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晋帝对昨天夜里堆满关于堤堰溃塌的奏折勃然大怒,更是把沿途官员奏请关于百姓受灾请求朝廷发赈灾银两的折子都摔在了宰相身上。
宰相乃当朝皇后生父,更是大皇子东溱背后最大的靠山,眼看不日即将立为太子,如今管辖的工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晋帝自然把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宰相惶恐,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认罪,闻不尤虽然心中明白此事和大皇子毫无干系,但天子震怒,无人敢劝。
晋帝足足发了半个时辰的怒气情绪才稍微平息下来,堤堰溃堤百姓受害不能置若罔闻,坐在皇位上询问满朝文武谁人能去查看受灾百姓情况。
扫视一圈发现祖上治水能手宴氏未到,询问之下才得知其夫人生产今日告了假。
闻不尤听到晋帝打问妹婿,怕闻非晚刚产子就要和夫君分别担忧过甚于身体无益,赶忙出列推荐闻不凝前往堤堰溃塌进行补救。
自古治水发放赈灾银两粮食都不能一人前往,毕竟人人都知赈灾乃是肥差,为防止贪墨至少要两位朝廷命官。
晋帝素来相信闻家清流,治水之事交给他们也是放心,何况宴氏又与闻家连着亲,此事交由闻不凝算是稳妥,象征性的问闻不尤可否还有其他人选一同前往,闻不尤思虑片刻只能无奈说出闻不疑的名字,刚一说完晋帝同意,直接朱批恩准。
闻不尤刚跪下想要领旨谢恩,以往早朝都是站在一侧不说话的凌峰突然跪下请旨,想要和闻家一同前往,晋帝正在犹豫,谁知站在前排的二皇子东屏也突然下跪恳请晋帝让他一同前去。
凌峰和东屏这一跪惹的满朝官员窃窃私语,闻家兄弟前往是理所应当,可手握三军的凌峰和趁着大皇子禁足前往灾区的东屏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假如趁此机会二皇子得到凌峰的支持,无异于大皇子背后有宰相和皇后的支持。
如今晋帝膝下成年皇子只有两人,怕是届时大晋的风向都要变天。
宰相见状,自然不能让任何阻碍对大皇子东溱继承皇位的不安定因素存在,也磕头请旨一同前往,这下二者背后的势力也纷纷说出自己见解以期帮助依附权贵达到目的,一时间朝堂官员言语往来好不热闹。
晋帝看着纷纷扰扰的局面,心情愈加烦闷,拿起手里的笔就丢了出去,暖玉做的笔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清脆的声音让朝臣们瞬间安静下来。
“吵什么吵?你们是当朕这个皇帝不存在吗?”
大臣们哗啦啦的跪倒一片,反而刚才正要领旨谢恩的闻不尤和闻不凝直挺挺跪地的样子凸显的更加置身事外。
底下朝臣们在吵什么,各自心里有何打算晋帝岂会不知,以往吵吵也就算了,如今堤堰溃塌,民生沸腾,再不加以管制,怕是天下都要动荡,此时这些天天叫嚷着替他解忧的官员居然还在谋求算计,怎能让他不心生怒气。
“宰相留在京城彻查工部大小官员,追查修缮堤堰不力责任,闻不凝并闻不疑前往堤堰溃塌地点发放赈灾银两和粮食,凌峰带领京郊大营精兵沿途护送支援,至于二皇子东屏,既然想去就去吧,你身为皇子理应为大晋百姓做事,将来也好助你皇兄一臂之力。”
晋帝话音落下,满宫殿跪地官员高呼圣明,晋帝冷哼一声带着首领太监高慎回到后宫休憩。
官员们见晋帝离开,各自起身下朝,一些年龄大些的朝臣们颤颤巍巍的还需要一旁同僚搀扶,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居然就剩下闻不尤、闻不凝、当朝宰相和二皇子东屏。
宰相走到闻家大哥儿和闻家二哥儿身边,身子稍微福了福算是打了招呼,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赞扬,更是恭贺闻家三姐儿喜得麟儿,宴氏下代家主有望。
闻不尤常年混迹官场,这些场面上的话迎刃有余,你来我往之间气氛和谐,二皇子东屏和凌峰加入谈话后,宰相虽然顿了一顿,但也迅速整理好情绪,熟稔的样子好像二皇子东屏才是自己的亲外甥。
“圣上对二皇子怀有期许,刚才更是希望殿下您为大晋百姓做事,助力大皇子心怀天下。”
宰相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在点醒二皇子东屏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东屏低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宰相说笑,二皇子在极寒之地十年自然是明白百姓们的不易,此番前往也是心系天下,您还是专心彻查工部修缮堤堰事宜,想来圣上将此事交于您调查,也是给大皇子留了颜面。”
凌峰看到东屏听完宰相说的话低头怜悯的样子,到底不高兴,直接出声回怼。在他眼中东屏柔弱随和,如果不是担忧受灾百姓,何苦离开京城舒适之地,更何况在他眼中东屏主动提出前往堤堰溃塌之地也是要陪他而已,居然被这般误解,自是心中不快。
“凌将军擅长领兵打仗,只是不知何时对治水之事如此感兴趣?”
