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清不想再跟楚叙池多说一句话。
黑夜里的黑车瞬间滑入地下车库,显得肃穆。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像永恒的星河。
车一停,陈言清推开车门,他拽着书包带子下了车,往电梯口去。
没听见楚叙池的动静,陈言清站定,但没回头。
修竹般的指节像是挣脱般,挣开了安全带,楚叙池眉目沉沉,望向陈言清的背影。
陈言清顿了几秒后才继续往前走。
楚叙池下了车,走路的姿势很缓,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边走,眼光边晃到陈言清的后脑勺上去。
漆黑如墨的发,仿佛也带着一种静谧的沉默。
陈言清走进电梯里,回身时不得不看见不远处的楚叙池,陈言清按了楼层。
陈言清移开的眼神光黑得朦胧,还记录着楚叙池的样子,楚叙池脸上淡淡的恻抑。
陈言清有点不忍心,于是在电梯里等着楚叙池。
楚叙池略垂眼,他的黑眼睛与车库里的黑暗融为一体。
陈言清莫名不爽快,正要开口,楚叙池抬眼道:“来了。”
不过这语气也没有占了上风的意味,令陈言清心思更加晦涩。
“楚叙池。”陈言清故意问:“我们不如就走到这里?”
楚叙池完全明白陈言清这有时会把亲近的人往外推的举措,紧闭着唇不说话,但是电梯里的气氛因为陈言清扭变的情绪而焦灼。
楚叙池没有看陈言情,而是立即开口:“不行。”
匀速上升的电梯像时空在流动,楚叙池定定的眼神看着电梯门,语气沉着冷静,“我们不能就走到这里,陈言清,我们要一起走完这辈子,你是觉得这路很难走吗。”
陈言清默然想,太多的流言蜚语,太多的矛盾扭曲,横在他与楚叙池中间。
楚叙池的一番话犹如丢入了静湖,楚叙池侧身睨向陈言清,眸光迷惘得,散发出抑制忧光。
回到家中,陈言清赌气般径直去浴室。
楚叙池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他脱了大衣,身姿挺拔走着,撞上从卧室推门而出的陈言清。
陈言清面色淡然,故意不去看楚叙池,楚叙池瞄眼他手中的睡衣套装,又目送他走进了浴室。
陈言清洗完澡出来,听见客厅里传来电视声音,是楚叙池在看么?如果是的话,那么楚叙池真的很反常。
陈言清往客厅去,看见楚叙池坐在沙发上盯手机。
楚叙池抬眼,一双眼睛像含着烁光。
陈言清故意找茬,“楚叙池,你是觉得屋里太安静,觉得我死气沉沉么?”
“真服了你了。”楚叙池收敛眼尾,促狭般看着他,“这不是你最近在听的网课?”
陈言清吃瘪一样,悻然转身回了卧室,坐上床后拿过手机开始刷课程。
卧室门被楚叙池推开的时候,陈言清下滑手机页面看了眼时间,刚过去十五分钟。
楚叙池像是刻意走得缓慢,透过湿哒哒的根根额发,观探陈言清脸上的表情跟内心的情绪。
陈言清放下手机,扯过被子,看似要睡了。
楚叙池上床后侧身,陈言清背对着他,他盯着陈言清白皙的耳垂看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拧过陈言清的下巴。
陈言清愤怒皱眉。
楚叙池照着他紧抿的唇吻下。
陈言清推搡他几下,他嘴边勾着顽劣笑容说:“要充电啊陈言清。”
陈言清认为他今天根本没有出任务,既然没有出任务,那么为什么还需要充电?
楚叙池被陈言清大力推开,见陈言清眉目间的烦恼不是一丁半点,楚叙池不再出手,但一张沉闷的脸黑压压的,压向陈言清。
陈言清不再看他,背过身继续睡。
又见陈言清睡在床边边上,楚叙池去捞他。
陈言清条件反射那样,胳膊肘捅了楚叙池一下。
楚叙池轻“嘶”一声,很快将顽固抵抗的陈言清制服,陈言清被他禁锢在身下,双眼像哭了一样晶莹闪亮。
楚叙池确认陈言清并没有哭,重新下吻时。
陈言清轻声说:“我真的不想,你要强迫我吗?”
