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壹瑜刚结束福利院的采访工作就收到了苏绪唯的圣诞派对邀请。等到准备下班的时候她打了通电话给苏绪唯。
“圣诞派对?不是去你家过节吗?圣诞树都提前布置好了。”
电话那头的苏绪唯哀叹连连。
“我那天想多加个麋鹿的彩灯,结果全烧了。家里现在一片狼藉还是出去玩吧。”
江壹瑜真信了,忙问要不要帮她收拾。
苏绪唯拒绝再三,然后发来一个地址,附近商圈里一家新开的KTV。
“天啊这个手链可是圣诞的限量款。”江壹瑜在重新预约网约车时,高夏凑了过来,两人的工位紧邻着,她一早就看到了她桌上那个红色的盒子。
“谁送的圣诞礼物啊?早上还没有的呢。”高夏趴在阻隔工位的透明隔板上满脸好奇,“是李维平送的吧,今天去福利院做采访,接送都是他。今晚你写稿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我们一大群人去吃饭,他怕你饿着了还给你带了份,他……”
“我先回家了,圣诞快乐。”江壹瑜打断她,抓起桌上的盒子往包里塞,都顾不及检查有没有遗漏东西,一路径直走到电梯,等坐上网约车时,心跳声依旧清晰。
等进了KTV,音乐声盖过,江壹瑜才稍微平复心情,在等苏绪唯时,她将包包放到红色钢琴盖上,把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戴在手腕转了半圈,可红金相间的项链待在手腕上没多久就被摘下,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
这边苏绪唯穿过走廊,下楼把站在钢琴旁愣神的江壹瑜领进包厢。
江壹瑜近视,另有些闪光,房内魔球灯频频闪烁,难受地闭了闭眼,陌生的男男女女坐成一排,她还是一眼就看见蔺午文。
无非是他太显眼了,位置显眼,那张脸也是。
“家里的圣诞树是你放火烧的吧?”江壹瑜转头去看苏绪唯,苏绪唯心虚避开问题,打哈哈笑了两声。
“两位小学妹们快来坐,专门给你留了沙发角落里的位置。”蔺午文也见到江壹瑜她们,起身相迎,把她们往角落里领的时候,还不忘给人介绍。
“那个是……”苏绪唯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蔺午文附耳道:“就是你想的那个运动员,不过他最近没什么比赛,你们要签名吗,我可以帮你们。”
江壹瑜摆摆手拒绝,苏绪唯本来想要个签名,毕竟平时体坛的人还是比较难接触到,可看身旁江壹瑜脸色有点不悦,把多余的想法咽进了肚子里。
“江江,你不要不说话嘛,怪凶怪恐怖的。”一坐下苏绪唯就开始哄江壹瑜,但效果不好,最后还是江壹瑜把准备好的圣诞礼物塞到她怀里,两人间的裂痕才算彻底平缓。
蔺午文给她们两个拿了果茶而并非酒水,上次的事贺纪泽还没完全原谅他,他可不想再生事端。
“不必如此拘谨,放开了玩,这场派对里全都是好人,不会再有上次那晚的事,坏人都入狱了。小学妹你也不用担心,待会阿泽就快赶过来了。”蔺午文讲得轻巧轻快,不像有假。
反正一旁的苏绪唯是相信了,让路过的服务员把果茶换成颇具浪漫色彩的加州之恋。
江壹瑜眨眨眼,浓长的眼睫像透明色的蜻蜓翅膀,落在眼睑下至:“贺纪泽也会来?”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还未通过的验证信息。
还有寄到家里还未拆封就又被她退回的圣诞礼物。
蔺午文已经走到点歌台旁边准备点歌了,转过头和角落里的江壹瑜说:“是啊,估计现在在路上,他这几天去隔壁市办画展,你不知道吗?而且他家最近好像出了点事,再等等呗,我们先玩。”
从小到大都有着乖乖女名称的江壹瑜,向来不太能融入这种红灯绿酒氛围场,闹哄哄的音乐弄得人心口发闷。
苏绪唯融入的倒是很快,包房快成了她和蔺午文的对唱舞台。
江壹瑜再次婉拒了两人递来的话筒,找了个借口跑出来透气。
她一路跑到了KTV的天台上,天台楼层不算特别高,但恰好能俯看到整个商圈,她刚刚尝了口苏绪唯的加州之恋,站在精装修的花圃下,夜晚凉风吹过,和底下的万家灯火一样醉人。
贺纪泽的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江壹瑜没有存贺纪泽的号码,几年时间一晃而过,也对这个号码的印象淡化模糊,她以为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打来的感谢电话,她今天和李维平给每个福利院的孩子都准备了圣诞礼物。
“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有些意外这通电话没有打个三五遍才有人接通。
“阿瑜,用‘您好’未免也有点太生疏了吧。”贺纪泽大概猜到了,江壹瑜大概率没有存他的号码,也根本不记得了。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低哑嗓音,江壹瑜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早就已经生出了想要挂断电话的心思。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没在包房里和蔺午文他们一起玩吗?”
