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屏在和太学的一些学子讨论发现,最近大皇子动作频频,先是命令他们开始收集或者编纂一些奇异天象,营造一种新皇即出的氛围,再着人打造一些帝制的车马、服装等。
皇后在后宫也没有闲着,每日都能变着花样让嫔妃们哄晋帝开心,不过这些侍奉的女子都已被灌下红花丧失生育能力。
皇后的生父也就是当朝宰相,在朝堂上每日对晋帝表现的愈发毕恭毕敬。听说昨日晋帝在朝堂上打了个喷嚏,宰相就吓得跪地失声痛哭起来,恳求晋帝保重龙体,保佑国家千秋万代。
事出反常必有妖,东屏敏感的察觉到必然有问题。
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很多事情和消息都没有办法处理和打探,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希望凌峰尽快回京。
这几日他都在和凌峰书信联系,就算多年未见,东屏还是能从信中感受凌峰对自己的关心,就算信中琐事再多,仍每日问他起居、饮食情况,更是嘱咐他要每日遵循医嘱服药,切不可粗心大意。
东屏从凌峰那里感受到了这十年都没有体会过的温暖,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与凌峰在京城团聚。
******
边关。
凌峰收到了皇帝恩准他班师回朝的消息后,与军医商量闻不疑的病情。
现在闻不疑虽然仍在昏迷不醒,但身体已经正在好转,军医预计这几日即将转醒。
“闻副将的身体什么时候能经得住长途奔波?”凌峰询问在向自己汇报闻不疑病情的军医,虽然他现在很想回到京城,陪在东屏身边,但是闻不疑他是绝对不能丢下不管的。
“回禀将军,闻副将的身体等他醒后还需要至少一个月方可长途跋涉。”军医不明白为什么凌将军这么着急的拔营起寨,但为了闻副将的身体,他仍然据实汇报,如果现在贸然移动闻副将的身体,必定会对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更会对日后的休养产生影响。
凌峰近期一直在准备回京后的事情,他的功名都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虽然朝堂上不乏口蜜腹剑之人,但仍有一些清明之士希望百姓安居乐业,不要遭受战争之苦。这些贤臣对凌峰这类守护边疆的军士很是敬重。
凌峰在陪闻不疑养伤期间,已经吩咐自己军中护卫替自己私下与朝中有势力但是不与皇后一党同流合污的朝臣联系。
现在朝廷风气已经出现一边倒的现象,凡是不加入皇后一党的很多人都被排挤边缘化。面对一个忠心护国的将军,他们自然都肯听令,为百姓共谋出路。
凌峰在与工部官员通信发现,近期户部拨往工部用于修建堤堰的银两已经被挪作他用,为了按期完成工程进度,工部官员只能用草木填充。这就让用来整治水害的河堤溃不一击,如果爆发洪水,那下游百姓农庄都将淹没。
凌峰收到这个消息后,一是着人打探修缮堤堰的银两去处,二是想如何才能避免下游百姓农田免于灾害。
“凌将军,闻副将醒了!”照顾闻不疑的军医喜悦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凌峰丢下笔疾步走到床前,看着已经睁眼的闻不疑,感觉这几天心口压下的大石终于落地。
闻不疑眼睛看向凌峰,凌峰会意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说,“放心,大军都在原地待命,除了你带领的前卫部队有损伤外,其他均无伤亡。我打算等你身子受得住了就班师回朝,晋帝也已经恩准。”
闻不疑听完凌峰的话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凌峰的眼睛,手指着他,凌峰意会,俯下身去在闻不疑的耳边悄声说道:“放心,我也没事,我没有意气用事孤军深入杀敌。”
闻不疑听完这话,就又疲惫的睡去。凌峰在旁边陪了一会儿,等闻不疑彻底沉睡后,吩咐军医继续细心照料,转身去看马车的制作进度。
只见马车已经初具框架,在外看比寻常马车宽一倍不止,深度更是可以让一个成年男子舒适躺下,凌峰满意的看着马车,想着等闻不疑能够经得起车马劳顿就把他安置在这里班师回京。
视察完每日士兵操练和军规军纪后,凌峰满意的回到了主营帐。闻不疑做为副将之首,把其余副将和士兵训练的很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就是因为闻不疑的严兵严将风格,所以带领出的士兵各个精神抖擞、以一敌十。
坐在闻不疑旁边,看着曾经那样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凌峰立誓要打的蛮夷不敢再进犯,要打到他们的都城让他们永远臣服在大晋的脚下,他要给东屏一个固若金汤的天下。
晚间时候,凌峰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书信,修筑堤坝的银两去向已经查清,原来都是被挪用到工部制造库处。