半路杀出个凌峰想要一同前往治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这位将军自从率领三军班师回朝后事事能躲就躲,除了京郊大营的事情其余一律不过问,今日的反常行为引起了宰相的注意。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身为三军统帅,大晋百姓遭受了这么大的人灾,自然还是百姓为先,何况我凌家军中的将士们大都出自受灾地区,家中突遭如此变故,如果没有处理好,将士们又将如何保家卫国,为圣上效力。”
凌峰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闻不尤和闻不凝倒兴致缺缺,神色之间展露出不想和凌峰过多言语的姿态。
凌峰看闻家大哥儿和闻家二哥儿对他颇有意见,虽然满头雾水,但因为对方是闻不疑的大哥和二哥,到底还是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出去。
宰相也独自离开,大殿外的廊道上只剩下了凌峰和东屏二人。
皇宫到处都是眼线,凌峰看了东屏一眼行礼拜别后离开,东屏扶着栏杆随后也回到二皇子府中。
“圣上,宰相对二皇子心怀不满情理之中,您说闻家两个哥儿为何无故对凌将军这般不满?”
留在殿内四人的言行早就有人禀告给晋帝,一旁的高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闻家四哥儿闻不疑在凌峰麾下做事官至副将,凌闻两家关系本不应当如此生疏。
“听闻闻家四哥儿是被抬着回到闻九园的,将士们出生入死跟着主帅御敌厮杀本也是职责所在,可闻家是什么人家?最受宠的哥儿身负重伤回京不说,凌峰这么长时间以来才去闻九园看望一次,这让把闻不疑这个亲弟弟当成眼珠子疼的闻不尤和闻不凝怎么不可能心生意见?”
晋帝说完高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合着闻家兄弟俩是为自己弟弟鸣不平。
“既然闻家对凌峰意见颇多,圣上您为何还让凌将军和闻家一同前往治理水害?难道您就不怕两厢行事相左,无法顺利完成赈灾银两和粮食的划拨?”
晋帝转头看着高慎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禁失笑。
“这就是闻家的清流之处,绝不会在干系民生问题上参杂私人感情,就算是不满凌峰,但也不会为难于他,救助灾民的事情交给闻家不会有问题。”
高慎附和晋帝满脸笑意,嘴上奉承说着果然天下大事都瞒不过圣上,跟在其身后回到后宫让妃嫔们好好伺候晋帝。
用完午饭小憩起来的闻不疑在闻九园百无聊赖的欣赏园中美景,正发呆盯着一只落在树梢上的小鸟,就看到远远朝自己走来的闻不尤和闻不凝。
“大哥、二哥,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晚?可是在朝堂上遇到什么事?”
以往兄弟三人都是午间时分在闻九园相聚一同用饭,闻不疑直到现在才看见闻不尤和闻不凝的身影,料到他们二人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闻不凝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与闻不疑听,连同凌峰护着东屏的行径一并说出,猜测三军主帅什么时候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有了交集。
闻不疑心下明白,但到底还是和国事无关也就没有说出凌峰和东屏的关系,只是他对凌峰同样要请旨前往一同治理堤堰溃塌感到迷惑不解。
“凌将军突然下跪请旨一同前往没有任何预兆,紧接着二皇子东屏也恳请圣上,你说是他们二人商议好的,可看当时情形却又不像,只是不知他们想做什么。”
凌峰朝堂上那番为了将士们安心打仗闻不尤是不相信的,一个连自己副将受伤严重都想不起时常探望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普通士兵而如此舟车劳顿。
闻不疑低头一想,突然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恐惧,他怕东屏已经说服凌峰让其助他夺嫡一臂之力,先利用修缮堤堰造势,再让百姓拥戴,民意高呼自然会让晋帝对这个长久被遗忘的儿子另眼相看,之后再步步为营,二皇子东屏最终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