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注意力的分散,傅淮远轻轻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
垂眸看向她:“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见她点头,傅淮远对着青年道:“你的情况很不错,近期污染都没有继续扩散的趋势,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青年原本有些泛红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全麻吗?”
“你知道的,在无意识状态下,对污染造成刺激是很危险的。”傅淮远道。
青年失落:“好吧。”
蔺千予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傅淮远的办公室里竟然直接连着手术室,而他独自一人就能支撑一场手术。
考虑到对方是具有治愈系能力的能力者,他的病人又这么信任他的技术,那么傅淮远一个人完成手术也不是不可能。
蔺千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等着,她没有到处乱翻他抽屉或是其他什么,既然傅淮远能放心她独自待着,就说明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她觉得无聊,就从书架里面取出了一本医术,随便翻了翻。
蔺千予的记忆力不错,像这样简单看一遍也能记住个七八成。
医生的桌面上放着个小时钟,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用小时来计算的,在实际体验过之后,蔺千予发现一小时和她那边的一星时也差不了多少。
手里没有东西闲得慌,她随手转着桌面上放着的一把开信刀,思考了半秒难道说这个世界的人还在用纸质通讯,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书上。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医生就出来了。
蔺千予不确定正常来说一场手术要多长时间,但她觉得傅淮远的速度有点快,而且他身上半点血的味道都没有沾上,与其说是没沾到血,倒不如说是出来前刻意处理过了一样。
不愧是有洁癖的医生。
“他呢?”蔺千予见只有傅淮远一个人出来,好奇地问。
“去除污染的手术需要患者全程保持清醒,他做完手术就睡着了。”傅淮远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着的开信刀,不太赞同地走过来,“别玩这个,很危险。”
他伸手就要从她的手里把开信刀取走,蔺千予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傅淮远时的场面。
当时他的手割伤了,让她被那味道迷得找不着北,以至于没有细想。
可回过神后,蔺千予至今都没明白,一个从来不需要助手又在基地这么受欢迎的医生,为什么会找她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当助手?
她是被他的血吸引,他又是被什么吸引?
总不能是她的……
蔺千予一顿,脑海中某个画面一闪而过。
那是在她为了保持理智,咬破了自己舌尖的时候,男人脸上一刹那流露出的不自然。
蔺千予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她会被他的血吸引,那为什么他不可能也是冲着她的血来的?
对血着迷的人类,蔺千予确实没有见过,但也从来没有人类的血会像傅淮远一样,傅淮远本来就是人群中特别的那一个。
他和其他人类或是能力者都不一样。
再退一万步来说,谁说待在人类的基地就一定是人类了,不就有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吗?
她能避开检测,别的怪物怎么就不行?
蔺千予想起了一个专属于这个世界的词。
异种。
她顿时想了很多。
但想得再多,都不如直接试探。
手上的开信刀绕着指尖一转,她状似不小心手滑,锋利的刀刃划过手指,带出了一条十分明显的血痕。
原本还要从她手里把刀拿走的男人僵住了。
蔺千予抬眼无措地看向他:“医生……”
在有意的控制下,血从划痕里不断流出,顺着垂下的手指滑落,凝聚在指尖,形成了一颗颗血珠,缓缓滴落。
傅淮远忽然就感觉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满眼只余下那抹猩红。
她的血很漂亮。
滴落在洁白的地面,像雪地里绽开的梅,又像不断生长蔓延的荆棘。
攀上他的身体,扎入血肉,又带着远胜于那一天的浓郁香气刺激着他的神经,侵蚀着他的理智。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傅淮远的预期。
傅淮远第一次见到蔺千予,他就知道他捡到宝了。
那是所有异种都无法拒绝的美味,像是一块精美的小蛋糕,光是放在那里就是赏心悦目,走进店里香味更甚。
当时的傅淮远想,直接吃了太浪费,不能破坏蛋糕精致的外形,应该在最合适的时间,配上一杯红茶,用甜点勺从边上缓缓切下,慢慢地送入口中。
她值得被好好享用。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异种以人为食,但他们不清楚,人类的情绪是血肉的最佳调味剂。
异种们有自己的口味偏好,食物带着爱意和带着恨意,在口感上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大多都喜爱自己亲自“调整”食物的口味。
在彼此陌生的前提下,她都那样美味,傅淮远无法想象,当这股血液的主人带着爱意染上**时,她的血肉该是何等的顶级盛宴。
况且,直到刚才他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多么贫瘠。
鼻息间盈满了那股美妙的气味,满脑子只余下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把那些流淌而下的血液尽数咽下的念头。
傅淮远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尝试着想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无法动弹。
蔺千予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收敛了脸上故作好奇的神色,她光明正大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哪怕此时此刻傅淮远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镇定,但他身为医生却对近在眼前的伤迟迟做不出反应,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蔺千予又唤了他一声,傅淮远这才动了。
