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到了大堂之上,那人一见阵势便当场供出了醉鹤楼的后厨总管,总管倒还嘴硬些,挺了半晌,最后实在难以自圆其说才招出郑文阳,这才牵扯出他与柳巧的事。
案情清晰明了,府尹很快做出决断,判郑文阳赔了姜致一些银子,外加保证再也不去骚扰柳巧,郑文阳毕意是生意人,明里还是要些脸面,眼见理亏,当场就认了罚,只是在临走时凝望了柳巧一瞬,眼里似有不舍。
柳巧的眼中却只有恨意。
自此之后,钟义平常以安全巡视为由在子母阁周边转悠,姜致和柳巧出门采购食材时常会偶遇他,说上几句话。
只是那是从这时开始,姜致开始考虑子母阁的安全问题,她觉得有必要找两名护卫。
这日买菜回来见钟义平还在附近转悠,一打听才知道今日休沐。
姜致将手里的东西也递给柳巧,对她道:“你先带着食材回去,我有事要同钟公子商议。”
柳巧接过东西,对着钟义平点了下头便进去了。
钟义平目送着她的背影。
姜致只当没看到他的失神,开口道:“我想给子母阁寻两个护卫,钟公子识人比我多,可有什么人选?”
他恍觉失态,收回目光,思虑片刻道:“我倒是抓过几个犯了小事的混混,他们被放出来以后,因为有前科一时也找不到活干,若是姜姑娘有需要,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两个。”
姜致略一沉吟,她虽然也不想戴有色眼镜看人,但事关子母阁声誉,万一出点什么差池她难以和客户交代,还需谨慎从事。
钟义平看出她的顾虑,微笑道:“姜姑娘莫要担心,他们的案子是我亲手办的,自然清楚他们的底细,都并非什么天生坏种,只是一时行差踏错才误入歧途。”
姜致得到他的保证,也觉得自己有些狭隘了,便应承道:“钟公子保荐的人应该不会有错,改日可以让他们过来看看。”
“多谢姜姑娘。”
姜致一愣:“应当是我谢钟公子才对。”
“姜姑娘这也算是帮了我的忙,如果他们真能留下,也有利于社会安定。”
这倒是真的。
姜致跟钟义平在大门口说话,完全没注意到街边有一身影已驻足多时。
他静静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眸底如幽静的水面上吹过微风,泛起波澜。
最后还是钟义平先察觉出异样,问姜致道:“那边有人好似看我们半天了,姜姑娘可认识?”
姜致转身一看,惊道:“邱公子?”
邱锦这才上前,如往常一般淡然道:“看你们似在聊正事,我不便打扰,故而在一旁等待了片刻。”
“已经说完了。”钟义平道。
邱锦看向姜致:“怎么,不介绍一下吗?”
姜致这才缓过神来,“哦,这是府衙的钟捕快,来这边巡视治安的,”她又看向邱锦,“这是……”
邱锦接过来道:“我是姜姑娘的未婚夫君。”
姜致和钟义平皆是一愣。
钟义平先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倒是没听姜姑娘提起过。”
“此等私事想来不太方便与外人提起。”邱锦淡淡一笑。
“是,是在下失言了,”他对着二人一作揖,“那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姜致木然地以点头还礼。
邱锦纹丝未动。
钟义平走后,姜致真的是有些生气了,她把那个早就想质问他的问题脱口而出:“为什么到处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只在你需要的场合装一下还不行吗?”
邱锦面露歉意:“抱歉,习惯了,一时说溜了嘴,下次我同那位公子解释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姜致满腹怨气突然没了去处,垂头道:“算了,解释起来感觉也挺奇怪的,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经姜致闹了这个小脾气,两人上回那点尴尬的气流倒似不见了,也挺好。
“最近事忙,今日才得空过来,若不是你就在门口站着,我只怕都会寻不到,这子母阁……”
“是我开的,”姜致接话道,“它是一个专门为产妇调养身体坐月子的地方,现在已经接了两位客户了。”
邱锦听出她语气中的自豪,笑笑道:“那便恭喜你开业大吉了。”
姜致没想到他这么快地接受了自己开月子中心的事,要不说还得是年轻人,姜婆就消化了好半天。
“征粮的事可还顺利?”姜致想起他近日所忙的事。
“不太顺利,”邱锦眉间倒没有愁色,“没有大户愿意多出粮,只征到了所需的一半。”
“那怎么办?”姜致都有点替他们着急,毕竟这可都会是救命粮。
“没办法,太子仁厚,没有手腕与魄力,又逢三皇子虎视耽耽,处处设绊,依我看恐难成大事。”
就在这大街之上公然议论储君,连姜致这个外时代人都觉得不妥,她赶紧环顾四周,示意他进门说话。
进门之后邱锦倒不再提公事,只对院里的花草布置感兴趣。
“这花圃侍弄得不错,想必你费了不少功夫吧?”
