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几天,天儿和阿飞如愿跟着陈知彦练武了。
杏儿砍柴的时候,他们两个扎马步,陈知彦坐着椅子闭目养神。
杏儿挑水的时候,他们两个练刀,陈知彦坐着椅子从旁提点。
杏儿烧火做饭的时候,他们两个背兵法,陈知彦坐着椅子闭着眼睛,有背错的藤条一抽。
杏儿洗衣裳的时候,他们两个练梅花桩,陈知彦坐着椅子捧着兵法,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杏儿的汗滴掉进洗衣盆的时候,天儿也正从桩上掉下来。
“哎呦!娘~,娘你拉我一把。”
杏儿一动不动。
“娘~”
杏儿一动不动。
阿飞看不过去了,跳下来,扶起天儿:“可伤着了?”
“没有。”天儿摇头:“就是屁股疼。”
阿飞转头看杏儿:“姐,天儿喊你,你怎么不管他!”
“怎么管?”杏儿直起腰:“你们一天天吃喝拉撒我哪一样没管!”
陈知彦抬起头:“怎么都下来了?继续练!”
阿飞天儿听师父发话了,赶紧上桩。
杏儿看没人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到梅花桩前,想出手拽下来这两个猴孩子,可又怕他俩受伤。
攥了攥拳头还是放下了。
陈知彦看难得杏儿来跟前了,抓住机会说:“这几日的菜还是太素了。”
杏儿怒目而视。
陈知彦没注意杏儿的眼神,悠哉说道:“不过我也明白,大冬天的,你们这里又远离人烟。吃的节俭些就节俭些罢。可是怎么连茶水都不好喝了呢?难得这里有如此甘泉,更应该多饮些才是。”
杏儿抱臂看他:“小陈将军的伤不知好的怎么样了?我这无知村妇,做的饭自然是不好入口的。您这伤若是差不多了,就早日下山罢!”
陈知彦猛地放下书。
这个女人怎么了?
前几天不还和颜悦色的给自己沏茶?
今天怎么下逐客令了?
他抬眼看杏儿,嗯,看着不太高兴。
“我这伤......一直是乔姑娘你给医治的呀,这好还是没好,自然是......听姑娘的。”
杏儿心里疯狂地说:好了好了好了!赶紧离开!
可理智还是让她实事求是道:“还需要些时日。”
“好。”陈知彦又捧起了书。
杏儿一把把书抢过来:“小陈将军,他们喜欢练武,也不能一直这么练呀!”
陈知彦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干,这乔青杏为何要来找事儿。
“乔姑娘,不是你同意他们习武的吗?一件事,既然做了,那便要做到最好啊!我让他们勤加练习也是为他们好啊。”
杏儿长叹一口气:“他们好,我不好呀!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每天这烧饭熬药砍柴挑水洒扫庭院浆洗衣裳,都是我一个人干!我干不过来了!我也是个人!需要休息喘气!”
陈知彦一脸无所谓:“那你之前怎么想不到这些呢?人无信不立......”
“我去你个人无信!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让他俩每天空出半个时辰给我干活儿;二,你把他们的活儿干了!”
陈知彦呆住了:这个女人不仅粗鲁无理,还出口成脏!
他强忍心中的不适,勉强道:“我、选、二、”
杏儿其实只想他给阿飞和天儿每天留出半个时辰,给自己干活,本意不是想让他这个伤患做活。
“为什么不选一?”
陈知彦摊手:“我既然收了他们为徒,就要为他们负责,他们一心学武,我当然要为他们排除万难。乔姑娘,你让我选,我选了,要干些什么?”
杏儿骑虎难下:“明日的柴还没砍,你去砍吧。”
陈知彦起身走到柴堆。
阿飞和天儿看师父走了,很是好奇。
陈知彦边卷袖子边喝道:“继续练!”
阿飞和天儿赶紧继续。
陈知彦捡了一个粗壮些的木头,拎起斧头,砍下去。
这也不难嘛!区区砍柴,我陈知彦怎么可能不会!
可这么连续砍了七八下,他的肚子突然剧痛!
他不想在乔青杏面前丢人,可实在疼痛难忍,他只得扔下斧头捂着肚子。
杏儿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心里害怕他牵动伤口。
可倒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赶紧上前扶着他:“你还好吗?”
陈知彦诚实道:“不太好。”
“我扶你回房。”
“多谢。”
杏儿把陈知彦送回房,检查了伤口,微微有些渗血。
她诚恳道歉:“对不起啊,我刚才就是太生气了。你伤刚好一点儿,这又流血了,都是我不好。”
陈知彦缓了口气:“不致命就行。只是乔姑娘,你为何生在下的气?”
