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旧梦 第49章 围捕

三人快步穿过庭院，朝书房去。来到廊下，但见四五十个全副武装的羽林郎已将小院团团围住，茉莉心中倍感惊讶，阿香却嚷着要加入围捕，卢绾思忖再三，点头应下。

阿香年纪虽轻，但武艺极好。幼时见卢绾练武便拿兵器随便一耍，就此显现出惊人的武学天赋。十岁上，公主为她延请名师入府教导，闲时有卢绾陪练，宋蔺、崔骧等人偶尔指点，加以勤学苦练，武艺已跻身一流。

此番能够参与围捕，阿香自然兴奋。见卢绾肯了，她便做出小女儿态，凑去问道：“兄长，那我现在能进去么？”双手规矩交握于身前，其实心中已按耐不住。

茉莉站在一旁，茫然道：“郡主，你真要去吗？”这俏生生、水灵灵的小姑娘，打起架是什么样？她想不出。

阿香闻言，抬眼瞧住茉莉，唇边噙起笑意，问道：“难道姐姐不想去？”

茉莉摇摇头，笑说：“我一不会武，二怕刀剑。窝囊极了。”

卢绾接言道：“那你随我来吧。”回头向阿香道：“此贼名唤楚沅，最喜劫富济贫，匪号‘侠盗’。听说她轻功极好，剑法更加出神入化，你初学乍练，只要能在她手下走过三招，就可名扬江湖了。”

阿香自是不信邪，哼一声道：“兄长小觑我了。我想起码能过三十招。”

茉莉忽然笑了。卢绾忙按住茉莉手腕，递去眼色，回头对阿香笑道：“有志气，这就进去，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阿香年少气盛，越听越不服气，拔出卢绾腰间青霜剑，提步闯入院中，叫道：“喂！你们干嘛来我家偷东西？今日不说清楚，一个都别想走。”说话间，已至羽林之中，离二贼最近。

那二人俱着夜行服，以黑布覆面，单露一双眼睛。闻言，女贼楚沅不屑地笑了一声，向男贼道：“一帆，可听见么？小郡主要留你夜谈呢。”

一帆看阿香一眼，轻蔑道：“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纵拿着绝世好剑，想来也只会些花拳绣腿！徒儿这便去将宝剑夺来送您。”飞身一跃，便至阿香面前。

羽林郎见状，上前将人团团围住，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阿香喝道：“都给我退下！不论输赢，不许帮手。”

四名郎官你看我、我看你，忽听得门外卢绾喝道：“退下。”这才退出院内。

片刻后，一帆横刀出鞘直指阿香面门，忽听唰的一声，阿香一剑凌空，将那横刀一分为二，十分利落，半截刀身登时叮当落地，一声脆响。

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一帆心惊肉跳，怔住片刻后，高高跃起，挥刀自上而下向阿香砍去，却被格挡消解。

卢绾在旁拱手笑道：“楚前辈，久仰久仰！”

楚沅已无心看她徒儿一帆，只向院门望去，竟似十分客气：“将军面生，敢问尊姓大名。”

卢绾道：“免贵姓卢。听闻前辈剑法精妙，晚辈特来，恳请赐教一二。”

楚沅心道此人多半知晓内情，应当不会下死手伤她，但那郡主全然不知，一意斗狠来了，只怪一帆平日练功怠惰，才落得被一小女子压制的下场。想时便自檐下走出，口中说道：“赐教谈不上。你让郡主停手，咱们比试一场，点到为止，岂不极好？”

不等卢绾开口，一帆已被阿香剑指咽喉，僵在院中。

见状，楚沅问：“郡主既将我徒儿擒住，咱们可还有比试的必要？”

“但听前辈吩咐。”卢绾大声喊道：“来人，给这位少侠换条裤子。”

茉莉又是奇怪，又是好笑，在旁笑得几要直不起腰。

阿香回头道：“单姐姐，笑不露齿。”

茉莉便即抬手遮住。

羽林入内押人时，一帆喊道：“师父救我！”

楚沅毫无温情，大声斥责道：“让你练功偷懒、学艺不精，师父此番也是泥菩萨过河了，你乖乖等候收押受审，届时请卢将军给你安排一间坐北朝南的监房，度过余生吧。”说到这里，忽然冲向阿香。

阿香侧身，堪堪躲过一掌，向后接连退了几步，将将稳住，楚沅的剑已至身前，虽未出鞘，却来势汹汹，阿香只得侧翻躲过，接着便是大开大合的几剑接连抡来，阿香眼花缭乱，紧咬牙关一一克化，想到方才夸下海口，心里丝毫不敢怠慢。

如此过了二十几招，一直处于下风，瞧见破绽后，阿香正欲转守为攻，右手却被楚沅掐住手腕，登时动弹不得。

楚沅瞧出阿香的剑法路数，不觉讶然：“姓崔的，何时收了你这么个好徒弟？”随即赞道：“你天资不错，若肯对你师傅吐三次口水，再向我嗑三个响头，我便收你为徒，将剑法亲传与你，你道如何？”

