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承天门,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太极殿。
白从恕和林天骄先带人进了大殿。
大殿之上,帝后正召集百官商议赤巾军围城的应对之策。
突然,两队佩刀侍卫自行鱼贯而入,强逼众大臣跪伏在地,每个大臣背后都列一侍卫以刀抵之。
原本惊慌的大臣们再不敢说话,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皇帝震怒:“什么人?什么人派你们来的!程思谦呢?程思谦在何处?”
“臣在此。”
一声高呼,南衙禁军的首领程思谦陪着白从恕和林天骄走了进来。
皇帝脸色十分难看:“程思谦,朕视你为心腹,你这是何意?”
程思谦跪地道:“陛下,臣忠心可鉴,朝中奸佞当道,臣特来勤王!”
“勤王?”皇后质疑。
皇后从不参与朝政,可如今京城被围,形势危急,她不得不与皇帝一同临朝。
“是,勤王。”程思谦道。
“你说朝中有奸佞?何人是奸佞?”皇后沉声道。
林天骄搭弓射箭,一箭将站的笔直的太子和二皇子射了个对穿。
两个儿子倒地,皇后惊恐地尖叫:“来人!护驾!”
林天骄平静道:“不必了,奸佞已经除了一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怒吼道:“本宫的儿子是太子!太子!太子怎么会是奸佞!你!”
皇后怒指这林天骄:“你杀了当朝太子!杀了本宫的儿子!来人呐!杀了她!杀了她!”
殿上的士兵无一人动作。
皇后暴怒:“来人!你们都死了不成!”
林天骄笑道:“皇后娘娘还是坐下歇一歇吧。”
皇帝看了身旁的杨公公一眼,杨公公会意,让身边的两个内侍按住皇后轻声安抚。
皇帝原本也让吓了一跳,正是胆战心惊的时候。
见林天骄只杀了自己两个儿子就收了弓箭,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你二人是何人?”
林天骄道:“我是赤巾军主帅林天骄,这位是我的夫君白从恕。”
“好,好,少年英雄。”皇帝夸了他们二人一句,又道:“你二人今日上殿,所求何事?”
白从恕看向林天骄。
林天骄扬声道:“我二人来,想让陛下和娘娘见一位故人。”
“好!”皇帝脸上露出了笑来:“传!”
林天骄抬手,身后的士兵出去了。
不一会儿,杏儿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太极殿。
老夫人走的极慢,极沉稳。
殿上的百官都悄悄抬眼看过去。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他们都在心里嘀咕,故人?这老妪看着倒有些仪态,不像是寻常妇人。只是那脸上的斜着贯穿上下的一道疤看着渗人。
杏儿扶着老夫人走到大殿中央。
老夫人柔声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妾?”
臣妾?
大殿上有些许窃窃私语。
杨公公拂尘一甩,又恢复了安静。
皇帝愣了许久,终于道:“华儿,你果真没有死!”
老夫人突然激动跪地:“皇上还记得嫔妾!皇......上......”
老夫人情绪激动,跪伏在地上呜呜呜哭着。
没有人出声。
皇后原本暴怒着,听见皇帝的那一声“华儿”,也不在挣扎。
老夫人哭了一会儿,任由杏儿给她擦干泪道:“嫔妾如今这个样子,不美了。从前,皇上最怕嫔妾落泪,如今只怕是不愿看见嫔妾如此行状。”
皇帝柔声道:“怎么会,华儿你可知道,这许多年,朕都未曾忘了你!朕常常想,你若真的死了,怎么从不曾入梦?”
老夫人抽噎道:“皇上果真如此想?”
“当真!”皇帝说的斩钉截铁。
老夫人欣慰道:“皇上,不枉臣妾孤独挣扎这几十年啊!”
“爱妃,”皇帝心疼道:“爱妃既然没有死,怎么才回来见朕?”
“皇上!”老夫人激动道:“当年嫔妾是被皇后娘娘推下了山崖!”
此话一出,殿上的群臣都心中一惊。
杏儿跪在老夫人身边,也惊讶得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原来传说的落妃崖是真的!
老夫人就是那掉落山崖的妃子!
老夫人恸然指着皇后道:“当年,皇后娘娘未有身孕,后宫女子皆不敢有孕,只怕先于娘娘生了长子。皇上宠爱我,可我心中敬着皇后娘娘,当我得知我有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向娘娘请罪!当时......当时娘娘没有责怪我,还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寺庙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我天真的以为,娘娘大度,又和我是多年的姐妹,所以真的不怨我。谁知道,她带我去寺庙,是因为寺后有一处断崖,她......她亲手将我推了下去!”
