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里的天象似是不太安稳,这白日里热头照的人头脑发昏,夜里却是打起雷又下起了雨。一道道夏雷滚过,想要睡的安稳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长公主府上冬暖夏凉,就算是夜里气象陡然变化,这屋里住着的几位达官显贵想来是不会被夏雷惊扰美梦。
就一定是美梦吗?怎的孙尚书出了满额头的汗?面上还显现着惊恐不定。
“兰幽?是你吗兰幽?”孙名远一把拽住了眼前人。
眼前女子一身浅紫色对襟褙子,胸口处绣了朵墨兰。长发盘做妇人髻,一双美眸望着他。美眸望来,应当是喜悦的吧。可这双美眸往来,倒让孙名远生出了凉意。
这六月天,好端端的怎么生了凉意呢?
孙名远很肯定,这人就是李兰幽,错不了。从前深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忘的了。
“你也好意思叫我兰幽!我呸!”女子生起气来柳眉倒竖,那双含水的眼睛都充斥着愤怒。李兰幽手一甩,挣脱了孙名远的梏桎。
“我身不由己,若我生来便是官家人,又怎么会弃你。”李兰幽拜托了他,他又气又急。走上前来,双手握住李兰幽的手腕。
李兰幽全当没听见,漠然的看着她,没半点温度。
“我听你兄长说,你为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好吗?若来日孩子入京,我定好好照顾。”孙名远眼里多了些期盼,虽是入赘长公主府,长公主也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可终究是女儿。早晚都沦为嫁给他人的弃子,不会成为在官场上助他的棋子。
只有儿子,日后能入仕为官。若是李兰幽为他生下儿子,他定要接到京城暗养。这吏部尚书与他可是好友,让这孩子考个好功名,不难。
“你不配提她!我告诉你,这孩子既是我生,也由我养,不关你事。孙名远,你等着吧,你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我年年去净安寺祭拜,我不信你这般污秽之人,还能有如此好的日子可过。”李兰幽气急,打了他一巴掌。
“孙名远!你不得好死!”
“不会的,我不会的。我如今是尚书,不会的!”床榻上的男人挣扎着睁开双眼。双手撑着床榻直起身子。
这不过梦一场,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李家又远在溪州,找不到京城来。孙名远想着想着,安下心来。
望着躺在身侧的长公主,他早已没了当初迎娶她的那份期待。没生下儿子就算了,他还算是入赘,找不了通房,要是偷偷找,她权势通天,一句话他便能被关进大牢。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憋屈的很。
虽然是梦一场,但故人入梦,还是有些心慌的。看来明日得找神婆来驱驱邪。孙名远想着想着,便又躺下了。回过头便是吴婧那张脸,烦的很。他朝着另一边,睡下了。
他枕着金丝软枕,眼前又浮现出那场梦来。那是在李府,早些年他娶李兰幽也是过了几樾恩爱夫妻的日子。她做妻子,是很好的。若日后能拜托长公主,重新将她区会来也是美事一桩。说来也得感谢她,要是没她,他也不可能和溪州知州攀上关系。
南方女子温婉娇羞,跟朵菟丝花似的。他一遍遍肯定,当初与她成亲心中很是欢喜。可他忘了,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他李府认真教养出的女子,怎会做菟丝花。再说,菟丝花绕颈三圈,那人也是会死的。
夜里下过雨,早晨便觉清爽。李书言伸了个懒腰,便麻利的梳妆完毕,去了店铺。连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的冲出了罗府。
昨日铺子来信了,说是买的几个物件都送齐了。物件送齐了,她自然是要去趟店铺的,过不了多久,这铺子就要焕然一新了。
“小姐,您今日出府时未用早膳,我下车去给您买几个包子吧。”绿柳在一旁出声。
李书言点点头。今日她出门早,蓝樱和紫桃亦是,她二人是去买杨梅了。若是杨梅饮能成功制出,日后也不必为此烦心了。
绿柳买来了两个肉馅的包子,李书言就着马车上的茶水吃了一干二净。这包子,还真是香的很。
马车上闲聊片刻,这时间就悄咪咪的过去了,这会子已经快到铺子了。李书言撩开车侧帘子,便瞧见了罗氏布行四个大字。
她熟练的走下马车,进了铺子。
“李小姐。”刘掌柜一见来人边点头哈腰的前来迎接了。
“前些日子您去各个店铺买的那些物件儿都被送到了。您瞧瞧。”刘掌柜指着前头放着的桩桩件件冲着她道。
“行,我看看,您先忙去吧。”
前几日买的椅子、镜子和模特都到了。只是这模特里三层外三层,包的连外人怕是连外人都瞧不出这里头是甚。
“红荞,把这些拆开来。”
李书言招呼来红荞,自个儿往门口去了。
这布局,还是得改。
要是前期就改成现代服装店那般,这银子就如流水一般去了,入不敷出,不好不好。
“刘掌柜,这布行成衣有男有女,将男女成衣分开来。对了,孩童成衣也单独分成一块儿。”李书言摸着一件折好的青绿色对襟说着。
“还有,这不同的衣裳给我分开来,对襟归对襟,褙子归褙子,可省得了?”
