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楚叙池没充电,陈言清拒绝了他的充电请求。
这条信息在陈言清心里,就像是安静又冰冷的宣告了某种意义上的死刑。
郑远看出陈言清的不对劲,陈言清僵立他眼前,侧面看去,眼瞳裂得很大很圆,好像手机里出现了什么洪水猛兽。
郑远向前一步,顺势从裤袋里掏出了注射器。
正要说话,又看见陈言清手指头微微一颤。
陈言清垂下手立即要离开,他像是一阵短暂盘旋在身前的飓风,但并不是为郑远停留,不管时机到或是不到,他都要走。
郑远露出阴鸷的眼神,猛然拽过陈言清的衣领,飞快将针尖戳入他的后颈。
陈言清是一只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羔羊,麻醉药被全全灌入,陈言清闭眼,郑远接住了他。
“陈言清。”郑远在他耳边低语,“你能跟不堪的楚叙池在一起,就一定也能跟我一起。”
昏睡过去的陈言清没听见郑远的话,郑远却很满意似的,扶着陈言清,把他安置在副驾上,关车门前,郑远凝一眼陈言清的睡颜,对现在这个听话顺从的陈言清十分满意。
直到深夜,陈言清的脑子才清醒过来,落入郑远圈套时,陈言清在心里告诫过自己,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他都要去时间复原局帮忙找到楚叙池,先找到楚叙池才是最重要的。
可到了现在,陈言清还会在心里质疑,质疑楚叙池的失踪,会不会也只是一种他的恶趣味……这让陈言清莫名有点厌恶自己。
陈言清睁开眼,眼皮酸涩。
眼中划过一丝慌乱,现在是几点了?过了多长时间了?
陈言清身处一间实验室,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拥挤的瓶瓶罐罐跟试剂,与陈言清记忆里的片段重合,他现在正在郑远的公寓里。
房门紧闭,后侧的窗子开着,冷风卷入,轻轻拍打陈言清手腕脚腕上的铁链。
郑远像拴一条狗一样把陈言清拴在房柱边。
陈言清起身时,感到晕眩,他撑柱弓腰,手腕上的链子发出磕碰声。
明明看起来可怜又孤独,垂下的头颅忽然昂起来,音调高亢,仿佛他才是那个囚禁别人的人。
“郑远!”
门很快被郑远从外推开,他冲陈言清微笑。
一种邪恶的感觉溢满屋里的黑暗。
陈言清看郑远的眼神很嫌恶,“那天你也对我用了麻醉剂?”
“陈言清。”郑远倚靠门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里捏着麻醉针,“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天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可都还历历在目啊。”
“那一定就是迷幻剂,郑远,你不过是使用了些手段,所以才让他们查不出来。”
郑远站直了,双眸微眯,“你就这么肯定那女人,是我杀的?”
陈言清瞪着他吼:“链子的钥匙在哪儿?”
“来都来了,这就要走?”郑远微笑着走近陈言清,陈言清丝毫不惧怕,郑远眼瞳光迷乱了些,他看着陈言清的眼睛,仿佛在欣赏陈言清眼眶欲裂的腥红模样。
“你放心,就算你不去,他们也会找到楚叙池的。”郑远站定陈言清身前,身躯覆下的黑灰笼罩陈言清。
陈言清此刻看起来是压抑万分的,面容甚至微微抽动。
郑远继续说:“因为这案子,楚叙池也有嫌疑。”
“他怎么会有嫌疑?”陈言清看破了郑远,眼中带着冰冷的嗤笑,“不过是你也要把脏水泼到他身上。”
郑远叹口气,慢悠悠地说:“是啊,他那么喜欢你,就连在警察面前也要吃醋,他怎么会没有嫌疑呢?女尸身上的扣子,不就正是他为了陷害我而放上去的吗?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你啊陈言清,他想把你从我手里抢过去。”
陈言清像看一堆破败垃圾般看着郑远,嗓音沉稳:“我从来不在你的手里。”
郑远昂头走近,锢住陈言清的下颚。
陈言清挣扎几下,阵阵猛烈的链声乍然响起,如翻腾的雷雨。
风呼呼从窗子灌进来,明亮的夜色此时照亮陈言清的脸,显得郑远整个人黯淡了下去。
陈言清不动了,眯眼与郑远对视。
郑远的拇指搭在陈言清狭长眼尾,喃喃道:“陈言清,我们才是一路人啊。”
他要吻陈言清,刚才陈言清挣扎过,现在却很蹊跷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双微眯起的眼睛直盯着他。
郑远迟疑了。
就在这时,陈言清双手套上郑远的脖子,锁链紧紧勒着喉咙,郑远剧烈咳嗽几声,涨红的脸色,连带着眼瞳,也变成腥红的。
郑远的唇却无声扬起了,他算是中了陈言清的计,他看着像是被刀具撬断的锁链,心里想,这样也算是更加证实了他刚才说的话,他跟陈言清,才是一路人啊。
陈言清翻身成了主人,对郑远的厌恶仿佛要从眼尾刺出来,他冷漠的眼神一闪而过,转过身去,把铁链拴在柱子上。
郑远忽然开始挣脱,陈言清一手插入口袋,拇指磨着刀柄。
郑远再次迟疑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一定要对陈言清坏到这种地步吗?一定要逼陈言清拿出那把刀来吗?
