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分不清是沈泊淮还是傅承誉的。交缠融合在一起,直到傅承誉难以呼吸才短暂分开。
“你在他身上也能这样红晕覆脸?眉眼动情?”沈泊淮趁他分神轻舐过耳垂,惹得傅承誉一颤。
“皇上命我一个时辰后到御书房议事,你确定还要缠着?”
傅承誉败了,他不该用常人的思维去想沈泊淮。
这货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就连吃醋都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强势掠夺,让他伤情死心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准再见思朝。”沈泊淮非但没松手,还用上力,在傅承誉耳畔吐气。
热意带来酥麻让他短暂失去思考,嘴比脑快的念了句:“思朝?”
“你以为是谁?”沈泊淮倏地坐起身,先是不可思议,再是怔忪茫然,跟着胸口剧烈起伏,怒形于色:“艹,你真跟人睡了?!”
傅承誉蹙眉看上半晌起来穿衣,越想越恼,气急转身瞪着沈泊淮,忽又一笑:“睡得可多了,旁人塞来的,自己看上的。”
逆光下决绝的笑让沈泊淮寒毛直竖,慌得抱住他道歉:“我错了二郎,真错了。”
“你别这样。”上一世傅承誉看着茶露出的就是这笑,沈泊淮是真怕了,怕极了,怕的顾不得是否讨嫌、是否合乎身份,紧紧搂着脖颈不算,把腿也盘上腰间。
“我不该猜忌,不该口无遮拦,不该无事生非,不该不信你。”
傅承誉扒拉不开整个挂在身上的沈泊淮,又不好叫外面的程文礼和闫玉虎入内帮忙,最后只能像待傅子彦那般去挠他痒处,在沈泊淮失力的刹那跑得飞快。
“大人。”侯在外面的汪义春把马牵给傅承誉,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一会儿,还是在傅承誉上马后提醒:“大人的发乱了。”
傅承誉闻言捏捏眉心,随手解开发带将头发高高扎起。
马上的男子青丝飞扬,革带束腰,飞鱼服勾勒劲窄身形,十分吸睛。
汪义春紧随其后突然意识到傅承誉不过十八,未及弱冠,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撑起一片天,为侯府,为锦衣卫。
记得傅承誉初来锦衣卫时,锦衣卫几近受控于太子,只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不愿成为杀人的刀。
傅承誉不知哪来的力量,就那么一次次站出来,直言不讳:锦衣卫归属皇上,待你家主子当了圣上再来下令不迟。
那会儿他只是小小百户,历时两年不但取代前指挥使,还将南、北镇抚司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光鲜亮丽下,也只有一直跟在身边的他才知道傅承誉付出了什么。
“蒋知栋。”李洵坐在桌案后,拿起一本册子扔到傅承誉面前,“大理寺审不出,刑部也查不到证据,但他是老大的人,此番渠城的事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
傅承誉弯腰捡起册子打开看了眼,卯册除去休沐日日都有登记,经手处理的事务也是物证、人证俱齐,算得上勤勤恳恳,挑不出错处的一人。
“太子。”李洵哼笑一声:“他以为处理干净就行了吗?”
傅承誉垂首,双手捧着册子奉到案前,李洵静了须臾接过放到手边,凝视傅承誉道:“不必给他留颜面。”
“是。”
一行锦衣卫自京都繁华街巷打马而过,气势派场十足,像显摆似的,硬是在城中转了两圈方去办差的府邸。
然后从马上下来数人,抬脚踹开闭着的大门,府内管家惊慌而至,见飞鱼服立马靠到墙边蹲下身,而后走出一名男子,男子身后又跟着几个男女老少,互相搀扶。
“傅大人这是何意?”
蒋知栋束发戴冠,一身朴素常服,瞧着甚是随和,名声也好,百姓口中的好官,从不贪污受贿,也不会,仗势欺人。
可那又如何,傅承誉高坐马上,朗声道:“通政司左参议蒋知栋,涉嫌隐瞒奏章,致渠城大旱,证据确凿。蒋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言毕锦衣卫上前将人压到地上,府内家眷见状连忙围过去大呼冤枉,只是枉字尚未出口就被推倒在地。
这般大的动静早已引得众人围观,蒋知栋双臂被扣在身后,挣扎着抬起头:“此事皇上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而今审理结果未出,你凭什么就说是我做的?我不曾做过,亦毫不知情。傅大人既说证据确凿,敢问证据是什么?”
傅承誉睨视过去,淡淡道:“证据自然是在诏狱,蒋大人去了便能见着。”
“谁人不知诏狱是有进无出的地方,傅承誉,你若真有证据也该交由刑部交由大理寺定夺。”蒋知栋自知逃脱不掉,索性骂个痛快,“你为你那官职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其中有几件是真凭实据,所谓的证据都不过是你一人之词。平阳侯府出了你这么个奸佞之臣,老侯爷......”
傅承誉在他直呼其名的时候就下了马,背手走到跟前,抬肘打在蒋知栋脸上,血从鼻子流到嘴边,又同嘴里的血一起流到下颌脖颈。
蒋知栋笑着吐掉被打落的牙,无惧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既做了小人还怕被人骂吗?”