制造库主要负责制造皇帝车驾、册箱、宝箱、仪仗、祭器等,凌峰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挪用到那里。晋帝的日常用品在登基前就是已经备好的,就算有些日常的修补也用了那么多。再说户部的拨款本就充足,尤其是制造库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现银子短缺的情况。
“难道大皇子想逼宫?”凌峰思虑再三就只有这一个可能,喃喃的自问。
闻不疑近来一天比一天清醒的时间多,偶尔还能回答几句问话,这让凌峰甚是欣慰。
一日,闻不疑想坐起来活动活动,凌峰在军医的指挥下,轻轻的把闻不疑抱了起来,放在事先准备的软榻上。刚抱起来就发现闻不疑瘦了这么多,连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都比不上,心情一下就低落很多,为了怕闻不疑看出来,把他在软榻上安置好后就一直站到他身侧。
闻不疑向来心细如发,凌峰的异常怎么会没有察觉,何况他一直在关注着凌峰的一举一动。
抬手示意凌峰站到自己的面前,凌峰倔强的装作没有看到,他并不想展示自己的无措。
闻不疑无法,只能伸手够着凌峰的手臂,希望把他拉近一些。凌峰怕他扯裂伤口,只能半蹲在地上,抬头就看见闻不疑虚弱的冲自己笑着。
看见闻不疑满身绷带的样子,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凌峰忍了许久突然就不想忍了。
想起自己少年丧母,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心儿的人想护他周全,又碰到年少丧父。孤身一人在军营摸爬滚打,受伤了自己忍着,受欺负了咬碎牙和血吞。就在孤苦无依的时候,突然有一日面前出现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闻不疑,二人同食共寝,一起训练、一起杀敌,一路在军营披荆斩棘走到今天。
人人都称赞他年少有为,是一员既勇且谋、能够决胜千里的战将,可是谁知道他暗中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逼自己坚持下去,多少个岁岁年年他逼自己继续前进,如果没有闻不疑的陪伴,自己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也许中途就失去了动力,也许半路就化作了尘埃。
眼前闻不疑这么好的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失误和急于求成,现在只能依靠外力才能勉强坐起来。
以前是多么神采飞扬、英姿煞爽的一个人,现在连抬手都需要人帮忙。
多么温和的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抱怨过一句,更没有责怪过自己一分。
凌峰趴在了闻不疑的腿上悄无声息的哭了,就像一个迷路许久的孩子,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归宿。
闻不疑从少年陪伴凌峰走来,当然知道他这一路跨过的坎儿,遭过的难,受过的苦。只是年少时的相知他单方面参杂了爱。
儿时随父去军营玩耍,在人群中看见那个操练着比自己还高半截霸王枪的凌峰,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沦陷在那个倔强的身影里。纵使明白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但仍然执着的陪在他身边,只是单纯的希望让他别再孤单,单纯的想要温暖那颗寒冷孤寂的心。
营帐内的其他人见状,纷纷默默离开,留给他们将军和副将一个独处的空间。
凌峰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头发,安抚自己情绪。这种踏实归属的感觉他早已经忘记。泪眼婆娑的抬头望向闻不疑,他震惊的在闻不疑深情的眼中看到了爱。
读懂闻不疑内心的凌峰落荒而逃,他怕辜负闻不疑的深情,更怕对东屏的背叛。
闻不疑看着掀起的门帘和消失的衣角,自嘲的笑了笑,明知道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可还是不知疲倦的追逐,真是一见凌峰误终身。
一连几日凌峰都不敢见闻不疑,对于闻不疑的爱他无法回应,只能在半夜闻不疑熟睡的时候,站在榻旁,看着他仍旧病弱的脸庞。
终于军医告诉凌峰,闻副将的身体状况可以启程长途跋涉了,马车也已制造完成,凌峰下令拔营回京。
闻不疑被军医小心的抬到了马车上,闻不疑看着宽敞的车内和厚实的软垫,就知道是凌峰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