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疑毫无气息的躺在榻上,任凭军医如何医治都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最棘手的是胸口的箭,直接穿入前胸,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伤及心脏。军医想快速拔出,却发现箭头是敌方名为八爪挠心的奇门兵器。箭头由灵活锋利的八个小刃包裹回钩形尖头制成,在射入肉中会由于阻力不同自动张开形成八爪,刺入时便可牢牢抓住身体,勾破周围血管,让人失血而亡。
面对这种兵器,只能剜肉拔箭,别无他法。现在凶险就凶险在闻不疑已经身中数刀,刀刀都在要害上,如果贸然剜肉拔箭,怕是要抗不过去。
凌峰听着军医们讨论闻不疑的伤情,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想着打仗就快要胜利了,现在只剩下些游兵散将,想也掀不出什么风浪,又想着东屏的身子不足,就差人把历年收集的珍贵药材全部送回京城东屏的住处。
如果那个千年紫参在的话,就可以吊住些闻不疑的命,在拔箭时就有多一分胜算。
军医们拿不定主意,闻副将的所有伤口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只有胸口上的箭不知道怎么办,请示凌峰到底拔不拔。
凌峰看着躺在榻上毫无知觉的闻不疑,想着他们年少军营相遇,这么多年两人并肩作战,把背部交给对方上阵杀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二人闲时的嬉笑打闹,豪气干云的指天怒喊,他们定能够保卫边疆平安。
闻不疑曾说过,他和凌峰两个人天生就是为了征战而生的,此生誓死要把这群外族打得再也不敢进犯,要保边境百姓安稳度日。
凌峰知道,战士,终将死于战场。可是这次闻不疑的遭遇完全就是自已一手造成的。
万分惭愧的跪在了闻不疑面前,在他耳边沉声说出自己的打算,“不疑,我要叫军医给你剜肉拔箭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说要打退蛮夷,保一方平安吗?我们现在还没有胜利,更没有能力保一方平安,你如果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你曾经的诺言,我知道你最是重诺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凌峰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在他眼中,流泪是懦弱的表现,可是现在,才明白只是未到伤心处。
“拔箭吧。”凌峰说完就后退,把位置让出给军医。
军医拿出一把酒精擦拭完的小刀在火上消了消毒,快速的挖着八爪挠心箭周围已经红肿的肉。
两个军医小心谨慎的进行,注视着周围血管,怕一个失误造成大出血。
凌峰看着从闻不疑身上割下的肉在地上堆了小小的一堆,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这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觉。渐渐的,终于看到了八爪挠心箭中间最长的钩子,军医终于把它取了出来丢在一旁。
现在闻不疑胸口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肋骨都可以看到,凌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让自己平复下来。
军医终于小心谨慎的处理完伤口,拿袖口擦拭了下额头紧张的汗,“将军,闻副将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
“是否无碍?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林峰眼睛看向躺着的闻不疑,轻生的询问。
“闻副将这次伤得太重,就算把箭取了出来,也只是相当于对外伤进行了治疗,现在还需要佐以汤药,消除炎症,如果后续发了高烧,出现并发症,那就凶险了。”军医照实向凌峰汇报着医治情况。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凌峰守在闻不疑的病床前想着以后的打算。
半夜果然如军医所料起了热,拿着竹管一碗一碗的退烧药灌下去丝毫不起作用,闻不疑的身上伤处实在太多太多,炎症根本就下不去,把凌峰急的团团转。
闻不疑日常对待兄弟们都不错,任何时候都身先士卒为战士们考虑,所以在军中很是受爱戴,他的高烧不退让军医们私下犯了难,看着他们副将这么好的一个人受如此折磨也于心不忍。
在经过激烈的讨论后,向凌峰提了一个兵行险着的建议。
“放血?”凌峰听完军医们的建议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闻不疑感觉这个方法不妥,“现在闻副将身体已经太虚弱了,如果放血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将军,闻副将高烧再不退也是要他的命,”一个军医冒死上前谏言,“与其看着闻副将危在旦夕,不如冒险一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容我再考虑考虑。”面对闻不疑的生死抉择,向来果断的凌峰头一次犹豫了,他不敢赌,因为万一失败了他输不起。
