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从小就有主意,当初非要进军营家中拦也不住,可能是幺儿的原因,父母和我们想先遂了他的意,等受不住军营的苦自会回家。”
闻不凝看着远处二皇子的仪仗向凌峰说出心里话。
“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的是,不疑不但没有被军中辛苦劝退,反而一路靠着自己厮杀坐到了凌家军副将的位置,想我闻家二百多年文官之路,居然在我们这一代出了一个武将保家卫国,也算是光宗耀祖。”
这一点凌峰也很是佩服闻不疑,虽然闻家自古都以天下民生为己任,世代入朝为官,但从来没有闻家人出入沙场打仗,闻不疑的此番作为还让闻老爷子奏请朝廷,专门在族谱上单开一页,此等荣耀是连先朝官至宰相的闻家先祖都没有的待遇。
“我是不疑的二哥,他的想法我多少也知道些,当初倔强非要进军营,还指名必须是凌家军就明白他从军完全是因为你。”
闻不凝的话让凌峰再次回忆起他曾经在闻不疑眼中看到不一样的情愫,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早在当初闻家二哥儿就已经猜测到闻不疑的心思。
“二哥,我……”
凌峰说完就要下跪,如果没有他的话,闻不疑不可能遭受如此伤害。
闻不凝抬手扶住凌峰,示意他继续听自己说完。
“不疑是闻家幺儿,从小就是万千宠爱,何况家中自有大哥做主,也不需要他挣取功名和为祖宗基业殚精竭虑,更不用他传宗接代,所以不疑喜欢的是男是女我们兄妹三人都不会有意见,就算他喜欢的是个奴籍男子,闻家也会想法设法成全他。”
闻不凝的这番话放在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是不可能的,可偏偏出自他口,可见闻不疑在闻家受宠程度,凌峰听完本以为对方是来说和,看着远处东屏的马车正手足无措,谁知闻不凝接下来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从当初凌家军班师回朝不疑被抬进闻九园后,你对他毫不关心,我就明白不疑十年的相伴并未打动你分毫,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和徐家音音堂妹结亲,你们二人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从此以后,闻家和武安侯府桥归桥、路归路,大道各走一边,也没有什么必要产生交集。”
闻不凝的话这下让凌峰彻底慌乱,也顾不上自己侯爷的身份,真真的双膝下跪,双手抱拳。
“二哥,疏忽了不疑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和他十年相伴怎能说断就断,凌家全部战死疆场独剩我一人,我和他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还望二哥容我继续和闻家往来,我凌峰在此立誓,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闻家的事情,如若违背,定将孤独终老,死无葬身之地。”
闻不凝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武安侯,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
“不疑陪伴你十年,为凌家军出生入死十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对你的感情,你想和他做兄弟,但他却有其他想法,容你继续和闻家交好,对不疑太过残酷了些,何况你已经心有所属,还是不要继续伤害他为上。”
凌峰心属二皇子东屏的事情除了闻不疑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闻不凝从何得知自然猜测的到,凌峰只是没有想到闻不疑会和他二哥说这些。
闻不凝见凌峰由错愕转为了然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又误会了闻不疑,本不欲解释,可实在是替闻不疑感觉到寒心。
“不疑从未和我说过这些事情,二皇子身份尊贵,闻家家训有闻家子孙非政不得议论皇族的家规,所以只要不是干涉朝堂,闻家人不会擅自说皇族是非,我之所以能够猜到,是因为堤堰溃塌之事最终收益者直指二皇子,可闻家在调查二皇子时总是有股无名势力百般阻挠,原先我总猜不透,如今结合朝堂上你和东屏的行为能够猜测一二,他一个刚从极寒地回来的皇子并无这样大的本事,可你却是有的。”
凌峰被闻不凝揭穿后甚是羞愧,跪在地上不敢直视闻家二哥儿的眼睛,他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闻不凝。
“你与不疑南征北战十余年,想来也是历经艰险,可就算这样都不曾识得不疑的真心,更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他的品行,足见你与我闻家并不是一路人,我看还是各自安好为上。”
闻不凝和凌峰也算是旧识,闹到今日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受,可闻不疑受的委屈闻家怎么能善罢甘休,如今作罢断了联系,也算是彼此保留体面,更是给凌闻两家情谊一个交代。
“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不疑快马先行前往堤堰溃塌地点,你和二皇子压后慢慢移动,至于如何解释,你自己想好说辞,只是希望不要从中作梗才是。”
凌峰抱拳保证,闻家二哥发话他怎敢不从,可考虑到闻不疑的身体本想劝说对方减速前进,可看对方决绝的样子,到口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闻不凝最后看着凌峰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到了闻府的马车上,车夫已经把马卸了将马车稳稳的支在地上,闻不凝轻轻掀开帘子,见闻不疑睡的安稳,心中这才放下心,叫马夫先行休息,等后半夜再替自己守着闻不疑。
闻不凝都说的这般明白,凌峰也对自己所作所为甚是懊悔,可叫他和闻家毫无瓜葛是万万做不到的,单一个闻不疑在,他就不能放任不管,故意经过闻家马车回到东屏那侧,可惜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未听见分毫,落寞了许久,直到天边鱼肚白看到闻不疑头也不回的和闻不凝骑马离去。
“侯爷,闻家两个哥儿怎的不见?”
