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钧一直盯着她,她的表情从迷茫逐渐变成悲伤,扇子一样的长睫毛时不时随着眨眼而扑闪一下,再往下,是因为悲伤而紧抿的嘴。
他下意识说道:“你跟程老师不一样,不会变成她那样的。”
秦子尧一愣:“哪里不一样?”
“反正不一样。”林弈钧被她盯着,表情逐渐有些不自然,顿了顿,他说:“把手伸出来。”
秦子尧疑惑:“干嘛?”但还是对他伸出了手。
林弈钧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将她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摊开,捏着她的四根手指。他的掌心很热,但指尖微凉,此时头微微低着头,鼻尖距离她的脸颊不过二十多厘米,他的气息也轻飘飘地落到她脸上。
秦子尧心跳如同战鼓擂,剧烈且有些错乱,脸不争气地开始泛红。
她扭过头,视线避开他的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嘛?”
林弈钧没吭声,盯着她的手掌看了一会儿,说:“你的手相很好,未来你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人,一辈子陪着你。所以,你不会变成程老师那样子的。”
秦子尧的脸红透了,赶紧抽回自己的手。什么鬼?
“你还会看相啊?”
“嗯。”林弈钧点了点头。
秦子尧嘟囔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聪明。”
“……”倒是无法否认。
秦子尧红着脸看了会儿自己的掌纹,瞥了他一眼,问:“怎么能看出来……你刚才说的那些?”
她想问怎么能看出来未来会有一个人很爱她,但这话太羞耻了。她有点佩服林弈钧,说什么都那么自然坦荡。
林弈钧视线往上移去,故作高深地说:“说了你也不懂,天机不可泄露。”
不信邪的秦子尧回到家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怎么看手相,尤其是怎么看爱情线。但看了两个多小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作罢。
她躺在床上,回想起林弈钧握住她手的场面,又开始脸红。
她想,以后还是离林弈钧远一点,这个狗开始往狐狸方向进化了。
—
转眼寒假就过去了,新学期的第一周在摸底考和讲试卷中兵荒马乱地过去,秦子尧的物理考得还不错,数学也略有提升,但还是没过百。
林弈钧看到她的成绩后,笑得很无耻。他说:“有进步,但上升空间还是很大。”
要提到学习,秦子尧可就爱较劲儿了,尤其是对方五十步笑百步的时候。她不服气地说:“你语文还不是一个样!”九十分,她闭着眼睛都能考。
林弈钧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那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我没上补习班。”
“……”这人怎么能贱得如此清风朗月?
秦子尧哑口无言,因为林奕钧说的都是事实,她根本没法反驳。她也惆怅啊,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刷数学题的时间比物化生三科加起来的时间都多,奈何碰到数学考试就跟大脑没开机一样,怎么做怎么错。
她有些丧气,感觉寒假的补习班算是白上了。
估计是看她没精打采的,林弈钧好心地说:“没事,以后我给你补。”
嘴角是带笑的,表情是真诚的,但鉴于此人刚贱完,秦子尧忍不住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问:“有偿还是无偿?”
林弈钧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说:“无偿。”
秦子尧一下子开心了,但她忘了林弈钧是资本家的儿子。很多年后,她才知道在林弈钧眼里,根本没有免费一说,一切免费是为了更好地收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四,秦子尧早早就计划好了放学后去给谭奶奶买些食物过去,却被班主任通知周四下午进行全校大扫除。
为了公平,劳动委员把二班负责的区域和任务分好后写到了小纸条上,让同学们自己抽签。
周桐跟秦子尧坐在座位上看着争相拥上去抽签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周桐:“你抽还是我抽?”
秦子尧看了眼正抓着小纸球站在讲台上被同学们团团围住的劳动委员,说:“如果我的运气稳定发挥,估计能抽到扫厕所。”
周桐:“……那还是我去吧。”
她先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请让我抽到个事儿少活儿轻松的上上签。”
秦子尧忍不住提醒道:“周桐,这个不归佛祖管,你找他没用。实在要求的话,不如找找北斗七星。”
周桐:“……”
路过的林弈钧笑出了声:“没点文化,求神拜佛都找不到对口的神。”
周桐蹭地站起来,跟在他后面,恶狠狠地说:“就你有文化,就你会求神,祝你抽到扫厕所!”
林弈钧没搭理她。两人一前一后抽完签,林弈钧抽了个打扫实验楼门前的落叶,而周桐抽到全班门窗的擦洗,真真是个体力活儿。
周桐垮着一张脸,林弈钧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想换吗?”
