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犹大把车停到江壹瑜面前,直接截停住了她的去路,
“江小姐,还有您的朋友,快一起上车吧。”乔犹大走下车,绕到后座,替她打开车门,自然而然的熟络,一口中文都流利不少。
江壹瑜没挪脚,此刻心跳不由得先乱阵脚,透过半敞开的车门望去,贺纪泽一身灰白色的毛衣陷在橘黄灯包围里,低垂埋首,额前碎发凌乱,禾黍边落败的百年雕塑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苏绪唯自然也注意到江壹瑜的不对劲和车内的男人,关于他们二人的事,她多多少少了解点,可至多只是个一知半解旁观者,但再懵懂单纯的人也能意识到不该上这辆车打搅。
“江江家离我家远,很不顺路,我打车回家吧,就不麻烦你们啦!”苏绪唯拍了拍江壹瑜发僵的肩膀,识相退却几步,恰好撞上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蔺午文,他和车内的贺纪泽道了声谢,本着尚存不多的责任心和歉意提出可以送苏绪唯回家。
江壹瑜坐上车就闻到了那股血腥味,比在车门前闻到的更为浓重。
潜意识的肢体语言骗不了人,江壹瑜往角落缩了再缩,明显的害怕,角落另一边的贺纪泽用余光全看在眼里,他侧过脸就今晚的事问她:“怎么会在那里?”
“意外,巧合。”江壹瑜答得简单,事实也的确如此。车内有一阵的静默,江壹瑜垂下眼睫,不自觉去看他的手。
哪还有一点白色,染红的纱布在滴血,毫无规律往下坠落,黑色指套上反着层血光,江壹瑜倒吸口凉气,因误入警局残留的害怕烟消云散,转为另一种恐惧。
“你的手怎么了?”江壹瑜几乎脱口而出,俯身过去,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两人间因此距离缩减了些。
鲜红血色看得人难受,江壹瑜错开视线,一抬眼,眸光相撞,贺纪泽眼底的静穆比刚才削弱不少。
“削铅笔时刀片不小心划到的,来的匆忙,没怎么处理好,伤口裂开了。”
前排开车的乔犹大抢答说。
“那很痛吧。”记忆里贺纪泽的确有因为削笔受过几次伤,几乎每一次她都会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
而这次,江壹瑜得到答案便往后退回,事不关己,反应平淡,贺纪泽抿起薄唇,笑的有些讽刺。
“上了陌生人的车,有这个反应也正常。”
江壹瑜听懂了他的话,同样瞥见了他在笑,心虚别开脸。
贺纪泽还是跟着她上了楼,江壹瑜鬼使神差默许的,不跟伤患计较,况且今天要是没有贺纪泽,想这么快出来几乎没可能,包厢里那般人尿检没问题,还在因涉嫌其它罪名接受调查。
江壹瑜见他送到门口还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选择退让一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它……一直在流血,这里回你家还有点距离。”
贺纪泽进来后,换鞋锁门,不紧不慢,行云流水,江壹瑜有些后悔,他这伤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客厅灯不亮,江壹瑜拿出药箱里的医用工具,轻轻牵过贺纪泽受伤的左手上药包扎,这个药箱还是李维平给她备好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的面容,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可很快就被贺纪泽的声音拉回。
“疼。”他脸色煞白,如一旁冷硬的灰墙。
“你说什么?”已经上完药,包扎好,江壹瑜着手收拾药箱,没太听清他的话,“很晚了,你快回家吧。”心里抗拒,不想多理,收拾完便拿起药箱起身回房。
只是才把药箱放回柜子,一转身,贺纪泽就站在面前,岿然不动。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倏忽压下,被拥入怀里的瞬间江壹瑜全身僵冷,
他的喘息声愈发厚重,拿过她的手放到伤口处,然后反握住她,缓缓往下移,贴在心口,喃喃低语。
眼前人浑身都在颤抖,触碰到的心口处,隔着毛衣也能感受到猛烈的律动,江壹瑜再次收回想要推开他的想法。
他的声线沉闷,像是蒙了层檐尘,口吻接近痛苦。
这一次江壹瑜总算听清了,她的心跟着一抽,贺纪泽说的是“疼”。
褪去指套的半截软肉被塞入湿润的口,以往她每次帮他处理好伤口,都要以此抚慰。
“阿瑜和以前一样就不会疼了,嗯?快动。”
跟命令一样,不容置喙,不由分说,必须得做。
仿佛回到在贺家借住的那三年,身为模特却不愿穿贺纪泽买的衣服,那时的贺纪泽也是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这件衣服是按照你的尺码定制的,不可能不合身,快点换上。”花园旁边的画室内,半开的百叶窗勉强照亮室内一隅,贺纪泽坐在画凳上盯着她这边,凤眼微眯,耐心告罄。
江壹瑜最终还是穿上了那条白色抹胸裙,衣长堪堪六十,少女时身高只有一米六,对于年少的她而言,已经是很大胆的服饰了。
她换好后一手遮住胸前一手遮在裙尾,害羞的不知所措,贺纪泽拾起桶里画笔,歪头看她,如愿以偿笑道:“再走近些,我的缪斯。”
他的缪斯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壹瑜都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毕竟有关她的画作就连她自己都从未看过。
就在江壹瑜晃神期间,贺纪泽将小指拔出,她暂时得到放松的机会,可不过半晌,食指和中指两两深入喉咙,血液腥甜味漫延舌尖,房间里静的出奇,只有口液混杂和吮吸声,江壹瑜鼻腔泛起一股酸意,掉了颗生理性眼泪,但很快就被擦干。
舌头蜷卷食指打圈,一圈两圈,绕到第三圈的一半,食指的主人陡然拔出,口舌一空,空的虚茫,江壹瑜下意识垫脚,没及时收住被他调弄出来的情不自禁神情,润红的舌尖暴露在干冷空气中,寒凉拂过舌尖,她猛地回神,不可思议捂住嘴巴,为失态感到窘迫和不安———她才不是他的缪斯!