“倒还好,基本都是原来就长在这院子里的,我只是除了杂草,归置了一下,给挪了个地方,就好看多了。”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那晚的事。
姜致给邱锦沏了壶茶,“我这里没什么好茶,你莫嫌弃。”
“能来你这里的都得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吧,你连点好茶叶都不舍得备?这么抠门不好开门做生意的。”
邱锦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说话口吻。
姜致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这叫自谦懂不懂,再说我也不光接大户人家的生意,穷苦人也都收的。”
邱锦投来看呆子般的眼神:“你倒是想收,他们哪有这个闲钱?”
“不是现在,是以后,等我赚了钱,就专门弄出一个地方给需要帮助的孕产妇们,让她们生产时不至于受太多得罪。”
“你是菩萨转世吗?那你要度化的花名册里能不能加上一个人?”邱锦注视着她,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
姜致也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略带自嘲道:“自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既然自己有这份机缘,理当尽自己的力量多做点事,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她所指的机缘其实是说穿越这件事,原也没指望邱锦能听懂,死过一回的人,或许会比普通人更加感恩生命吧。
“我并非打趣你,”邱锦眼神突然只剩了认真,“至少后半句不是。”
“茶就要凉了,”姜致不自然地岔开话题,“你要不要见见我娘,她还挺想……还挺好的。”
他意味深长地浅笑:“好,我也想她老人家了。”
姜婆听说邱锦来了,忙不迭地去会客室见他,一见面二人就互相嘘寒问暖了半天。
姜致听他二人的谈话内容,觉得他们才像是故人重逢,便道:“你们先聊着,我该去煮饭了。”
“快去忙吧。”姜婆头也没回地摆摆手道。
最后,姜致连邱锦什么时侯走的都不知道。
两位夫人差不多是同时离开的,回去后对子母阁赞不绝口,大加宣传,没用多久,预定入住子母阁的单子接了一堆。
姜致欣喜之余,抓紧寻找帮工和护卫。
钟义平保荐的两人很快就来了,一个叫田有,另一个叫冯二喜。
两人长得倒是都算壮实,挺附合姜致的基本要求。
田有二十岁,从小家里穷,吃不上饭的时侯学会了小偷小摸,长大后也一时难改,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往家里顺,终于在偷了人家一头牛以后被送进官府。
冯二喜则是被地痞欺凌时急了眼,抄起地上的镰刀失手砍伤了那厮,地痞哪吃过这种亏,冯二喜因此被判了三年劳役,今年春上才放出来,已经二十八岁。
两个人都是单身汉。
姜致细想了下,觉得可以先留他俩干几天试试。
“我这里包吃包住,工钱是三两一个月,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试几天工,到时侯不管我们哪一方觉得不合适,这几天的工钱我都照付,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愿意。”
“回掌柜的,我也愿意。”
见二人都没有意见,姜致就让他们回去收拾一下,第二天来上工。
几日后,柳巧从街边卖菜的口中打听到正在找活干的周嫂,也带过来给姜致看了一眼,觉得人还算利落,便一并留了下来。
姜致接的订单也是按着预产期来的,42天内同时进月子中心的最多不超过三个产妇,太多就会有些应付不来了。
就这样,子母阁的月子模式在世家大户中渐渐声名鹊起。
却不想这一日,房东苏为林突然上门要求中断租赁合同。
姜致自然不同意,子母阁才刚有了些起色,那禁得起折腾,再说了,一时之间让她去哪再找这么合适的宅子?
“也不是我有心为难你们,但一开始你可没说是做这种生意,我们赁屋一向讲究的是借死不借生,不吉利。”
姜致都懵了:“添丁进口不是大喜的事吗,再说她们也不是在这里生的。”
苏为林摇头道:“姜姑娘还未成婚可能有所不知,借房给别人生孩子会带走自己的气运,反正老话是这么说的,坐月子与生孩子差不多,要不怎么都不让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坐月子呢,就是怕影响娘家兄弟的气运。”
姜致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