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过是一颗晨星 第28章 第 28 章

叶星洗完澡，在床上躺了会儿。

去学校还是去吃饭？

平时午饭都在学校解决，晚饭要么被周添盛情要去下楼吃，要么自己十动然拒在家煮泡面，今天还是第一次为吃饭烦恼。

逃课果然不是自己擅长的事。

他起身去厨房翻腾了一会儿后，确定家里已经没有泡面了。

行吧，出去吃点东西再去学校，就这么决定了。

他拿上钥匙和手机去门边换鞋，突然在玄关看到了一串熟悉的东西，那不是自己一直不离手的佛珠吗！

搬家的时候落在了以前的家里，没想到方蓉给他带过来了。

并不是什么昂贵的玩意儿，自己小时候方蓉去寺庙给自己求来的，珠子不大，很长一串在手上绕两圈刚好，戴久了似乎已经沾上了自己的气味，这段时间手上空荡荡的十分不习惯。

叶星有些惊喜，重新戴上之后，一些复杂的情绪又开始酝酿涌上来。

打住！

他锁上门，一边哼着歌一边走，似乎把这几天一直蠢蠢欲动不安分的情绪都压下去。

压着情绪直到走到铁板炒饭的店门口。

很好，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早上与年级主任交谈的那对夫妇，正在店门口和帅小芸说着话。不过看上去交流得并不是很愉快，笼罩在一片并不算轻松的气场中，仿佛四周的空气都不流通。

男人手上还拿着车钥匙，叶星转眼看了旁边停着的黑色的车。

嗯，车挺好，一看就是自己家买不起的款，在这挤满三轮和电瓶车的街道上一骑绝尘，每个经过的人都自觉保持社交距离，生怕碰脏了会被讹到一个月喝西北风。

不知道现在又在上演什么戏份，叶星打量着那个中年男人——

真他妈像！

尤其是眼睛，简直就在告诉所有人“我就是齐光他爸”！

一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而帅小芸则不卑不亢站在他们对面，面无表情。

他愤愤地溜进店里一个角落坐下，经过他们的时候，还听见那个男人对帅小芸说：“你这样并不是为了他好！”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难得如此安静，大家都认真吃着饭玩着手机，没有人关心门口在发生什么。

叶星并不是喜欢八卦的人，但还是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但事实证明，并不需要如此艰难，因为帅小芸的声音比平时更大，言语中透着不耐烦，不光是餐厅，怕是厨房都能听见。

“我说了，我不认识您，我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现在要去学校，真没空陪您聊天，你看哪个高三的学生愿意杵这跟人闲聊的……我爸也不在这，找他没用……您再不走那我只能报警了，骚扰高三学生你看警察管不管。”

也许是因为帅小芸的外貌过于出众，叶星一直觉得她与这里的人不一样，除开当地人与生俱来的乡土气息外，别的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受的关注比别人多，身上自带着不卑不亢的气质，哪怕她在语气温和的情况下，看起来也是那种特别有主见，不会别人轻易左右思想的女生。

总之，她不管做出什么行为，叶星都不会感到奇怪。

叶星回过头，帅小芸正骑上齐光的摩托要离开。

而早上这辆摩托还在齐光家楼下。

所以帅小芸这个点没有在学校，是因为她也去找过齐光了。

那她为什么对齐光的父母态度这么差？

呵，离家出走而已，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演电影呢？

叶星点好单，拿出手机开始回消息。

是三木推荐的出版社发来的私信，他先点进主页研究了一番，确定了是正经出版社才开始看对方发的内容。

一堆官方的内容和语气看得令人头秃，叶星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嚼完之后，得出了几条关键信息。

【对方很欣赏自己。】

不好意思，这好像并不是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这个人目前有一本书要出版，风格和画风与自己比较接近，所以想找自己来画封面和内页。】

没有问题，只要给钱，一切都好说。

【因为第一次合作，可能暂时无法签约，按画稿的数量来支付稿费。】

……

……

……

叶星没什么社会经验，他也无法判断这条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是有利的信息。

【因为不知道会有什么不确定因素，稿费要待书出版后才能支付。】

……

……

……

叶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又研究了下内页和封面的稿费，虽然并没有可观到令自己可以一冲动立马拍板接下，但对于自己这个没有任何收入的高中生，且还是没有插画经验的高中生来说——确实有些无法拒绝。

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人商量下就好了。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寥寥无几的名字，很快就翻到了方蓉的号码。

算了，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会严厉拒绝自己在这个时候接活赚钱。毕竟在她眼中，高考胜过一切，不然就不会连家里发生如此重大的变故也拼命瞒着了。