贺纪泽对此喜闻乐见,唇边翘起恰好的弧度,他右手抚摸着她泛起红晕的脸颊,以示嘉奖,“很乖,很可爱,像一条准备上钩的小鱼。”他凑近她耳畔轻声:“这么真实的反应,还说不认识我吗?”
“你想多了,我生病还没好,病糊涂了而已。”
贺纪泽当然不信,笑了声,几年不见倒是学会说谎了,狠起来连自己都骂。江壹瑜被他搂进怀里,身形犹如木头人般刻板僵直,他那只受伤的手插在她乌发间,隐隐约约地使力,毫不费劲拿准了她良善的心理。
江壹瑜已经算好该几秒后蹲下,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贯彻长夜,接连不断,半点都不识趣,净破坏兴致,乔犹大粗犷的嗓音再配上那口普通话,真是折磨人耳朵,贺纪泽离开她颈窝处,不耐烦啧了声。
“乔犹大找你,听起来很急,还是出去看看吧。”江壹瑜抓到了救命稻草,喜不形于色,声调轻柔劝他。和想象中差不多,贺纪泽很吃她这套。
家门忽然敞开,见到站在门前的贺纪泽还有他身后的江壹瑜,被锁在外面良久的乔犹大松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摸出台黑色手机。
江壹瑜知道那是贺纪泽的备用机,牌子型号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令人意外,他这么多年都没换过备用机吗?
“贺先生,是杨教授打来的电话,还有您母亲。”他看贺纪泽脸色不大好,简言意赅交代了电话的内容:“杨教授他们现在在二院,等你过去。”
贺纪泽接过乔犹大递来的手机回拨了最近那通未接来电,果然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杨溪神神叨叨不知在念些什么。
“阿泽?阿泽你终于接电话了,洛民后天生日,你什么时候回家给爸爸庆生啊?礼物想好没?不过你买哪个他应该都会很开心的,回来就行,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快些回来吧。”
杨溪一直重复最后那句“快些回来吧”,念经似的,贺纪泽出言打断:“你前天也说他今天生日,今年你已经给他过了两百个生日和祭日了。”
江壹瑜竖着耳朵在听,悄悄抬眸看,身旁男人脸色复杂,可悲可笑,杂陈糅合,令人难读懂。
“是杨阿姨吗?她生病了在医院?手机给我,我和她问声好吧。”江壹瑜住在贺家时,杨溪待人温和,很照顾她,每年过年都会和家里人一样给她买新衣服,这回突然返京,有空还是得去看看她。
“不用,没什么好说的。”贺纪泽将她伸来的手挡开,目光在她身上飘忽两圈,留下句:“好好休息,别忘记吃药,那种绿色的感冒药今天吃两粒,明天也是。”说完便和乔犹大离开了。
江壹瑜关好门,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这几天,贺纪泽跟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好几日,江壹瑜在接触些简单的小采访,空闲时间总会有点飘飘然的不真实。
周末,苏绪唯约她来家里过布置圣诞树,两人点了一桌外卖。江壹瑜才得知,那晚苏绪唯当机立断和蔺午文要了联系方式,不知在聊些什么,笑容灿烂,连饭都顾不及吃。
“我把你微信推给蔺午文不介意吧?”
江壹瑜吃了口面摇头。
“江江你没加回贺纪泽啊?”
“没。”江壹瑜拿起手机,新的朋友那有两条验证消息。第一条便是贺纪泽发来的,头像是他的复出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