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宁昭意和尹姜两人,无视李都言快要咬碎后槽牙的送别,慢悠悠启程回了宁家。
可是刚到家门便傻了眼。
婚期明明还有半月,宁家却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俨然喜事将近的架势。
恰好见着张总管,宁昭意连忙捉着他问了缘由。
却见张总管如临大敌,神神秘秘地开口:“小姐,这婚期可一直是五日之后啊,哪来半月之说?”
看来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宁昭意自知没法改变也没多问,拉着尹姜就要去一醉方休。
坐在自家园中。许是醉了,宁昭意拉着眼前女子因为常年拉弓持枪而磨出了茧子的手掌,扯着衣袖就开始嚎:
“呜呜呜琼琅啊,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指着保家卫国还想把你软禁起来啊!尤其是那个靖王,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要喜欢他了……”
尹姜拍拍她的背,顺势劝慰:“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这么着急地把自己嫁出去啊。”
“因为……因为要保护家人,而且太子他人很好,他会是个好皇帝,比现在这个要好很多……唔唔唔!”
嘴巴被尹姜一把捂住,姐妹赶紧警告她不能说这种话,宁昭意着急地上手扒拉,挣扎间幅度大了些,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是一块玉佩,花纹……花纹怎么和皇室的有点像……
还没想出个答案来,她就干脆地一下歪倒醉了过去。
翌日清晨,宁昭意被侍女画鹊早早唤醒,说是绣娘已经送来了嫁衣,首饰头面也已经备好,“小姐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吧,过几日您就要嫁……”
画鹊说到这里不住地哽咽,京城中不乏太子暴虐无道的流言,小姐又是个没城府的,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好了,我没事的”,宁昭意知道她在忧心,但也无法同她说太多,想着转了话题:“对了,琼琅郡主呢?”
“郡主一早便被府中召回去了,街上都在传是郡主被赐婚了,回去接旨的。”
画鹊打来了水,刚准备浸湿毛巾,右腕就被少女一把握住,“你刚刚说什么,郡主被赐婚了?!”
“也不确定,就是赶早去集市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街坊邻居都在说……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画鹊想拉住急忙跑出去的宁昭意,却只摸着了一片轻飘飘的衣料。
少女顾不得试嫁衣的事,吩咐主管立刻备马去琼琅郡主府上。
长街纵马向西跑到尽头,就是尹姜的家。上辈子她只是傻傻地为好姐妹出嫁而高兴。
直到她识破那只是为了困住尹家女将的一场阳谋,只能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没了提枪上马的意气风发,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
前面路口被人设了路障,几名将士持长枪列阵,摆明了不让她过去。
宁昭意一拉缰绳,翻身下马,迎面对上数柄长枪也丝毫不惧,“敢问诸位是得了哪位大人物的命令,堵上了这闹市的路口?”
“您见谅,今日是司市定下的监察日,需得封路清查,兄弟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宁小姐不要为难在下。”年轻将士冲她一抱拳,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眼看形势一触即发,身后传来一声“且慢”,一名黑衣青年手持令牌飞奔而来,声洪如钟:
“太子口谕,今日特许宁小姐纵马长街,任何人不得阻拦!”
拦路的将士纷纷下跪行礼,退到了两旁,黑衣青年示意宁昭意自便,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宁昭意叫住他刚想道谢,却在看到眼前人的面容时瞬间哑了嗓子。
他右脸上灼伤的痕迹清晰可怖,更令人惊讶的是,眼前这人和上一世纵火烧了柴房的那名黑衣人竟有七分相似。
宁昭意惊出一身冷汗,不受控制地想起前世的大火,面上还是礼数周全让他替自己向太子道一声谢,黑衣青年应下,自顾自快步离开了。
尹府就在眼前,宁昭意顾不得什么走正门递拜帖,来到往日无人看管的后院,小门只落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铜锁。
她伸手取下点翠簪,循着之前在别院时那人教她的逃生技能,没几下鼓捣就听见“咔哒”一声。
锁芯转动,她轻捷地推开院门,不承想和拎着裙摆准备出逃的尹姜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宁昭意刚欲发问,就听见街道巷口似乎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估计是将士一路跟随也防着郡主逃婚。
宁昭意一把将她推回院中关好门,忙询问事情到底是什么模样。
尹姜将收拾好的行囊搁在石板路上,同她说:原本今日早朝将毕,官家照例询问还有没有什么琐事要报。
结果李尚书那一派的人忽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郡主的婚事,说自家有个青年才俊刚在京城谋了份差事,还未娶妻,愿陛下成人之美。
几番挑拨离间,舌灿莲花说的好似两人早已互相倾慕许久,圣上不忍拂了高官的面子,就开了金口。
“此事倒是留有余地,若是你此时出城逃婚,反而合了某些人的心意,要是礼部尚书一派借题发挥打压尹家,你又当如何?”
