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拿着锦盒递给林汜尘,兴致冲冲的打开给他看。
“宋姑娘很喜欢横笛,你若是不会,但是你可以送她呀!”江清月拿起盒子里那支碧翠的竹笛,上面还配了白金的流苏,“乌木红木名贵,用作笛子音色也柔美,但还是不如竹笛音准,她是个懂音律的姑娘,一定会开心的。”
林汜尘目光从那笛子上移到江清月眉飞色舞的脸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说。
“大多数的姑娘恪守女则,半步不会踏出闺阁,宋姑娘她是不同的,她有思想,不喜拘束,也不喜自负肤浅,不喜浮于表面。有道是,春风满面朋友多,欲觅知己难上难,你要获得她的好感,先得做她的知己。”
江清月细数着书里的白月光,一点点的吩咐他,可谓尽心。可是林汜尘看着他半天不语,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江清月急了。
他一着急,拿出了在学校教书时的气势,一手拍在桌上,问道:“你听懂了没有!”
林汜尘挪开目光,淡淡回应,“哦。”
哦什么啊!
江清月就是觉得他没有在听,上课呢,还敢走神!
他手指点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脱口而出,“你讲一遍给我听,我刚刚怎么讲的。”
林汜尘眉头微挑,江清月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职业病犯了,赶紧摆手,又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听到了。”
林汜尘哪是在乎这个,他挑眉问道:“你这么了解她,莫非是喜欢她?”
“没有的事!”江清月当即反驳,又道:“宋姑娘的名气很大,我只是替你随意打听了一下,即便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自己也会知道的。”
这是书上的,确实不是他打听的,江清月是个历史老师,又不是天生的演员,心里总是发虚的。
可他不提前吩咐着,万一又走了书里的老路那就全完了。等林汜尘摸清楚宋岭烟的脾性的时候,已是残忍麻木,尤其是书院杀死何阳替沐沐报仇,手段过于血腥,偏生叫宋岭烟撞见了,从此对他有了惧意。
那时候的林汜尘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偏执得很。
哪像此时的他,偏着头看着江清月不说话,与世无争似的。
“我去施水河边,景明准备去哪里?”
江清月:“我去找沐沐。”
找林习珩还是张曲琛,林汜尘放在心里没有说,却是点头同意了。
施水河是漓塘大江分流里最小的一支,路途迢远缓缓而来,水流也是众多分流里最为清澈的。恰至春日,河岸边百草丰茂,茂密的小花遍地,月色洒落,河面银光粼粼。
林汜尘这回听话的来了施水河,隔着汩汩河水,站在暗处隔岸观望。
“你怎么在这里?”
沈方夔本是去接南煦回来的,结果从白日等到天黑,也没有接到人。不曾想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站在岸边观望的林汜尘,遂问道:“看什么呢?”
林汜尘回头看了一眼他,没有回答。
沈方夔便走到林汜尘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隔岸光亮的那边正是悠哉散步的宋岭烟。
美人身姿窈窕,穿行绿柳间,那独一份的冰清气质,隔了老远也不会叫人认错。
不过一会子,隔岸又多了一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何阳。
沈方夔看着那边点头哈腰的殷勤场面,轻笑问林汜尘,“你不是刚成亲吗?怎么,受不住刁蛮娘子,看上宋岭烟了?”
林汜尘转身离开,不解反问他,“哪里看出来的?”
“若不是何阳出现,你不是要过去么?”沈方夔也转身,与他一道回去。
林汜尘气闷嘀咕道:“你是没见过这么积极帮夫君拉红线的夫人。”
沈方夔没有听清,林汜尘不打算再说,重新道:“我只是来看看那家伙说谎了没有。”
“李景明吗?”沈方夔直言点破,“你看上的是李景明。”
“……没有的事。”他不承认,却又犹疑。
沈方夔道:“说起李家少爷,我看到曲琛正在教他学骑马呢,你要不去看看?”
沈方夔见他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贴心的笑了笑,“走吧,一起去。”
等他们俩的身影从隔岸离开,却不知那边的宋岭烟也将这边的一切尽收眼底。
何阳喜欢宋岭烟,尤其是那样的好相貌,家世又好,要是他能抱得美人归,不怕以后舅舅不给他几分面子。说不准,借东风做个一官半职,舅舅还得反过来看他的脸色。
他越想越美,一旁的宋岭烟欠身礼道:“我还有问题要请教汜尘,何公子自便。”
“林汜尘?你叫的这样亲切!”何阳秒变脸色。
宋岭烟却依然笑着,“怎么,与你何干?”