他托起了她的手。
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衣摆随着屈膝的动作垂落至地面,有了皱褶的同时还沾染到了地上的血污。
口口声声说着血脏的男人跪在她的身前,白手套染上了血色,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手上,呼吸都放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的声音有些哑,他小心地托着她的手,带着她站起来,“过来,我帮你处理。”
蔺千予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站起了身。
“医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傅淮远褪下了手套:“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
这会儿她的手指已经不再流血了,要不是蔺千予有意控制,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不会有那样的出血量,放到现在都已经痊愈了。
傅淮远洗净了手,拉过了她的手开始细致地冲洗消毒。
或许是刚刚冲洗的水温是热的,没有了手套的阻隔,男人托着她手背的掌心也是温热的。
心里有了答案,就像是对着答案分析过程一样。
异种是没有人类体温的,所以他不爱被人触碰,平日里都戴着手套,洗过了手,沾上了温度,这才直接地和她肌肤相贴。
神情一向平和的医生在替她清理手上的血迹时,表情是少见的凝重,于是她开玩笑道:“医生的表情看起来真吓人。”
“……”
傅淮远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光是克制,就已经花掉了他所有的精力。
“是吗,可能是因为觉得可惜。”他摇摇头道,“这么漂亮的手上留了伤,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有责任。”
他又问道:“会痛吗?”
像照顾小孩一样。
蔺千予打量着已经清理干净,看着只剩下一道并不明显的痕迹的手指,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口吻,用带着一点点开玩笑的语气道。
“以前我受伤的时候,妈妈都会帮我呼呼的。”
带着伤回家只会被妈妈带出去狠狠操练。
谁让她们这一族格外慕强。
但这不妨碍蔺千予见过其他种族的亲子是怎么相处的。
“要不医生你也帮我呼一下,可能就不痛了。”
傅淮远没料到他还有被当成母亲的一天,他有点无奈,手上动作不停地继续消毒包扎。
蔺千予却忽然来了灵感。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她的语气逐渐低落,“某一天她突然不见,我为了找她所以跑了出来,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事……”
她干脆给自己来路不明的过去补了些设定。
傅淮远第一反应是觉得,她的母亲或许是被异种带走了,毕竟是母女的话,血的味道也应当相似。
不过他面上不显,耐心安慰道:“那你一定很辛苦。”
“我遇到过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是只有医生你不一样,”没等傅淮远疑惑他哪里不一样,蔺千予就继续了下去 ,“只有医生你是真的愿意教我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愿意无条件为我提供帮助。”
那是因为她的味道太特别了。
傅淮远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周遭还未清理的血液无时无刻在扰乱他的思想。。
不可否认,这块美味的小蛋糕确实有着非常优质的皮囊。
这个时代的人但凡有点能力的大多自命不凡,恐怕比起教导她生存之道,更愿意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虽然那天只是巧合,”他温柔地笑了笑,“不过我很高兴能让你觉得有所帮助。”
“那我可以提一个小要求吗?”她露出期待的表情。
傅淮远:“嗯?”
“要是以后再受伤,我可以都拜托医生你帮我治疗吗?”她不好意思地道,“总感觉在医生的身边,我会很安心。”
“当然。”傅淮远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医生也能帮我呼呼吗?”
这要求有些超出了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之间该有的边界感。
但前提是在场的是两个平等的正常人,而不是位于食物链供需关系两端的存在。
傅淮远对人类身份没有认同感,他是猎食者,这样的要求在他听来就像是一种猎物的主动邀请。
可蔺千予紧接着又说。
“不过医生不喜欢血腥味吧?”
不喜欢?
不,他很喜欢。
“凑得那么近,肯定血腥味会很重。”
傅淮远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逐渐沉默了。
“抱歉,”她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提了让医生为难的要求。”
“……”
傅淮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是第一次,但偶尔尝试一下长辈的身份或许也不错。”
他抬起了她的手,放在了唇边:“这种时候是不是还要说一些安慰的话?”
感受到他喷洒在她手背上的呼吸并不如他口吻那般的平和,蔺千予笑了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医生。”
是个怪物,且对于食物的**足够的强烈。
能忍,但不多。
地上是斑驳的血迹,沾了血迹的手套把放在了一旁柜子上的托盘内,从门外往里看,只能看到坐在椅子上女性的背影。
傅淮远单手扶着她身后的椅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笼罩。
陆镇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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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