“怕?”傅承誉起身退后一步,像是生怕围观的人听不到,大声说:“蒋大人是嫌这一项罪责不够?需不需要再加一项意图谋逆?那样就可以如愿的诛九族了。”
此言一出,蒋知栋立时瘫坐到地上,府内众人皆停了哭喊,府外围观的也惊得向后撤出段距离。
袖子因那一肘沾上血,傅承誉却似没看到,只理着袖口吩咐:“带走。”
汪义春自府内院门过来,跟着的锦衣卫抬来一个木箱,汪义春问:“大人,怎么处理?”
木箱很常见,并不大,可见钱财没多少,亦可见蒋知栋为官清廉。又或许是提前做了准备,总之就是没几个钱。
傅承誉对此本无感,却莫名想到沈泊淮。留有后路?为他。
善恶可同行,如何同行?
傅承誉望着木箱不露声色地叹息一声,将本欲轻语的话在往府外走的路上,佯装无意说出:“全部变作现银充入渠城赈灾。”
属下应是,将人带离。
翌日,锦衣卫来话,通知蒋府收尸,收回的尸体盖在白布下,遍体鳞伤,无一处完好。同一日,刑部与大理寺结案,虽无实证却有蒋知栋的画押供词。
而这一切都是借由汪义春的手,因傅承誉回宫禀报时被家中悍夫出其不意点了穴,柔情蜜意:“剩下的交给汪大人去办便是,府上大夫等了许久。”
沈泊淮说完探手摸向傅承誉额头,微侧身,对后面汪义春道:“劳烦汪大人跟皇上说一声,承誉身体不适,莳安实在放心不下。”
“功名利禄我不在意,二郎不必为我去争。”沈泊淮无视怀里怒视的目光,接过程文礼递来的长袍,长袍垂地,不可见底下轻微离地的脚。
汪义春不见傅承誉说话已有怀疑,程文礼落帘之际无声提醒:“思。”
于是乎,李洵得到的解释是:沈泊淮疑心傅承誉昨夜未归是同思朝厮混在一起,醋劲大发,又因心疼自家夫君染上风寒堵在宫门口将其带回。
“沈翊这儿子。”李洵大笑两声,笑意不减:“回头跟他讲,昨夜是朕留的平阳侯,与思朝没有关系。”
汪义春如实道与傅承誉,仍然没能避免沈泊淮被枕砸的命运。
“一箭三雕,你应夸我聪慧。”沈泊淮接住枕放到床尾,又从桌上端过药递过去。
感染风寒是不假,倒也没那么严重,但做戏做全,沈泊淮愣是给傅承誉告了三天病假。为什么是三天?沈泊淮答随口说的。
休假次日,傅承誉和沈泊淮廊下下棋,程文礼来报:“汪大人派人来说,二皇子与三皇子刚刚出城,前往渠城。”
傅承誉颔首,执黑子落入棋盘。
沈泊淮微微出神,迎上傅承誉窥探的目光轻轻一笑落下白子。
同一时间,渠城那边收到加急文书,得知旱灾案原委,原来不是皇上不管,而是那该死的蒋知栋压下了此事,这不,以示皇恩,亲命两位皇子前来。
为此,布政使早早便备好屋舍,点了随行官员,还有发放补助粮,施粥的粥棚,悉数准备妥当,只待京都来人。
马车上的李瑞身穿湛蓝锦常服,看着靠在一角睡觉的李茂,露出些许欣慰,出发时他曾担心过二哥能否吃的这份颠簸的苦,没想到日夜赶路的途中,李茂竟未有过一句怨言。
只是抵达渠城后,李茂便原形毕露,拖拽着李瑞喊腿疼,李瑞没辙,只得将他安置在布政使曹墨的府邸,随同渠城官员一同进行赈灾事宜。
至晌午,李瑞递出最后一个馒头,坐在棚下的长凳歇息。
“三弟。”李茂从后递过一个锦帕,神神秘秘的塞到李瑞手中,“打开看看,好东西。”
手里的锦帕是温热的,鼓起的,形状一看就是馒头或包子,若是馒头李茂又岂会这般说话,所以一定是包子。李瑞配合着展开,咬上一口眼前一亮,侧首看向李茂。
李茂道:“就两个,专门给你留的,可你总也不回府,我怕冷了就来找你,二哥对你好吧。”
“好,要是能来帮忙就更好了。”李瑞虽饿,吃相还是细嚼慢咽,贵气十足。
他咽下口中肉馅道:“粮食发放尚需几日,眼下急需解决的还是水源供给。”
“孔兆忠一进城就去勘察了,估摸全部看完怎么也得两三日。”李茂坐到李瑞身旁,提壶倒了茶喝上口,不禁蹙眉:“这什么味儿?”
“泥沙味。”李瑞端过杯子,并不介意是李茂喝过的,拿起就喝。
“府上的就没这个怪味。”李茂又尝了口,味道说苦不是苦,说涩不是涩。
“那也只是你喝的没味。”李瑞吃完包子站起身,“要去城中视察粮食发放,一道?”
城中领了吃食的百姓挨着靠在墙边,头发散乱,唇角干裂。李茂本想说不去,可见板车上堆叠的尸身又改了主意。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出自《论语·述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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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