东屏第二日一早洗漱完启程时,才发现闻不凝和闻不疑不见踪影,而一旁跟着的凌峰却毫无异样,心中明白定是提前和他打了招呼,心中不悦,却又只能装作关心的样子出声询问。
“殿下,闻不尤已经着人提前运送救灾物资,闻不凝和闻不疑怕路上有什么闪失,便先行出发,怕打扰到您安歇,就和属下禀告,属下以为此次出行乃圣上心系万民所至,就替您决定同意他们所请。”
“真是辛苦武安侯了,既然闻家两个哥儿已经快马前往,咱们也加快行程早日到达堤堰溃塌处才是。”
“属下遵命。”
凌峰一路护送着东屏在闻氏兄弟到达目的地十日后才姗姗来迟,一是因为皇子仪仗人数众多本也走不快,二是凌峰还不知道听完闻不凝那番话后如何面对闻不疑。
“闻大人呢?”
“侯爷息怒,敢问侯爷问的是哪位闻大人?”
东屏的仪仗顺利到达堤堰溃塌的县城,一进入城门就看到满城的百姓正在粥棚外拿碗有序排队等着官兵放饭,才几日时间能把民心安稳至此,可见是下足了功夫,可巡视一圈除了几个负责做饭和放饭的官兵外,朝廷派下来的人居然一个都看不到,凌峰心中暗叫坏了,知道闻家两个哥儿已经提前带人去堵溃堤口,驾马抓住一个就近官兵就问闻不疑的下落。
“我说的当然是闻家四哥闻不疑,快说,他去哪里了?”
士兵早就听闻凌家军主帅是个战场上的活阎王,在看到对方铠甲上绣的字自然明白对方身份,吓的赶忙把闻不疑的行踪告知。
果然不出凌峰所料,闻家兄弟在赶到堤堰溃塌县城后,先是将所有受灾百姓一一登记造册,二就是把提前运送到的粮食银两全部做好安排,并对所有人制定了管理公文,见城中安定,马不停蹄的率领余下所有人前往堤堰溃塌处。
凌峰得到闻不疑确切行踪后,顾不得安顿东屏,只匆匆打了声招呼,就扬鞭抽马离去,看着一骑绝尘的背影,东屏再也无法掩饰住心中的不悦,命令手下先去县城临时准备的地方休息。
闻不凝夜观天象多日,预测再过两日将至大雨倾盆,届时如果没有堵住溃堤处,下游将有更多的百姓受灾,求助最近的兵营支援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除城中保留必要□□百姓的几个人员外,其余人等全部投入到修缮堤堰中,凌峰来到时,就是一片官兵繁忙无暇的景象。
闻不凝挽着裤腿站在最高处总揽全局,哪里需要什么都能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就连人员分布两个队伍各六个时辰轮流休息都在他一声声的嘶喊中,就算是遥望到快马加鞭的凌峰,也顾不上其他,一门心思扑在指挥中。
常年率军打仗的凌峰老远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闻不疑的身影,可直到堤堰前都没有发现,环顾之际,才发现在在竹笼后面躺了一大片人。
闻不疑和闻不凝以午时作为交接时间,每人分别负责六个时辰,精神的极度紧张让他从堤堰下来后连水都顾不上喝倒头就睡,其余官兵也是席地而躺养足精神为下次蓄力,凌峰看着在横七竖八人群中一身污泥躺着的闻不疑心脏抽疼。
“凌峰?”
闻不疑感觉有人用帕子轻轻擦着自己脸上的脏污,朦胧中眼睛张开一条细缝,等看到眼前之人是凌峰的时候登时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