她不是娇俏无知的寻问,这话说得极其冷漠。宋岭烟一向待人和善,不管对方高低贵贱,总是笑脸相迎。只看得她知书达礼,倒忘了她的父亲是当今太傅。
何阳横行惯了,还当她柔弱可欺呢。他上前一步,毛毛躁躁的就想上手去拉宋岭烟。
“丹云。”宋岭烟头也没有回,轻唤身边的丫鬟。
丹云伸手拦在何阳面前,警告道:“何公子注意您的分寸,请自重。”
何阳不得不原地止步,暗自咬牙,心里对林汜尘更是愤恨不已。
年轻人多的地方,娱乐的方式越多,流徽书院各方面都是首屈一指的。
马场上,书琴牵着缰绳,马上坐着两眼愤愤的林习珩。
林汜尘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江清月与张曲琛同乘一匹马,一个教得认真,一个也学的认真。
他看得心里不舒坦,想起沈方夔点破的话,却愣是没有动作。
沈方夔暗自观察着他的神情,第一次见林汜尘这情窦初开的憋屈模样,实在有意思。
眸光微转,余光就瞥见了后一步到来的宋岭烟。
好好学着骑马的江清月,看见林汜尘与宋岭烟双双前来,一时兴奋乐道:“才子佳人到场,我们给他们腾个地儿呗。”
张曲琛也看见了过来的几个人,自然从中能明白过来江清月所说的才子佳人是哪两个。他不明白的是,难道林汜尘真的喜欢上宋岭烟了,之前他在碧云天撞见的是真的?
这不会吧!
他将信将疑,还是听了江清月的话,“我骑马带你去春芳街,今晚的夜市有打花火表演,煞是好看。”
“好啊,走!”
江清月从前隔着屏幕看过打花火,绚烂耀目,能亲眼见一见实在是太难得。
两个人连个招呼都不打,竟扬鞭一挥,策马奔腾去了!
林汜尘气得磨牙。
宋岭烟见江清月离开,心底松了口气。林汜尘的不悦,让她确信他已将对方看成了自己的东西,不管这样的表现是占有欲萌芽,还是别的什么,都叫她很不舒服。
马场外,何阳不死心追了过来,不过没有离得很近,远远的观察着这边。
林汜尘看江清月离去,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呆着。经过宋岭烟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在意这个人。对方忽然歪身倒过来,他下意识出手相扶。
林汜尘扶住她的手臂,没让人撞在身上,正要松开手的时候,宋岭烟离他耳畔极近,幽幽问他,“为何你不和离?”
林汜尘一愣,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能知道的都是他的心腹,不可能外传。他侧头,这才发现扶住的人竟是宋岭烟。
是他走神,让宋岭烟得了时机。
宋岭烟故作娇嗔的将他推开,帕子从他手心拂过,明明是娇滴滴的笑着,语气又十分清冷无波,“没想到在书院还能与林四少爷再见,上次说好赠与少爷的文房四宝,我这就叫丹云回头给少爷送过去。”
他说的这番话,林汜尘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他还在想她为何会讲出和离的话来。等他回过神,宋岭烟已经离去了。
沈方夔从背影见他俩那个样子,自觉没有跟上前。人走了后,他才上前来拍拍林汜尘的肩,“宋姑娘天人之姿,并非池中之物,汜尘你可要留心。”
林汜尘怔愣中,半回神没有作声。
所说的文房四宝,自然是没有的。宋岭烟只是故意找个话与他说说,深知那时候的林汜尘根本听不进去。
隔日。
流徽书院十里外的树林,死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
那位姑娘并非书院的人,生的极美,死状凄惨,被人泄愤般伤得没一块好地方,应是遭了不少的罪。
江清月吃着手里的早饭,嫌弃道:“张曲琛,一大早的快闭嘴吧!”
有些事情知道了就好,心里的悲愤不会少,但过分描述细节,尤其是在饭桌上,实在是太影响食欲了。
“你怎么在这里?”林汜尘也坐下来吃早饭,抬眸瞥了眼不请自来的人,“沐沐呢?”
“你不是叫书琴跟着他嘛,今日夫子放假,小孩子多睡一会。”张曲琛吃着粥,话中有话的问道:“你们觉得这事,谁干的?”
林汜尘嘲讽笑道:“要是县令又一次草草结案,其中就不难猜了。”
“何阳,真是该死啊!”张曲琛戳着碗底恨恨接道。
江清月没有说话,吃着自己碗里的清粥。
近几日,林汜尘心里不安,“曲琛,这两天还是不要留沐沐一人呆着,我心总有些不安宁,好像一直有人盯着我们。”
“曲琛,你一定要保护好沐沐!”话说到这里,江清月放下碗筷,也赶紧道:“上回的事情虽说有些日子了,但小心眼的人会一直记得,难保不会对沐沐下手。”
张曲琛心里一合计,怎么着都不能和疯子讲侥幸,他叼起一块饼就告辞,“我现在就回去看着人,寸步不离!”
他风风火火的来,又回去了,桌上留下林汜尘与江清月两个。
林汜尘沉默了一会,道:“也许是我多心,不过我总觉得有人动过我的东西。”
江清月知道林汜尘摆放东西向来很有规矩,从不乱放乱动。
“我问过平香,她也没有动过。”
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偷偷潜进来踩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