周桐顿时两眼放光,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林弈钧轻飘飘地说:“想得美。”
周桐瞬间面无表情,甚至给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回走,对秦子尧说:“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林弈钧跟在她后面,双手插兜,说:“你俩要是喊声钧哥听听,我就跟你们换。”
周桐瞬间变脸,挤出一个假笑:“钧哥!”
秦子尧感叹,周桐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林弈钧看看秦子尧,等待她的“向权贵低头”。然而秦子尧眼睛微挑,嘴唇微张,眉头微抬,一脸“没眼看”的表情盯着他们:“宁死不受嗟来之食。”
林弈钧勾勾嘴角,随手将抽到的纸条丢到她桌面,然后伸手朝周桐要她那一张。
周桐看向秦子尧,用眼神征求的她的意见。
秦子尧:“……”
她默默转过头,假装继续做题:“偶尔吃一次也不是不行,有利于均衡营养。”
唔,近朱者赤,跟周桐混久了,脸皮自然也就慢慢变厚了。
林弈钧在大笑声中接过周桐的纸条,回了自己的座位。
三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实验楼跟前全是落叶大榕树,这几天正疯狂落叶,疯狂抽新芽。
周桐扫地扫得面容扭曲,冲着正在三米开外闷声扫落叶的秦子尧喊:“你说学校咋想的,种这种一到季节就严重‘脱发’的树,这不找事儿干吗!”
秦子尧没理她。
周桐又说:“林弈钧抽到什么不好,抽到扫落叶!抽个擦黑板不香吗?抽个倒垃圾不香吗?”
秦子尧还是没理她。
她毫不怀疑此时要是有条狗路过都得被周桐说两句。
一阵强劲的春风吹来,周桐刚归拢成一堆的落叶四下飘散,辐射面积十余平方米。周桐叫苦不迭:“什么妖风邪气!我要炸了!”
秦子尧看着那满地又要重新扫的落叶,也忍不住叹气道:“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添乱。”
两人把落叶全部打扫完毕,倒完垃圾,已经是六点多。回到教室时看到姜楚然林弈钧也刚忙完,四人一合计,决定吃顿大餐好好犒劳一下辛劳的自己。
周桐推荐了一个最近本地生活网上很火的榴莲煲鸡店,四个人骑着车兴冲冲地赶了二十分钟到店时,发现门口坐满了等位的人,还要现场取号排队。
秦子尧有些犹豫,说:“我们要换个别的吃?现在快七点了,看这阵仗轮到我们估计得八点,回家没时间做作业了。
周桐痛苦地说:“我们为什么出来吃个饭还要担心作业做不完啊!”
林弈钧“呵”了一声,说:“差生文具多,作业这种东西在哪里不能做,就非得回家?”
三人一听,有道理,于是纷纷从包里翻出作业本和笔。今天的作业大头是三道数学题和一篇英语作文,几个人将作业本摆在腿上时,面面相觑。
英语作文尚且能随便应付一下,但数学作业没了草稿纸就跟鱼没了水一样。
秦子尧叹气:“还是得回家。”
林弈钧“嗤”了一声,摇了摇头,说:“你们安心写你们的作文吧,数学交给我。”说完摸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可以进行手绘记录的软件,低着头在作业本上开始写起来,时不时在手机上写写画画。
其他三人看了一会儿,也开始写自己的英语作文。
于是饭店门前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面:一群坐在饭店门口玩着手机等位的年轻人中,四名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扎堆在店门口写作业。其中一男一女蹲在地上,就着红色的高脚塑料凳写字,另外一男一女端坐在凳子上,两两翘着二郎腿,大腿上搁着作业本,端坐如钟,时不时弯下腰写一会儿。
路人A:“现在的高中生真卷啊!”
路人B:“这一顿是非吃不可吗……”
路人C:“但凡当年我有这么努力,清华北大不是任我挑?”
路人D:“看,这几个祖国的花朵,再过几年就会成为出色的牛马。”
……
秦子尧坐在凳子上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服务员叫到他们的号码时,几个人正好把作文写完,秦子尧抬起头时,发现林弈钧已经在玩游戏了。
“……”
他写完了就不能稍微装一下吗,至少让她们几个心理平衡点啊。
被降维打击的感觉真难受。
几个人落座后,点菜的任务交给林弈钧,周桐姜楚然开始拿出数学作业本抄林弈钧的作业。姜楚然看了看跟周桐坐在一排的秦子尧,说:“秦子尧,咱俩换一下座位,我跟周桐先抄。”
林弈钧起身给他们让位置进出,重新坐下后,秦子尧正从自己的英语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他。他愣了愣,迟疑地接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