“省得省得,我这就让下人去做。”
这头刘掌柜去寻下人分板块,那头红荞就喊了句小姐。
这几个包裹都被拆开了,李书言一一摸过、看过,嘴上不说,但面上瞧得出是满意的。日后免不了要常上那木匠铺子制些玩意儿,好处定不能少了掌柜的。李书言从钱袋里摸出五十文。
“绿柳,你将这银子送去木匠铺子,给那老先生。送完便直接回罗府。”
绿柳应下,从大门出去了。
李书言叫住几个下人,让他们抬着那镜子。
“把这面镜子放到屏风外头。”
这样,试完衣裳的客人便可瞧见自己全身上下是什么样子,若是欢喜,买卖就成了。
“原先那面镜子拿下来,挂到……”李书言四面八方瞧了瞧,这铺子有好些柱子,有一个正好在布匹与成衣中央。
“那里去!”李书言指着那根柱子。
李书言又按着心中想法将椅子给摆好了。
“红荞,那些个衣架子先收起来。日后再拿出来用。”
至于那个“模特”,红荞不好意思拆开。毕竟,那模特按着人的样子做,该有的都有,李书言也是花了好些银子才说服那木匠。共两个模特,一男一女。
“你们,都到后头去,等会再回来。”
铺子里的所有下人都退下了,刘掌柜看着李书言的眼色也识相的退下去了。
“红荞,莫怕这都是假的。我们把他们拆开来。”
红荞被李书言哄着,两人顺畅的拆开包裹。瞅见那模特真容,红荞的脸红的能滴血。
还真是未出闺阁的女儿家,见着个假的都能红成这样。李书言偷笑两下。
“去,将摆台上成套的女子衣裳和男子衣裳各拿一身来。”
红荞终于离开这模特,长舒一口气。
很快取来了衣裳。
“帮他们穿上。”李书言戏谑的看着她。
红荞如同五雷轰顶,欲哭不得。失神的给他们套上。
“日后,这是你和绿柳的活儿,迈开第一步就好了哈。”李书言拍拍她的肩。
衣裳已经穿上,李书言拍拍手。
“都回来吧。”
一群店内小厮涌出,李书言随意指了两个。又指指躺在地上的模特。
“你们把他俩抬到店铺正中央去,要保证一进门,客人就能瞧见他俩。”
模特底下有块板子,立起来不是难事。两个小厮一刻左右就完成此事了。
李书言召集大伙围在一块。
“我有事要说,都认真听听。首先,按着我的想法把男女以及儿童成衣分开来摆放,各类成衣也要按不同的种类摆放,码整齐。其次,今日不摆放完不许开门接客。最后,那两个木头人,每每我铺绣女制出新衣,就要换上去。这事情,我叫我两个贴身丫鬟来做。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了,都忙去吧。明日我来检查,务必与我脑中所想一般整齐如一。”
李书言挥挥衣袖,带着红荞离开了。
“殿下。”澄风抱拳从一侧走上来。
彼时,江韶正在看士兵们训练。江家军日日如此,训练有素。从开国公那辈开始,这群士兵便挑起了迎战外敌的大梁。
“李小姐今日去了罗氏布行城南的那间铺子,并无异常。”
“退下吧。”冷言冷语,无甚情绪的一句话。
想没想多,还是得等派去溪州的探子查完才可明了。
江韶拿起桌上那杯茶水,往嘴边送了送,闭了闭眼。
清早出去买杨梅的姐妹俩早已回了罗府,静等着李书言回来指点呢。
李书言一迈进院儿里,蓝樱就叽叽喳喳的凑到跟前来了。玉手从怀兜里摸出那张写满步骤的宣纸,塞到蓝樱手里。
“按着这个步骤,和紫桃一道去小厨房做吧。”蓝樱拿着纸,小跑着去找紫桃了。
李书言早上劳心伤神的东奔西跑,早就累了。果然无论是再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是一个精气神不足的李书言。
李书言收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竟是要睡着了。这短短小憩,竟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李书言,原来的李书言。她居然还没有陷入轮回。
“我看到你如今所做的一切了,你真厉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取那渣子的狗命了!”
她很开心,眉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笑嘻嘻的看着她,这叫李书言怎么说出泼凉水的话来?
“嗯,要不了多久了。”
她如今只能拿谎言骗她,这不过是一个起步而已。杨梅饮若做的不成功,那连近近身都差着十万八千里。
她不能够和原主一样,以命相博。她希望最后所爱之人皆在,所恨之人皆堕入地狱。
“你莫要太劳心伤神,这一切慢慢来。我都等了十八年了,不在乎这一两年,我等的起。身子……要紧。”她落泪了,眼角微红,一袭白衣。就如同一幅画,一副美画。
“好,我会保住自己的身子。取那贱人狗命。”李书言伸手抱住了她,“不要这么快离开,我想让你亲眼见证着孙名远进了那阴曹之地。好吗?”
她郑重点头,含笑的望着她。
红荞和绿柳来过,见她小憩,给她盖了薄被。蓝樱和紫桃也来过,端着杨梅饮来的,见她趴在桌前睡着,就将杨梅饮放在壶里,隔着凉水,浸着。
这小院里的丫鬟们,都爱她、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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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