阿香是个武痴，挣扎之中，竟生出几分心动，认真道：“可我师傅不姓崔呢，也要吐她吗？”

女贼迟疑片刻，“那姓崔的是你什么人？”

阿香已疼得梨花带雨，颤声道：“哪个姓崔的？我们这好多姓崔的。”

卢绾明知故问：“前辈问的可是崔骧崔将军？”

楚沅喝令：“站住！再敢往前走动半步，我废了她的武功。”

卢绾沉吟片刻，问道：“前辈，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楚沅忽然细声细气，说：“这位阿香郡主是公主的眼珠子，用来换我徒儿，岂不大材小用了？”

卢绾问：“那您想怎么样？”悄然向阿香飞去眼风。

“总不成放了她吧？”楚沅手指灵巧地在阿香肩颈处连连拂过，封住她半边穴道，正色道：“我要她拜我为师。”

卢绾摇摇头，“这可不行。”

楚沅松开阿香，走到卢绾面前，“卢将军，话我也说明白了，你若不肯，咱们就依先前所言比试一场。你但凡胜我半点儿，我便即认罪伏法，绝不反抗，你若不敌，便将郡主借我三年，如何？”

茉莉听得，心里暗暗起疑，眼见他二人不敌，却不叫羽林入院里捉人，这是为何？不知不觉踱到女贼身后，学着她的手法在阿香肩上点来点去，好似呵痒。

阿香哭笑不得：“单姐姐，别点我啦！”

楚沅听见步声粗笨，应是不曾学武，回身问道：“你又是谁？”

茉莉端的恭敬：“在下起居郎茉莉。”见楚沅神色如常，心道，真不知道她与卢将军的深浅。

楚沅看住茉莉，逼问道：“你想做什么？”

茉莉幽幽的道：“我想用我自己，换郡主。”

卢绾阿香大为奇怪，但见楚沅上下打量着她，并没有伤人的意思。这时候，茉莉又问：“前辈换不换？”

但见楚沅分神，卢绾抓住机会上前将阿香往旁一揽，转眼已带至廊下，只是那点穴手法奇妙，他纵解了一通，阿香也是半边身子酥麻，动弹不得。

茉莉吓得匆忙举起双手：“我跟你走。”

楚沅气闷，怒道：“你就等着千刀万剐，横尸野外吧！”心想，这姑娘系无名之辈，倘若将她掳去，于救回徒儿也是无济于事，还是拼一拼，带那郡主走吧。要是能说服她拜我为师，十分好了。

二人当面站着，不知怎地，茉莉竟丝毫不怵，嘟囔道：“做人也不积点口德。”

卢绾心里早有成算，眼见时候拖长了，有走脱的风险，便叫道：“就依前辈说的办，咱们比试一场。”

忽听得院外丁零当啷打闹起来，一名羽林郎官神色惊惶，冲入院内道：“将军，不好了，有人来劫人了......”

卢绾头也不回，吩咐道：“将那贼子手脚伤了，不许他跑。”

茉莉喉头忽然梗住，开始怕了。

弹指功夫，楚沅已至茉莉身后，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咽喉，贴耳轻声道：“茉莉姑娘，你听见了吗？他可没想救你。似你这般至真至诚，在这世道，给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呢。”

听得前半句时，茉莉心已凉去半截，听得后半句，又觉楚沅说的有理，自己头脑似乎太过简单。却只蹙起眉心，没言语。

楚沅挟持茉莉渐向后退。

卢绾继续激将：“前辈，姓崔的来啦。可否要出门一见啊？以他的身手，我们自是捉拿不住，但要伤他几分么，总做得到。不若前辈自首，晚辈可许他在此案中全身而退。”

楚沅冷笑道：“姓崔的与我有血海深仇，他能否全身而退，与我有何干系？你如此笃定来人是他，就不是别的什么人？”提住茉莉，抬腿向墙上一蹬，已至房顶，倏忽间乘风而去。

阿香道：“单姐姐，兄长，快救单姐姐！”几名侍女赶来将她扶住。

卢绾提剑追去，四下张望一阵，见得茉莉被扔在近处房顶，脸上全无血色，神色凄迷，知道定是吓坏了，上前关切道：“你还好吗？我差人送你去阿香院儿里歇息。”

茉莉道：“嗯，多谢卢将军......”其实心里委屈，想哭，却觉着没有立场，便不哭了。

卢绾没有瞧出异样，当即伸手扶她，道：“不用怕，抱紧我。”

茉莉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怔住片刻后，依言双手合抱他的腰身，呼的一下，已稳稳落地。

茉莉松开手，羞赧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卢绾微笑道：“幸好有你，我才能救得了阿香。”拍了拍她的肩膀，转眼面色冷峻，“我今晚势要将她捉拿归案，一解心头大患。”

茉莉更加确信，卢绾满心只有立功，为了捉拿这贼师徒，设计引来姓崔的，要他们互相牵制。想清这节，对他拱手一躬：“祝将军凯旋。”

卢绾一点头，快步走出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