楚叙池好像没听见他的这句话,直吻上来,一手握着他的喉咙,一手抱着他的腰。
他就像只泥鳅一样扭动,唇间溢出碎片化的喘气声。
楚叙池停下来,观察他的神色,他依旧皱眉,头微微上仰着。
原来他那像是陷入**般的喘声,是因为被吻得无法呼吸,以及被楚叙池紧握的脖颈……
楚叙池松开陈言清,拇指擦过他的唇角,嗓音凉凉的:“睡吧。”
陈言清背手,奋力将嘴唇一擦,扭身向外。
楚叙池盯他后脑勺几秒,发丝稍显凌乱,一如楚叙池的心情。
灯熄灭了,陈言清睁开眼,感觉到被子搭在了肩头。
这天晚上,陈言清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深夜。
原本睡在床边的陈言清一转身,扎入楚叙池的怀中,楚叙池从熟睡中醒来,轻车熟路吻上他的唇。
于是他就窝在楚叙池怀里,仰起头,跟楚叙池长久接吻。
接吻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为什么不能剖开你自己,把你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摆在我面前?”
楚叙池明明入迷吻着他,他却又听见楚叙池的声音在回答:“陈言清,那你来剖开我,撕开我,让我能清清楚楚的摆在你面前。”
陈言清犹豫之时,他搭在楚叙池心口处的手指被染湿。
陈言清垂眼去看,楚叙池立即批评他的不认真,陈言清脸上带笑,却在看见楚叙池破裂胸腔时,面目寒霜般的僵冷。
是谁把楚叙池的胸腔剖开了?是谁撕开了楚叙池的皮肉?让陈言清清清楚楚看见他那颗跳动的红色心脏。
又听楚叙池语气疯癫道:“陈言清,我的心为你跳动呢,陈言清,看向我,撕开我。”
陈言清被惊醒,室内一片光亮,眯着眼扭头看去,楚叙池不在,去上班了。
陈言清起身看向床头柜上的留言板,一个字都没有,陈言清目光失望,穿鞋时又望过去,但留言板也算不上是空空如也,毕竟还有一个没擦掉的逗号。
陈言清凑近了,这逗号在留言板的正中央,庄严安静,像是没被擦掉的,又像是谁故意留下的。
洗漱换衣后,陈言清提着书包出门,想到楚叙池回来后,方姨就没来过了。
就快要放寒假了,郭同之在群里撺掇着要去哪里玩,胡嫣儿跟谭糖糖都没搭理他,倒是一直不怎么发言的程光,在群里问了句:“郭学长想去哪儿玩?”
郭同之立马艾特胡嫣儿说:“赶紧把这个人踢出群去,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姐妹,他是一个伪装者!”
课后陈言清问:“你直接在群里这么说,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郭同之无所谓的说:“我就是这么个非黑即白的人,绝对不能沾染一点点的灰色。”
陈言清眼神一黯。
郭同之很灵醒,又说:“不过灰色也没什么不好,可以选择自己在什么时候是黑色的,什么时候是白色的,更加灵活。”
帮郑远代完最后一堂课,陈言清真是松了口气,放学后辅导员给陈言清发消息说:“言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警察那边没再找你吧?”
陈言清回复:“应该的,没有再找我。”
出校门,陈言清站定人群中,目光搜索,找不到楚叙池的身影,也没看见楚叙池的黑车,可能是还没下班吧。
陈言清掏出手机,点开跟楚叙池的对话框,想发消息询问,心底却冒出一股傲气。
“陈言清!”郑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令人生出厌恶。
陈言清装作没有看见郑远的样子往一边走,郑远快跑几步,来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羽绒服口袋里带了出来。
陈言清拧眉回视。
郑远笑得很和煦,“导员让我好好感谢感谢你,陈言清,我也是该好好感谢你,之前你不仅好心送我去医院,上次在警察局,还帮我……”
“郑老师。”陈言清打断,“你的感谢我收到了,我现在要回家了。”
郑远放开他的手,他要走时,郑远慢慢地说:“楚叙池。”
陈言清一瞬停步,扭头回看。
郑远眯眼笑问:“陈言清,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陈言清的眉头,像一片阴郁的湖被人拧出了深深的褶皱,之前内心的有所怀疑,仿佛现在得到了肯定。
郑远该不会,是也想把这脏水,分一瓢泼到楚叙池身上吧。
“陈言清,老师是怕你遇人不淑。”
这话真是可笑又荒谬吧,陈言清低声,“郑远,那案子不会是你策划的吧?”
郑远深吸一口气,被隐没在黑天里的眉眼缥缈出恶意。
“陈言清。”郑远拖长空虚的音调,“我就说,我们是一类人。”
陈言清扭头要走,郑远再次说:“关于楚叙池的那些谣言,我想你还不知道吧?如果你不急着回家,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陈言清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声震动。
“不急,你先回消息。”郑远笑着说。
陈言清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一条可怖的信息闯入眼瞳。
【时间复原者楚叙池在执行任务中因为电量不足而失踪,请电量供应者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