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活着 第5章 端倪

林汜尘来碧云天本就是为了赴约，并非是听从江清月所说，来追什么宋姑娘。

刚进雅阁，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早就候着的人正悠哉悠哉的吃着盘中餐。看见他进来，换了个方向翘着二郎腿，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酒杯，打趣道：“我看见你去找宋岭烟了？”

林汜尘在他对面坐下，并没有理会他。

“你刚成婚诶，看上新人了？这不像你咧！”

“张曲琛，你这张嘴要是不想要了，可以直接说。”林汜尘抚平坐下的衣摆，同样报之以笑，说出口的话却淬了刀子。

张曲琛嘿嘿一笑，不但没有听进去，还故意凑过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诶，你要是喜欢，我肯定站你这边呀！”

“你正经点。”林汜尘很无奈。

张曲琛是城南张家幺子，纨绔且聪慧，小小年纪行走在三教九流间，亦是游刃有余。若非他是三伯母的侄子，林汜尘与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而如今在林汜尘身边所有的人中，张曲琛却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也是知道他真实秉性的人。

“此次找你，是有事情找你帮忙。”

他话音才落，张曲琛就“哇”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张大了嘴巴，夸张道：“你好久没有来麻烦我了，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话说一半的林汜尘只得把话吞回去，也不着急，就听着他猜猜。

张曲琛给他也倒上一杯酒，磋磨着下巴，老神在在的晃着脑袋假装沉吟，“我猜，是你的婚事出了问题。”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也不愧是张曲琛。

林汜尘将他倒满的酒杯悄悄推开，喜笑颜开。

“你真的喜欢宋岭烟啊？你是想找我出主意帮你和离，好让你和宋岭烟双宿双飞，对吗！”

“……”

林汜尘笑脸一僵，夸早了。

他深吸了口气，打断张曲琛那八卦的心思，“不是，我是想问你是否知道李家五少爷。”

“哦——”

猜错了便错了，张曲琛也不甚在意，只是听到李家五少爷时，他又惊讶道：“你问他作甚？”

见林汜尘不预备回他，张曲琛继续说道：“李府并没有嫡出的儿子，只有两个庶子，照理来说皆是继承家业的人选，可惜二少爷察言观色，弯得下脊背讨好李夫人，五少爷李景明却是个高傲的性子，不受宠，也不喜与人交往，脾气那是一个又倔又臭，清高得不行！”

“很少有人见过李府五少爷是何模样，他也总是独来独往的。”

那人不仅不爱交际，好像也不屑于李府家业，久而久之，想要与之结交的人就少了。

“这么说来，他在李府过得并不怎么样。”林汜尘想到江清月那懒懒散散、开朗善辩的模样，只有沉静下来的时候才有些像张曲琛说的那样清冷。

难道是被虐疯了？

张曲琛耸耸肩膀，努嘴道：“这就不知道咯，不过就他那脾气，估计过得不咋地。”

反正那人张曲琛自己也没有见过，他又坐回位置拿起筷子吃起了菜，不忘继续追问：“你打听他做什么啊？”

林汜尘拿过一旁张曲琛备好的碗筷，也准备吃一点。毕竟，晚上看江清月吃饭那劲头，他是一点也没有吃。

“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李府的四姑娘与五少爷，尤其是他们近来的行踪。”

“嗯？这是为何？那四姑娘不就是你媳妇儿嘛？”说到这个四姑娘，张曲琛眉头一皱，眸中厌恶都不加掩饰，“李春和啊，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娇蛮跋扈，自以为是得很。”

当初他听林汜尘说起要娶李春和时，张曲琛气得差点想和他断交，他才不想要个这样的表嫂。

他起身，一手拍在林汜尘肩上，特别坚定，“你不喜欢她也不难理解，我很支持！”

林汜尘拂开他的手，想到李府竟偷天换日，面色不虞，“等下次你带来消息，我再告诉你全貌。”

成亲是林老太太强硬安排下的，目的既然是为了冲喜，一般人家即便看中林家家大业大，也不愿将爱女嫁给一个病秧子，为财献女的，林家自然也看不上。

人选会落在李府，也是因为早年林李两家的老太爷定下了这桩契约婚事。林汜尘作为晚辈不是没有抗争过，可他没得选，几番推却后迫于林老太太才不得不应下。

想着人娶回来，若能相处，也不妨举案齐眉；若不能和平相处，便各自安好。可谁会想李家不愿嫁女便罢了，竟会逼着少爷替嫁。

张曲琛看他好像想很多的样子，以为他在愁苦家里那位跋扈的新婚妻子。他叹了口气拍拍林汜尘的肩膀，作为好兄弟，万分同情他。

“不要想啦，快吃啊，我点了好多菜呢，昂。”

河畔，桃红柳绿，风吹拂得有些大起来，桃花瓣飘落，落英缤纷恍若下了雪似的。

江清月坐在桃花树下，喝了两杯小酒，胃里有点暖烘烘的，并不觉得春寒料峭。他所点的两壶小酒，还蛮甘甜的，从未对酒贪杯的他，一连喝了好多杯。

还不如果酒饮料劲儿大咧！

一壶下肚，江清月自认为还算清醒，眼神却已经开始迷蒙起来，他怎么好像看到宋岭烟过来了啊，她不应该是和林汜尘在一块谈论诗词歌赋，培养感情嘛。

“宋、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林汜尘呢？”他心里想着，顺口就直接问了出来。

宋岭烟是特意下来看他的，可听他一开口，她面上的温和笑意一僵，水眸潋滟，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江清月看着她，没明白她在问什么似的，眨巴了两下眼。

