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之后夜是沉的。
漫长的等待之后,最初看到新闻拥挤的混乱的思绪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平静,等待的时间里裴霁想得最多的是,想快点见到赵惊鹤。
“站在这里当门神?”赵惊鹤回来看到堵在房间门口的人,愣了短暂一瞬,迈步走近。
裴霁直直看向他,赵惊鹤剪短了头发,更干爽利落了。真等到人回来,喉头涌动,好像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我等你吃饭。”
赵惊鹤看他一眼,“我换件衣服你先下去。”
“好。”裴霁点头。
一顿晚餐吃得安安静静,裴霁没什么胃口,筷子也只夹面前的,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饭,我脸上有菜?”赵惊鹤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嗓子还是有些哑。
目光被抓住裴霁仍然不动,干脆直直地光明正大地看,嘴巴张了张,最后小声问:“他没打你吧?”
赵惊鹤的目光变沉了,静默几秒,最后只是说:“没有,好好吃饭。”
裴霁哦一声,低头扒拉碗里还剩大半的米饭。
吃过饭后,各回各房。
裴霁洗完澡去隔壁房间没找到人,想也没想就往书房走。书房的门半开着,屋里没开大灯,只开了一盏光线昏黄的台灯。
走进去眼睛一时间没能适应这样的亮度,裴霁没有第一时间看清靠在椅子里的人,走近书桌前才看到隐在昏暗中闭着双眼的人。
黑暗总能有效的秘密的将人的情绪隐藏包裹好,裴霁看着赵惊鹤略显疲惫的面容,鼻尖泛起一阵酸意。
那抹疲惫在睁开眼时迅速收好,赵惊鹤看他一眼,“怎么还不睡?”
“我有话要问你。”裴霁攥了攥掌心,盯着他。
赵惊鹤沉默,黑眸变得有些沉。
裴霁睫毛颤了颤,将掌心的照片摊开放在了木质桌面上,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在钱包里放我的照片?”
昏暗中,赵惊鹤看向照片,眸光顿了顿。
裴霁不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丝情绪,也没有给人回答的缝隙,紧接着问:“又为什么帮我调查陆远岱?”
赵惊鹤不说话,面色始终沉静,让人无法捕捉到任何一丝波动。
裴霁沉下一口气,撑着木质桌沿,下巴微低,望进那双黑沉的眼睛,语气笃定,“赵惊鹤,你喜欢我。”
“承认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还是喜欢我让你觉得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赵惊鹤气息有些沉,眼睛仍然一片寂静。裴霁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取下挂在颈项里的无事牌,放在了桌子上,“你飞机出事之后,我去山上给你求了无事牌,以前想送没能送出去还差点弄丢了,现在送给你,要还是不要随便你。”
裴霁停了几秒,“要不要都是你的东西,扔了烧了都随你处理。”
赵惊鹤坐直了身体,他垂眸看一眼佛牌又抬眼去看裴霁,那双此刻看着他的眼睛,浓重深沉,里面含着的浓烈情绪烧得他心脏发热发烫还有点麻。
这样浓烈的感情,他能拥有的吗?他能接住吗?会不会哪一天悄无声息就消失掉了?
扪心自问对于裴霁,从前待他是和赵淮年一视同仁的,之后呢?
裴霁出国留学追求梦想没什么不好的,他由衷祝福希望他前途坦荡,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更没想过有在一起的可能,唯一希望裴霁平安稳当就好,这样算喜欢吗?
赵惊鹤偏头移开目光,忽然有些不敢看那双眼睛。
裴霁自然看到了他的回避,心直往下沉,眼睛在长时间的等待里变得黯淡。
在此之前他还有八成把握,但现在忽然就不确定也没那么自信了,可赵惊鹤所作所为要说对他一点喜欢也没有裴霁不信。只是不明白他在回避什么。
漫长的沉默过后,赵惊鹤哑着声音开口了,他看裴霁一眼,“你这么确定你的喜欢吗?”