杏儿愧疚地解释:“我也不是生你的气!就是他俩都练武去了,这里就咱们四个人,所有的活儿都是我干,我干不过来,我太累了,所以才生气了。我刚才让你二选一,也是想让你答应让他们两个给我分担一些。不是存心想害你......”
陈知彦无语:“你想让他俩干活你直接说呀!为什么要生气呢?”
杏儿如今是里外不是人:“我之前不是答应让他们练武......我干活嘛......可活儿太多了!这个时候再出尔反尔......有些不好......”
陈知彦又发现这乔青杏的一个缺点:这个人做事只凭心情不论方法。
可砍柴是自己选的,也不能只怨她一个人......
“这样吧乔姑娘,以后就按你说的,每日让他们先干活再练武,晚上多练半个时辰,你看可好?”
杏儿满意地点头。
这以后,陈知彦教导阿飞和天儿的时候,都会留意杏儿在干什么。
确实如她所说,她一天都在干活。
时间长了,陈知彦也有些内疚:因为自己,给这个女子添了这么多麻烦!看她一天到晚忙碌的样子,真是可怜。
所以他再看杏儿用粗壮的臂膀砍柴,弯着比京中女子宽一倍的腰洗衣裳,不施粉黛的脸呛着油烟的时候,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女子即便是林天骄派来的,自己也不能太过苛责她。
阿飞敏锐地发现了师父的变化!
从前师父教导他们时,不是在看书,就是一双毒眼挑他们的毛病。
可这几日,只要杏儿姐走过,师父就看着她,有时候还看很长时间!
他不禁和天儿八卦:“天儿,你发现没有?你爹总看你娘。”
天儿打从和爹学起武,就更喜欢研究功夫了。
他一边回忆今儿个学的招式,一边应付道:“看我娘干嘛?”
阿飞深深点头:“就是说,看你娘干吗?你说她,长相......普普通通,身材......普普通通,性格......不太好!有什么可看的呢?”
天儿不爱听了:“你也嫌弃我娘?”
阿飞否认:“不是不是!你娘是我姐!我怎么会嫌弃她!可你想啊,你看你娘,那是孺慕之情,我看她,那是亲人,师父看她......还总看......你说他什么意思?”
天儿摇头:听不懂。
阿飞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给天儿讲:“你爹娘怎么有了你?那说明你爹以前喜欢过你娘啊!怎么后来再见你娘会掐她的脖子?说明你娘负过他!他恨你娘这个负心女子!可现在怎么总是看她?是不是说明他又爱上了她?”
天儿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爹喜欢我娘?”
“嗯!”
天儿觉得这个爹总算有一个自己不讨厌他的地方了!
阿飞叮嘱天儿:“从今天开始,咱俩可不能影响师父追求你娘!”
“为什么?”
“你想啊!师父他伤好了就回京城,到时候咱俩跟谁学去?咱们这会儿要给他们创造机会,等他伤好了,要不就留下继续追你娘,要不就是你娘同意了,带着咱俩一起上京,不管怎么样,咱俩都有功夫学!”
天儿也深深点头。
他就喜欢阿飞!阿飞总能为自己考虑!
陈知彦刚能不用人搀扶,自己慢慢走几步。
杏儿规定以后饭都在厨房吃,省的端来端去麻烦。
可刚四个人一起吃了几天,阿飞和天儿就顿顿夹些菜说要回房吃!
他一头雾水:“这两个孩子倒是总喜欢自己相处啊?”
杏儿也不明白,只觉得是阿飞之前受伤,他俩同吃同睡习惯了:“嗯,从小一起玩儿么!”
陈知彦点头:“这几日怎么日日是白菜?不见你做别的菜。”
杏儿叹气:“这正说起来了,菜窖里没什么菜了!我也正发愁,这剩下的菜吃没了该怎么办!”
陈知彦放下碗:“真是为难你了。这寒冬腊月的,也没处寻吃的。从明天开始,每顿饭少做些吧。能撑一日是一日。熬一熬就春天了。”
杏儿也同意:“我们倒好说,就是你这需要养伤的人同意就行。”
陈知彦摇头:“我这伤养了三四个月了,饿一饿不碍事。你们为救我耽搁在这山上,我感激还来不及。”
杏儿发现这陈知彦最近说话顺耳了许多。
嗯,架子也小了,不像前几个月,总端着,好像别人欠他似的。
两个人达成一致,就开始了节省粮食的一个月。
因为每天吃的少,四个人脸颊都凹陷着,面如土色,眼冒金星。
盼啊盼,春天终于在他们饿死之前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