说来也好笑，叶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破成绩有什么好紧张的。

以前计划高中毕业就出国，确实没考虑过考不上大学该怎么办。

烦，人。

叶星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自己好几天都避免自己空闲下来去思考这些东西，结果它们还是毫无防备地向自己袭来。

他努力吸气，呼气，大大地吸一口气，一点点慢慢地呼出去。调整了一会儿后，才把窒息的感觉稍微压下去了点。

等到饭上来的时候，送餐的工作人员居然直接坐在了桌子对面，叶星抬起了头。

是帅小芸。

“我看他们走了我才回来的，”帅小芸说，看着叶星惊讶的表情，又补充道，“你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

“噢。”叶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饭移到了自己面前开始吃。

帅小芸看着他，“周添说你在找齐光。”

“嗯，老师让找的。”叶星边吃边说，他此刻十分不乐意提齐光的任何事情。

帅小芸察觉到了叶星拒绝的态度，看到他微微肿着的脸颊和手臂上不规则也不太明显的淤青，问道，“你们又打架了？”

叶星放下了手里的勺。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

帅小芸继续说：“我联系不上他，他也没在家。”

“我知道。”叶星语气依然冷漠。

帅小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叶星拿起勺继续吃着饭。

她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拿出手机戳着。

过了十几分钟，帅小芸开口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反正还活着。”叶星说完，起身去冰柜拿了一听可乐，拉开拉环后泄愤般往嘴里猛灌。

“什么深仇大恨，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帅小芸皱着眉头。

挺好？我看你误会挺大的。

叶星看着她，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怎么不说他跟他家里有什么深仇大恨，逃跑的少爷么？一家子演员！”

帅小芸抱着手臂，也看着他，“我倒是很好奇他怎么跟你说他家里的事的。”

“‘我家只剩我一个了’，原话。怎么？跟你这边的版本有出入吗？”叶星重复齐光的话时故意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帅小芸笑了，右手食指揉了揉鼻子，“嗯，差别不大。”

“他说他爸死了呢，你怎么看？”叶星抬了抬下巴。

“他确实是挺恨他爸的。”帅小芸说。

“结果一家人整整齐齐千里寻儿来了。”叶星突然觉得现在苛刻地样子特别娘们，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拿起勺子继续吃饭。

“那个人不是他妈。”帅小芸解释。

“哦，这世界上单亲家庭多了去了，离婚多正常啊！他非得拿个家破人亡的剧本来这破地方寻求安慰，搞得像他爸杀了他妈一样……”说着，叶星脸上的表情开始凝固，抬起头看着她，“……不是，该不会真的……”

“别瞎说。”帅小芸赶紧打住了他。

叶星松了一口气，“我就突然想起有这么个传闻，随口一提，也不太信，不然天网恢恢他爸还能搁这站着？”

“我想以后齐光会告诉你的。”帅小芸说。

叶星刨了几口饭，开口：“没以后了，我也不想听他编瞎话了。”

叶星定了定神，涌起一股无地自容的羞愧，甚至有一丝委屈。

人为什么会决定相信另一个人？

自己为什么又会把自己的家里难以启齿的丑事毫无保留地告知另一个人？

寻求安慰？产生共鸣？

还是说齐光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惨，所以跟他坦诚相见没有那么大的心里负担？

叶星不得而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到底是在生气齐光骗了自己还是气他真实的家庭情况显得自己不值钱的信任特别可笑！！？

反正真正惨的只我一人呗！我可不就是个傻子！

他抽了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举起可乐一饮而尽。

“结账。”

“给我就行，”帅小芸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嗯，”叶星扫了扫她的手机，在对话框戳了几下发了个红包过去，“你查收下。”

齐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有一种今夕何夕的失落感。他从沙发上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家里似乎没人，许哥大概去店里了。

他摸出了摸口袋想掏手机打电话，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手机出门。

为什么一醒来就如此丧。

他晃了晃脑袋，终于确定了有些丧不是梦，是已经发生和即将需要面对的。

想到这就有些崩溃。

没有太阳温度马上就降下来了，他随意套上沙发上一件卫衣出了门，不是特别合身，稍微小了点。

明明许哥的身型比自己壮，没想到他还喜欢紧身款，这个骚包。

街上人不算多，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在吃饭，哪怕是商业区，也没到热闹的时候，齐光很快就走到了1984门口。

他伸出手正要推门，身后想起了于他来说无异于梦魇的声音——

“你就在这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