体若隐若现,守护着闻氏的子孙后代。在凝晖院的正中间,愈加厚的雪地中端正的摆着一匣清香,在木匣边雪地上放着一个火折子,可仔细看,匣中的清香较寻日里用的竟然短上许多。
凌峰一瘸一拐移到凝晖院正中间,直直跪在雪地里,先赶忙伸手把火折子揣到怀中,就怕一个被打湿了无法引燃清香,脱下外衣盖在木匣上挡雪,颤颤巍巍的拿起一支清香点燃,一手举着一手护着,等袅袅香烟飘起,转身回顾身侧。
“希望二哥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闻不凝站在祠堂里,点燃了三柱清香插到香炉中,恭恭敬敬给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抓着大氅起身离开,对站在祠堂屋檐下等候自己的几名死士吩咐道,”看着他,但凡香灭了或者人晕倒了,直接给我丢出去。“
闻不疑醒过来让太医院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闻家这个四哥儿自从跟着凌家几句班师回朝后就三天两头病着,本来闻家就是大族,自前朝起就开始显赫,如今得了太子的重用,但凡和闻家沾边的事朝廷上下都在尽心尽力,闻家四哥儿在闻家的地位让太医院的人伺候的诚惶诚恐,就怕出了什么差错,就连一向懒理官员琐事的晋帝都在过问,何况太子每日关心,从拔刀后的高热不退,到后来的难以喂药,人既然醒了,太医们自然有了多几分的胜算。
闻不疑自从醒了后,太子每日的赏赐不断,讨个吉利祈福的官制摆件自然少不了,难得的是各种天材地宝,每日因着太医们商议的药方,闻不疑身体也是愈来愈好,连背后深可见骨的刀伤都已经有了愈合之势,边缘也在一点点结了痂。
闻不疑一天要喝五六万汤药,还搭配着丸药和舒缓的膏药,几日下来闻不疑感觉自己如同一个药罐子一般,血液里流的都是各类药草,胃中成了那器皿,和牛一样,每日尽在嚼着草根,连带着胃口也不好。
“不疑,今日我见内院的梅花开了,摘了些梅花花瓣给你做了几个梅花饼,你可替我尝尝怎么样。”
闻不疑胃里满满的都是草汁子,因着背后的伤也不能开窗通风,加上银丝炭烘热下,满室的草药味哪里有什么胃口,可徐音音巴巴的拎着食盒过来,闻不疑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好在入口清香,竟然把那苦涩的药味都压下几分。
徐音音这几日看闻不疑每日餐食几乎都没有动,满桌子的饭菜抬进去是什么样,抬出来还是什么样也是焦急,今日起身见院子里的梅花开的甚好,这才想着做些梅花饼送来,见闻不疑一下子吃了大半个,心下高兴,又怕闻不疑噎着,端起一旁太医调好的日常汁水递过去。
闻不疑看着徐音音手里浅青色的水胃里就泛酸,徐音音见闻不疑蹙眉,赶忙换了一杯清水,闻不疑这才接了小喝一口。
“不疑,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次伤着实在严重,太医们也是尽心,毕竟闻家本就不俗,大哥在朝堂上又举足轻重,我听闻就连当朝宰相,太子的亲舅凡事都要找大哥商议,你又是闻家幼子,想来太医院开出的药也是极好的。”
闻不疑心中何尝不知,只是一脸多日各类汤药实在难咽,见坐在榻边小凳上的徐音音肤若凝脂,一身浅霞色的裙装倒显得更加娴静,刚递过杯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眼尖的闻不疑直接把削葱根的手拉在自己眼前,只见徐音音指骨间冻的通红泛青。
女孩子家家好好一双手被冻成这个样子闻不疑当即就拉下脸来。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折梅花时冻伤的?”
闻不疑难得的语气不好,徐音音想要挣脱把手藏在袖中,可闻不疑就算是病着,想要钳制住一个女子也是绰绰有余,徐音音见瞒不过,只能说出实情。
“这梅花饼还得配上花上的雪水方能好吃,因着我在雪中蠲梅花上的雪水,这才冻了手,想着早点去厨房做了点心来,这才忘记涂药,等我回去让丫头们涂上化淤的膏药,想来也是无碍的。”
因为闻不疑要养病的原因,他休息的屋子不曾开窗,他又在里间休息,连门都没有看到,他竟然连外面下雪了都不知。
“来人,请园中大夫过来,就说夫人被冻伤,让他来看一看。”
一直守在外间伺候的人听到闻不疑的吩咐,赶忙去请了大夫来,闻不疑看着丫鬟们替徐音音包扎好才放人离去,说着还把丫鬟们教训了一顿,说再有下次让夫人受伤,就算是不是闻九园的人,他也要打发了去,贴身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