裴霁愣住,等了半天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到的却是这样的质问,气笑了。
怒火从脚底直接蹿到升至大脑,眼皮痉挛地抖动两下,长腿一跨直接越过书桌,来到赵惊鹤面前。
裴霁双手撑开搭在椅背上,这个姿势身下的人就被他圈在了怀里,一只腿撑开顶进了赵惊鹤腿间,俯下身下巴低下去将距离拉得只剩一个拳头,他盯着赵惊鹤,对准那片薄唇直接亲了下去。
准确来说是咬下去。
两片唇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又凉又软。裴霁能明显感觉到被压在身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吻很短暂但裴霁用了狠劲,离开后还能感觉到唇上滞留的余温。
“想和你拥抱,想和你亲吻,”裴霁舔了舔唇,侧过头抵在他耳边,压着声音说:“还想和你上床,是这种喜欢。”
赵惊鹤脸色一下就沉下去了,下颚线紧绷,眉宇短暂地蹙了蹙,盯着他没说话,但胸口起伏的规律有些不平常的快,呼出的气息喷在裴霁颈项上有些烫。
“这样够吗?”裴霁盯着那片唇,哑声问。
赵惊鹤侧过脸,大手扬起握住裴霁的胳膊往外推了下。亲也亲了说也说了裴霁不打算再做什么,便顺着力从赵惊鹤腿间退了出来。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总得给我一个答案吧?”裴霁靠着桌沿,望进那双沉默的双眼,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但他已经从那块坚硬冷漠的心上看到了一丝裂缝。
赵惊鹤掀起眼皮,眸光微闪,嘴唇动了动。
裴霁站直身体,忽然有些心慌,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你想想吧,我回去睡了,晚安。”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径直快步走出了书房。
门关上,屋里恢复死寂。
赵惊鹤直起身,拿起放在桌面的无事牌,指尖沿着黑颈鹤木质纹路上轻轻划过,碰到木牌背后时感受到一些凹凸不平,他将牌子翻了个面,借着柔软的灯光看清了木牌背后刻着的一行细小的铭文。
平安顺遂。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这四个字,心脏猛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满胀感,他无法准确形容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只觉得心脏被什么填满了被包裹着,又软又麻。
想起裴霁刚才说这块牌子是在他出事后求的,但当年他没有收到牌子反而得到的是人出国的消息,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联系前因后果也能差不多猜中十七**,心脏还未从前一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就立刻像被人用手生生揪住了攥紧了似的,一抽一抽地钝痛。
他盯着佛牌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摩挲那块凸起的地方,最后将牌子攥在手心,抬手去拿照片。
照片中少年十七八岁,一头栗色头发,白衬衫黑裤子,眼睛大大的,瞳仁是很浅的琥珀色,看镜头时面无表情,两片红唇闭得紧紧的,看上去又冷又倔,样貌和现在大差不差,只是褪去一些青涩,变得更沉也更稳。
赵惊鹤将照片放回钱包夹层,身体靠回椅背,眼睛闭上浮现的竟是刚才那一吻和那双含着浓烈情绪的眼睛,那双看着他的眼睛炙热火红,多看一眼只觉得那抹火红好像也烧到了他身上,烧灼的余热挥之不散。
那晚之后,裴霁与赵惊鹤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只不过他比从前更坦荡了一些,也不装了,看人的目光**毫不遮掩,摸摸手碰碰腿的事也做得顺手拈来。
被人逮了现行就笑笑,适可而止地退一步。
反倒是赵惊鹤面对他时似乎多了一点不自然和僵硬但又好像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毕竟裴霁也只是在人能忍受的范围内动动手脚再动动嘴而已。
等人想说什么时他就乖乖举手见好就收,赵惊鹤就没法说他自己憋回去了。
裴霁见他这模样觉得新奇又怪可爱,那点失落也渐渐落地散开了些,心里想,铁树开花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卸任置纵的赵惊鹤反而比之前更忙,应酬没少一点,最近又开始了不在家吃晚饭的日子。
以前裴霁从不过问他每日行程安排,最近开始问了几天之后也不用他问了,回不回来吃饭晚上有什么应酬赵惊鹤通常会在他们吃早餐的时间一并告知。
就是他那嗓子裴霁变着花样炖了各式各样的药汤给他喝也不见好,声音还是哑的。
裴霁上午要去银行办业务所以不用那么早出门,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起床,坐下来和赵惊鹤一同吃早餐。
“今晚也不回来吃饭?”裴霁撕了块面包嚼着,腮帮子鼓起。
赵惊鹤喝了口咖啡,答:“嗯,晚上会比较晚,不用等我。”
裴霁拖长尾音哦一声:“我也没说要等你。”
赵惊鹤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
裴霁:“我听说有个老中医治嗓子特别厉害,见效很快,不过要到现场看,你什么时候抽个时间去一躺吧。”
赵惊鹤思沉几秒,“再说吧。”
语气敷衍,态度不诚恳,估计压根没想去,裴霁不说话了,又撕了块面包嚼着。
赵惊鹤又看他一眼:“最近可能抽不出时间。”
裴霁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都忙得不着家了,短时间内也确实不像能抽出时间的样子,裴霁心里思索着,再不行想个法子把那老中医绑来家里算了。
他认真思考这个方法可能实现的几率,想得神游在外,没听见赵惊鹤叫他,等他回过神来,人脸色都有些阴沉了。
裴霁后知后觉问他:“怎么了?”
“我去公司了。”赵惊鹤直起身,拿起椅背的外套搭在了臂弯上。
裴霁啊一声,脑子里还没从绑中医的思绪上缓下来,心不在焉地点头。等他回神定睛一看,人还杵在对面没走动,正直直看着自己。
“你去你去。”裴霁赶紧笑笑。
赵惊鹤看他的目光有些发沉,裴霁仰着脑袋与他对视,几秒之后,赵惊鹤率先移开了目光,最后看他一眼,往外走了。
老板一坐上车,司机便立刻察觉气氛不对,紧张得眼皮子直抖。
“先去地政总署。”静默好一会,老板沉声发令。
司机立即应下,发动车子。
后座灯光昏暗,赵惊鹤一张隐在暗处的脸显得愈加锋利,他面无表情,右手斜着支在中央控制台上,手指撑开搭在太阳穴处。
想起刚才裴霁心不在焉和分神的眼睛,心头划过一股无名的烦躁。平日里他出门,那双眼睛总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里头含着**的毫不掩饰的情绪,即使他仍然无法心安理得去接住那样的情绪和眼睛。
但等那双眼睛不再那样看他,又觉得不行,心定不下来。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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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