宁昭意冷静得很,“现在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尹家被此事搅得一塌糊涂,他们才好从中分一杯羹。”
尹姜也是无奈,“我也知道,但是若此时不逃,等真到了聘礼上门,那可就是抗旨的大罪了,我虽不愿嫁人,却也不能连累家人。”
“我倒有个法子,你可以假装自己有心悦之人但求而不得,这个深情的名头一顶,旁人自然也不好再对你的婚事随意置喙。”
“至于人选嘛……”宁昭意思来想去,这城中的公子也没有哪个是郡主的身份难以企及的,看来只能找已经心有所属的男子当这个挡箭牌了。
等等,她忽然灵光一闪,扯住尹姜的左袖,推销道:
“你觉得太子殿下人怎么样?”
“!!!”
尹姜快要被自家小姐妹的奇思妙想创翻过去,赶紧捂住她的嘴,环顾四周生怕被人听了去。
见四下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那可是你未婚夫,怎么就随便推给我成挡箭牌了!”
其实细想起来太子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年轻有为风流倜傥,就连对宁家的提亲在旁人看来都是宁家二小姐攀上枝头当凤凰,多一个倾慕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尹姜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只不过不想两人明面上忽然成了情敌关系。
宁昭意扒拉开少女常年持枪生了薄茧的右手,宽慰道:“眼下这是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了,没准儿你这么一拖,我的婚期也能往后延一延呢,就当是帮帮我,好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乎第二天,琼琅郡主公然示爱临近娶妻的太子殿下沈听风,全然不顾世俗眼光,甚至以绝食威胁,事情一路闹去了凤鸾殿,连皇后娘娘开劝都不行。
汐月亭里,尹姜对面坐着皇后娘娘,把宁昭意临时教的欲语泪先流学了个十成。
指尖抹了洋葱粉,拭泪是越哭越凶,整个一副“原本打算终身不嫁,却被人逼着委身歹人”的可怜样儿。
集市一夜出了无数话本子,众多苦恋多年求而不得的悲情故事成了说书人在茶馆开书的新宠。
朝中更是直接炸开了锅,李尚书急的上火,别派的臣子们可都等着看他笑话,此事一出必然惹得龙颜大怒,就算勉强逃了贬谪,君臣离心也是必然之事。
是夜。
“此事可算是圆满解决了,多亏你想到了这个好方法。”
尹姜今日假借来找镇远侯府麻烦,气势汹汹地进门,拉着宁昭意就要去屋内说话,屋门一关才放松下来,歪倒在椅子上诉苦:
“这几天可把我装累坏了,你瞧瞧,眼睛都要肿成馒头啦!”
“总算结果不错,我这几天也将之前写过的话本改编送去集市小赚了一笔,官家那边估计和太子殿下也谈了不知什么,总之婚期也如愿延后,”
宁昭意执起瓷盏碰杯,笑着揶揄道:“就是为难你要再装一阵子了。”
尹姜摆摆手表示无所谓,这点小事还不算什么,末了忽然想起件事来,
“前些日子出门时,看见宁家几间顶好的铺面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我记着那几间是酒楼布坊之类,开了这么些年头,生意怎么说也不会断,为何要歇业呢?”
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宁昭意抿了口茶,思考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才能避重就轻圆了自己重生的设定。
“我决意开几家品茗书局,既是茶楼歇脚之地,又可推行好书,那几间铺子刚好派上了用场,”
宁昭意自是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上一世宁家应了皇室的宴服和菜色,却遭人暗中动了手脚,最终落了个降罪的结果,
“况且我朝对于书籍向来扶持却缺乏管辖,若是能打造出全国都认可的名声,也不枉我多年寒窗苦读的时候偷看话本了。”
尹姜笑她果真奇思妙想,下一秒解下腰间的钱袋往桌上一撂,随着“珰”的一声道:“算我一个,我先入个股!”
两人对视一眼,复又笑出声来。宁昭意也没推脱,她记得尹姜虽然不爱念那些个四书五经,也是极爱看话本的,
“那往后等书局分店到了北境,里边儿的书任你挑就是。”
正谈到日后的经营,侍女画鹊慌忙小步快跑过来,欠了欠身开口禀报:“小姐,门外有一黑衣青年求见,还让我给您带了这个。”
呈上来的赫然是新近最火的话本,以及本应由书局今日送到她手上的银票。
“知道了,我这就去。”
宁昭意心知是太子见她近日行事过于招眼,准备派人来暗中提点一番。
此时更要装作不知人情世故的家兔,装的越蠢日后越好活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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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