“也算是一件好事。”郑远哑声,“你防备着我。”
陈言清连眼角余光也不留给他,抬脚要走。
郑远脱开锁链,抓住陈言清的手将之回带,陈言清的手背上有黏糊糊的血迹,是刚才借着挣扎撬链子时不小心被刀戳到的。
郑远垂眼,做势要吻陈言清,目的却是要再次把麻醉针扎入陈言清的后颈,他的另一手已准备好了。
陈言清的确对他有所防备,在他吻来之时,手掌护住自己的后颈。
那针尖,差点儿扎进陈言清的手背,郑远面色恼怒,还显得有几分滑稽的委屈,“我想要你变成刚才那个乖巧顺从的陈言清,可你拒绝了我。”
下一瞬,郑远眼中布满暴力情绪,他奋力扔了麻醉针,扼住陈言清的脖子推陈言清到墙上。
陈言清的后脑剧烈一撞,眼神涣散几分,郑远握着他的脖子还要继续撞,陈言清咧嘴一笑,洁白的齿一闪而过,郑远还以为他要咬自己的手,没想到陈言清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水果刀。
郑远停止了动作。
陈言清面色苍白,眼神冷戾,微昂着头,吊着眼盯视郑远。
郑远也咧嘴笑了,“陈言清,你怎么就是不信,我们是一路人呢。”
陈言清默默将刀尖冲向他腹部,喉结艰涩地扭动,嗓音极低,“我们不是一路人。”
“但你看看你现在。”郑远嘲讽他。
陈言清半垂眸,眼神倒显得无欲无求,郑远看不懂他,摸不透他了,语气有些慌乱,“陈言清,那你怎么没动作呢?你不是想要刺我吗?”
陈言清抬眼看向郑远,眼中的情绪仿佛又变了,很纯洁的黑白,像一颗黑棋摊在融化的白色棋子上。
他额上的汗使得额发很是凌乱,他下颚处被刮上一道血迹,他左手持刀,手背淋漓的红。
郑远再次迟疑了,像是劝说那样对陈言清说:“我们都各退一步不好吗?我不锁住你,你也变得乖顺一点?嗯?”
陈言清讽笑了一声,黑色瞳孔慢慢紧缩。
刀尖刺向腹部那瞬间,郑远很快松开陈言清,他没看见陈言清握刀的手在清晰的颤抖。
郑远斜睨着陈言清,眼中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意味。
陈言清半垂着头,面容被黑暗掩盖,他缓缓把水果刀放入了口袋。
在陈言清离开之后,张熙走进来,看了眼收拾链子的郑远。
“表哥。”张熙不太理解,“刚才你怎么没喊我一声?结果让陈言清给跑了?”
郑远抬眼,看似没什么情绪。
张熙说:“表哥,你脖子……不会是表哥你把陈言清给放走的吧?你不会真是喜欢陈言清了吧?这可跟我们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
郑远张唇轻吐:“滚。”
陈言清一路狂奔出小区,高耸的居民楼,暗无天日,像鬼一样,追赶着陈言清。
可眼前也是灰暗之地,路灯还在那边,陈言清一声喘气,眼皮无力般垂下,眼神光有些浑浊。
口袋里还放着那把水果刀,虽然是为了防备郑远,但也时刻嘲笑着他,他到底算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非黑即白,他只是一片不可能被染白的灰色。
上车前,陈言清把水果刀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他的思绪万分的混乱,好像一粒很大的灰尘在脑海中爆发了,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他担心害怕,他无比想念楚叙池,仿佛楚叙池是安全地带,是他的所需要的空气。
楚叙池的失踪,他无法接受,对于这件事他接受无能。
手机不知在口袋里响动了多久,但陈言清没发觉,他又在想,那案子果真是郑远做的,而张熙必然是郑远的帮凶,但张熙竟然有不在场证明,张熙怎么可能会有不在场证明,那一定是假的,假的。
“学生。”出租车司机瞄了眼后视镜。
陈言清如木偶样,垂着头动也不动。
“有人给你打电话。”司机说。
陈言清木讷了两秒,发软的手指从口袋里捏出手机,是李世给他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
李世一定也是知道了楚叙池失踪的事,陈言清暂时不愿回拨。
下车后,陈言清一头扎进时间复原局,高大建筑吞噬了他。
楼里的许多黑色身影,像鬼的浮影穿梭身边,一滴汗落入眼尾,刺辣。
忽然他听见楚叙池在喊他。
“陈言清。”
陈言清扭头,目光渐渐锁紧,有了聚焦。
“现在你来找我。”楚叙池的声音弥漫在空气里。
陈言清在心里问:“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相信,就算是在人群里,你也一眼就会看见我,一下就能找到我。”楚叙池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但也含着对他的期待。
这时陈言清忽然醒来,充血的双眼盯着纯白舱顶。
室外的观测人员冲神色沉重的上级说:“供电者这时醒来是十分危险的事,如果不能再次进入复原者的轨迹,很可能会立马感到窒息,我们现在要把他放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