面对老夫人的指认,皇后冷着一张脸,没有说一个字。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指着皇后道:“毒妇!”
老夫人泪流满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杏儿不住地为老夫人顺背。
老夫人缓了缓道:“幸而苍天有眼!我虽掉落山崖,却是落在河水之中。随水流冲到了一处浅滩。又得一猎户搭救,才幸免一死。
皇帝心疼地走下玉阶,亲自搀扶老夫人起来:“华儿,你受苦了!”
老夫人被扶到椅子上哭道:“皇上!我以为我经此大难,腹中孩儿必是无了。可谁知,我爹孩儿竟平安在我的肚子里长大。我多么想带他回来见一见他的父亲!可是......可是皇后尚在,我怎敢回来?这么多年,我含辛茹苦养育我儿。今日......今日,我......我终是不负皇恩,将他带到了陛下面前!”
说着老夫人激动地抬手:“恕儿......恕儿......快来跪拜你的父皇!”
白从恕恭敬地走到皇帝面前,挺直腰杆,一板一眼地跪地,感慨万千地行礼道:“孩儿......孩儿从恕拜见父皇!”
皇帝看向白从恕。
突然,皇后怒喝道:“皇上!皇上不可!”
皇帝止了想扶起白从恕而伸出的手。
皇后激动道:“皇上!万丈高崖,你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臣妾以为,她是指鹿为马,存心欺骗皇上!皇上,皇家血脉,不容有失!你不可以认他!”
老夫人冷哼道:“皇后娘娘还是如此心胸狭窄!当年你我同在太后身边,你的衣料要比我的华贵,你的首饰要比我的耀眼,做了皇后,我们不能先你生子,如今你的两个儿子都死了,还不让陛下认我生的儿子!你是想陛下血脉断绝啊!”
皇帝不顾她们说话,兀自伸手扶起了白从恕:“我儿辛苦。”
皇帝这一扶,就证明他承认了白从恕这个儿子。
白从恕眼含热泪,激动道:“父皇!孩儿......孩儿终于见到父皇了!”
“好孩子!”皇帝亲切道:“你和你母亲这么多年受苦了!从今往后,父皇必不叫你们再受一点儿苦!”
“皇上!”皇后犹自怒喝着:“皇上糊涂!你不能认下他!”
皇帝突然厉声道:“来人拟旨!皇后李氏,跋扈无德,今废其后位,幽于掖庭!”
林天骄抬手,自殿外进来两个侍卫,左右挟了皇后拖了出去。
皇帝眼看着皇后被拖出去,脸色分毫未变,继续道:“再拟旨,庄妃白玉华,蒙难多年,心志不改,更为大越抚育皇子,今册封为皇后。”
老夫人默默长出了一口气,跪地道:“臣妾谢陛下隆恩。陛下,恕儿文采兼备,德行上佳,勘为皇子表率。”
皇帝捻须,旋即开口:“再拟旨!......”
皇帝还没说完,林天骄突然拔了身边侍卫的剑,道:“皇上想封白从恕个什么?他如今岁数也不小了,辛苦这些年,若是没有个切实的奖赏,这怕是不妥吧?”
不等皇帝开口,老夫人先说话了:“诶,皇上必不会亏待了我儿,只是父子初见,总要惯熟几日才好。”
林天骄剑尖触地,斩钉截铁道:“我这个人最恨拖泥带水,咱们都走到这儿了,若此时没个结果,只怕寒了众弟兄的心!程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程思谦抱拳道:“林帅说的是!”
一时间,殿中将士举戟高呼:“林帅说的是!”
“林帅说的是!”
“林帅说的是!”
“林帅说的是!”
老夫人的脸色僵硬了几分,杏儿明显察觉到老夫人在微微发抖。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莫急,朕话还未说出口,你们先听听,再看这奖赏你们满不满意。”
说着,皇帝拾阶而上,端坐龙椅,沉声道:“拟旨,朕雅薄时务,常存遗世之心,今皇长子从恕,人品贵重,深肖朕躬。著即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林天骄带头呼喝:“吾皇万岁,万万岁。”
她只喊了这么一句,仍旧持剑耸立。
满殿大臣紧随其后,齐声呼喝:“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白从恕跪地谢恩:“孩儿谢父皇隆恩”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可她的神情倒不似方才放松,反而铁青了几分。
白从恕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林天骄身边,握紧林天骄的手道:“一路走来,是吾妻林氏天骄左右陪伴,我早说过,我若为王,你必为后。今日我做了皇帝,我的第一份圣旨就是封你为朕的皇后!”
林天骄并不跪地,她直直看着白从恕的眼睛,轻声道:“多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