宋岭烟往前一步，站在江清月的面前，目光不错开半寸，一直停留在江清月脸上。她看了他许久，眸中是江清月看不懂的神色，幽然又问：“你希望我与林汜尘如何？”

江清月看着一步步靠近的人，被她问得一愣。

宋岭烟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蓦的，嫣然笑道：“林四少爷卓然不群，腹有诗书，是个不错的人。”

男女主有了好印象就是好兆头，江清月心里很是开心，傻傻笑了起来。

“你是希望，我喜欢他，是吗？”宋岭烟探过半个身子，离江清月凑得很近。她眉目如画，眼波在江清月脸上流转，等着他一个回答。

江清月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他忽然笑不出来了，他懵懵的点头，说：“林汜尘现在很好很好，你会喜欢他的！”

“那你呢？”

“什，什么？”

宋岭烟追问：“那你呢？”

江清月不明白，她是在问他会不会喜欢上林汜尘么？

这什么鬼问题！

“我……”

“景明。”

林汜尘来得刚巧，老远就看到他们的身影，离那边还差几丈便出声喊道。

闻声，宋岭烟直起身，收敛了笑意，侧头冷冷撇了一眼身后而来的林汜尘。再次看向江清月，她才又莞尔一笑与他告辞，绕过人轻移莲步朝着前路离去。

等林汜尘走近，宋岭烟已经走远了。

江清月抬头看着他，咧嘴一笑，“你回来啦？”

是酒怎会不醉，尤其是好酒。江清月觉得身子暖暖的，脸也烘烘热，他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红扑扑的双颊，比那桃花还娇。

林汜尘看着桌上倒下的酒壶，坐在他一旁，叹气道：“昨天看你身子不好，少喝为妙。”

是哦，江清月低头摸摸心口，傻笑道：“昨天还疼来着，今天好像好了耶！”

笑罢，江清月满不在乎摆摆手，拿起酒壶给小玉杯斟满。早就迷糊不自知的人，杯子都端不稳当，晃晃悠悠洒出来好多。

他蹙眉，盯着杯子，“好可惜哦！”

“酒量差，还点烈酒喝。”林汜尘没有去夺他手里的杯子，默默将酒壶拿远了些。

江清月的眼神跟着他的手，不如说盯着酒壶而去，显然后劲儿上来，醉迷糊了。

林汜尘看着他，眸子在他身上打量，想起张曲琛口里的李景明，林汜尘眸色微转，轻轻放下酒壶。

“李景明，你怎会嫁过来，替嫁再不济也是女子，李家怎会挑上你，不怕暴露太快吗？”

“为什么是李景明？”江清月想到这个，就觉得好笑，“‘春和景明’这个词，你知道吧？‘景明’这个名字原本是属于李春和弟弟的，亲弟弟！可李夫人的龙凤胎死了儿子，同日姨娘裴氏生了儿子，李老爷高兴，这名字才落成了现在的李景明。那这个孩子，李夫人怎么会喜欢嘛！”

他嘀嘀咕咕又继续，“李老爷其实是个怕老婆的，李春和死活不愿意嫁，李夫人又不喜欢克死她儿子的李景明，所以出个昏主意，有什么奇怪。更何况，姨娘裴氏在李府，出了事也是李景明的错，他们只管毁了这桩他们宝贝女儿不喜的婚事，就行啦。没准儿，一箭双雕，还能除掉李景明咧。”

江清月说到最后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痴痴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最后李景明死在林家了啊。

酒喝多了，话就更多了，林汜尘安安静静看着他不停地说着，好像在说无关他自己的事情似的。

原本还以为这场替嫁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景明定是有他的目的。

结果，事实竟是如此。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逼迫。

初见时，他说交易只为换得活路，别无他求，他只想归隐山林，与世隔绝……

林汜尘心里竟生出了几分可怜。

也许借酒能浇愁吧，他将酒壶拿回来，给江清月续上了一杯。

忽然，有耐心听他絮叨了。

林汜尘笑问，“你那四姐姐就这般不愿意？”

他并不是想深究原因，只是觉得原因大抵都一样，多问一句缓缓气氛罢。

江清月拿起他倒的酒，才喝了一半，不开心了，“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怎么？喜欢四姐姐？”

酒壮人胆大，他非常不满，伸手戳戳林汜尘的心口，“你的心不是丢在岭烟姑娘那里了吗？”

对于江清月的这个执念，林汜尘实在想不通，他究竟是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认为他喜欢宋岭烟。

宋姑娘虽有天人之姿，家世背景又好，但他确实无意。

林汜尘抓过他不安分戳个没完的手，顺着他的话，反问：“我的心丢了？”

“是啊！”江清月看着林汜尘正要松开他的手，立马反手抓住对方的手，十分认真，“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哦。”他淡淡应道，看江清月信誓旦旦的承诺着，竟有一瞬被那双认真的眸子晃了心神。

“你与宋姑娘相识吗？”

醉得厉害，江清月愣了一会没有动作，好像对这个问题在深入思考，好半晌，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

他倾身凑到林汜尘眼前，抓住林汜尘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形，眼前分出三四个虚影的人终于变成了一个。他盯着林汜尘的双眼，四目相对，异常坚定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宋姑娘，你，天——生一对！”

“……”

都说酒后吐真言，这家伙又说的什么混话。林汜尘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氤氲在醉酒里，带着清冽的酒香，缭绕在他周身。

林汜尘别过头，眸光微闪，拿过江清月喝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