“那里头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江壹瑜没打算和他久聊,又问了一遍:“还有什么事吗?”
“抱歉,我今晚可能赶不回去陪你过圣诞了。”贺纪泽的语气哀哀,好像真在因此感到愧疚。
江壹瑜心里暗自无语,没人说要和他过圣诞了。
“过不过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一个普通的节日而已。”
“阿瑜,以后我们每年都一起过圣诞好不好?还有其他的节日,都一起过。”
他那边风大,江壹瑜还以为听岔了。缓了半晌,才意识到贺纪泽真是这么说的。
“不好。”她答得当机立断,甚至没想过要思考对错。
就在江壹瑜回答问题的瞬间,烟火从天降,哔哩啪啦,璀璨夺目,瑰丽仙光撕裂夜幕一角,美得不像人间。
天台上的她不免怔神,望向远处的灯光秀,烟花应该是那里来的。
不知道今晚李维平的新闻直播会不会提到这场烟花秀,巴西那边,现在还是白天吧,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到了夜晚能不能也看到这么美的烟火……
混乱的思绪随风飘远,江壹瑜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全然忘记了还在和贺纪泽通着电话。
“嗯?没听到,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贺纪泽笑说,趁机使坏,用听不清的借口,全替她应下了。
等江壹瑜收回思绪,贺纪泽先她一步挂断了电话。
天边的烟火再次燃起,光影一幕一幕过,高楼林立的城市在某个刹那间仿佛有了烟火气。
位于郊外黎山的贺纪泽并没有这么好运见到这般美丽的烟火。
黎山一带山形遮阳,夏季凉爽,冬季可御寒风,宜居住,由于不大出名,游客鲜少来往,这山里也的确没什么好看的,翻来覆去,推山掘地,横竖就只能找到间庙宇。
贺纪泽几乎每次来黎山,都不可避免的会经过这里。山间的路狭窄,车子能走的路就那么多,要去那院里,寺庙是绕不过去的。
云锦寺,约莫三百年历史,偶尔会有周围的人来拜拜,上次来看望杨溪这座古庙落败的不像话,今晚再来,寺庙外边围了层绿色纱网,估计要翻新了。
贺纪泽倒是不大关心,他心中无佛祖,也不存有菩萨,因果报应,他向来不信,信了就要接受福报和报应的接踵而至。
乔犹大是个信教的,总爱把上帝挂在嘴边,今夜妖风阵阵,四合院里每一寸空气都像来自地狱,苍茫悲凉,蕴满戾气,贺纪泽让他守在门外,隔着门都能听到乔犹大那一声接着一声的“上帝保佑”。
杨溪不肯住院,他和杨吴新拿她没办法,在二院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有药物的抑制她也疯的可怕,砸了屋内一大半的东西,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刀,将院里的那棵梅花树砍得面目狰狞。
贺纪泽赶到时,杨溪就坐在那桃花树下哭,哭的凄凉,然后对着那棵树又砍又骂。
他没去阻止,只是倚靠在门边抽烟,他不是嗜烟的人,平日里基本不抽,可近日断药断的突然,也是偶然发现尼古丁能平复情绪。
烟圈从嘴里吐出,贺纪泽一身黑色大衣倚坐在门前台阶上,很快便隐在烟云吐雾。
怕染上瘾,他不敢多抽,蓄了段烟灰,便把半截烟丢了,烟灰滚落,脏了皮鞋。
杨溪疯了半天,估摸着也是真的累了,把刀子随手一丢,她体弱纤瘦,没能站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立刻瘫倒在地,捡起一旁的佛经,又跑到池子边,学着方丈和池中的游鱼念经。
见此情景,贺纪泽不禁笑出声,尼古丁捣鬼,他笑时忍不住咳嗽,手压住胸口重重咳了两声。
笑声传来,池子边上的杨溪蹙眉,年轻时圈内人就说她是难得的观音像,此刻一蹙眉,饶是对面是善人,那也会变成接受审判的恶人。
“你为什么不救你爸爸啊?”
类似的问题贺纪泽听了快有上万遍,自然无心情答。临走前,乔犹大收走了院里所有刀具,贺纪泽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折回来和她说一句。
贺纪泽俯下身,池水无波澜,月光映照着他的面容,当下的笑竟有几分本不该出现的少年风华。
“阿瑜回来了,你和舅舅干的所有事,我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