这几日凌峰都是在闻不疑的帐中歇息,他实在是不放心别人照顾。
半夜凌峰换了闻不疑额上的帕子,拿手摸着他仍然滚烫的脸颊,不知道该不该同意军医的治疗方案。
凌峰明白军医们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他们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提出这样的危险法子是出于对闻副将的真心爱戴。一晚未睡,感受着身旁之人滚烫的体温,想着如果闻不疑清醒的话,一定不好受,思虑再三,凌峰还是决定试一试。
第二日军医为闻不疑放血时凌峰一直在他身旁。放血过程中凌峰看着闻不疑的脸逐渐由暗黄色变成了惨白色,就在以为闻不疑就要失血而死出声制止的时候,军医们散上了止血药并开始施针,凌峰手摸着闻不疑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希望闻不疑好起来,竟然感觉温度降了一些。
花费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治疗完成,在给闻不疑喂下补血消炎的汤药第二天后,凌峰终于听到了体温下降正在好转的消息。
听到闻不疑至少还需要十日才醒,就算醒了也需要长时间的修养后,凌峰决定提前班师回朝。大军压在边境,粮草消耗过大,最近朝廷的补给越来越不准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回京稳妥。
一边吩咐副将向晋帝书信禀报,言明外敌已被击退,申请大军回京的请求;一边亲自盯着士兵打造一架马车方便闻不疑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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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帝收到凌峰的回京申请后,朱批一个准字便让侍卫八百里加急送回凌峰处。
“高慎,我叫你准备的长生药准备好了吗?”晋帝在送出信并宣大皇子进宫后,盯着侍卫离去的方向阴沉地问。
“回禀圣上,长生药已备好。”高慎双手相抱,身子略弯,向皇帝拱手低头回答道。
“朕自登基起就未再对人使用过该物,如今再次使用,谁成想竟是对自己的大将军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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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东屏从今日凌峰给他的信中得知,大部队回京时间会比预计晚很多,具体原因未写明。
近来东屏开始慢慢插手礼部的事务,在国子监、太学里结识了很多优秀有抱负的学子,但为了不被皇帝和大皇子猜忌,并不敢太过亲近,只能装作路过的时候和他们多聊几句。想着等凌峰回来还是要一起想个法子把这些有识之士联系起来。
在书房的东屏已经看书到半夜了仍然精力很好,可能是凌峰给他送来的珍贵药材起了作用。
收到之前凌峰信中说给他养身子的药材东屏简直惊呆了,满满两大车的天材地宝,应该都是在打仗途中一点一点收集的。随药材来的还有一个大夫,是由于年老无法随军被凌峰赡养在将军府的。
那个老大夫根据将军指示,照顾东屏的身子很是尽心,每日都为二皇子请平安脉,及时掌握他的身体状况。
老大夫在把所有药材都看过后,单单把一株千年紫参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每日剪下一小段根须,与其他辅助性药材十碗熬成一小碗后让东屏每日喝下,不出几日,症状缓解了很多,虽然不能根治胎里带的不足之症,但精力远胜从前。
东屏自从喝了老大夫的药后,现在已经能能专注读书到深夜。浪费了十年时间读书,他要紧锣密鼓的补回来。
“二皇子,属下看到大皇子进宫了。”暗卫根据东屏吩咐,每日都紧盯大皇子动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及时向他汇报。
近来皇后一党活动更加频繁,尤其是工部近期修的堤堰偷工减料明显,不要说治理水害,就连日常的引水灌溉都会让部分地段坍塌。
皇后一党在朝廷内有宰相把持,后宫内廷由皇后把持,在当今圣上只有两个皇子的情况下,大皇子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二皇子出身卑微,朝中无人,更是近期才从那极寒之地宣回宫,根本不足为惧。
皇帝昏庸年老,每日饮酒作乐,上朝也是心不在焉,尤其对于国家大事优柔寡断,能拖则拖。皇后生父,当朝宰相,虽然表面上对皇帝毕恭毕敬,可实际上早就以大皇子为尊,很多官员为了提前效忠新主,都跟随宰相脚步,已然把大皇子当成太子对待。
东屏听太学里的博士说,宰相已经命令他们拟稿立太子的诏书,就是不知道这是晋帝的意思,还是宰相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