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夜里用来照明的灯笼还没有撤下,京城的长街上只有做生意的小贩早起忙碌。
辚辚的车马声响起,朝着万千柳树垂枝的建章宫宫门驶去。
早起上朝的臣子们手持笏板鱼贯而入,身上的佩剑和玉饰撞击发出的轻响在静谧的空中清晰可闻。
“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
皇帝王柯斜靠在龙椅上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
给事中李礼随即出列,语气尽显急切:“陛下!反贼陆璋日前已经攻克青州,势力大涨,宜早做打算啊!”
话音刚落,承宣使苏肃紧随其后,补充道:“是啊陛下!青州地广人多,物产丰富,陆璋如今尽得此城,若不及早打算,日后必成大患啊!”
皇帝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伸了一个懒腰瞄了一眼位于群臣首位的孙广陆:“此事,丞相认为当如何是好?”
孙广陆思索状,沉默半晌方才开口:“臣以为可派使臣前往青州招降,若陆璋不肯,在图后策。”
“好!丞相可有人选?”
“云阳侯世子,上将军王谦可担此重任。”
“准!”
给事中李礼见两人三言两语就将人选定下,心下着急,连步上前急声谏道:“陛下不可!云阳侯世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且矜骄自傲,恐非适宜人选!”
“哦~那李卿可以人选推荐啊?”皇帝又靠回了椅子上。
“可遣……”
李礼话还没说完就被云阳侯世子打断。
“臣愿前往,若招降之事不成,愿取陆璋首级,献与陛下。”说着侧过脸朝李礼冷笑一下。
李礼还欲再言,被皇帝挥手制止:“朕意已决,就让上将军带五千人马前往。诸位爱卿,无事退朝吧,朕乏了。”
李礼垂头丧气地出了建章宫,王谦自他身后赶上,阴测测地看着他,心里直道,老匹夫,待他顺利归来再找他算账。
林泽带领其余人马,于半月后抵达青州,青梧跟随陆璋前往城门亲迎。
林泽与青梧并非亲兄妹,两人父亲以兄弟相称,两人从小亦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情同兄妹,自小便以兄妹相称。
二人自分离之日起至今已有四载未见,今日重逢,望眼欲穿,远远地看见自家兄长骑着的枣红大马,青梧高举臂膀挥动,向前奔跑迎接:“兄长!”
陆璋背着手跟在后面,有些隐晦地皱了皱眉头,他连夜赶回青州救她时,也没见她如此激动。
“岁岁!”林泽打马至青梧跟前,随即下马,扶住了已经开始掉金豆豆的妹妹。
帮自家妹妹擦了擦眼泪,林泽一脸宠溺:“许久未见,岁岁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青梧破涕而笑:“兄长也成熟稳重许多。”
兄妹两人正执手相看泪眼,互诉家人之间的想念之情,身后突兀地响起两声咳嗽。
“主公!”满眼妹妹的林泽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陆璋,连忙见礼。
“公明不必多礼,我欲迁营青州,不知公明意下如何?”公明是林泽的字。
“臣也正有此意。”
林泽听见陆璋的话,眼睛一亮,青州地广物丰,比泾阳十倍有余,迁营青州实为明智之举。
见两人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聊起了公事,青梧有些无奈,又拿他们没有办法,耸了耸肩:“两位大人且安心商议,我去给你们备宴接风洗尘。”
“岁岁……”林泽被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风大,陆璋站在二人身后,没有听清林泽对青梧的称呼,现在听见了,脑袋忽的疼痛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
他无意识地跟着呢喃了几句:“岁岁,岁岁……”
“主公,主公可是身体不适。”林泽见陆璋忽然捂住脑袋,面露痛苦之色,连忙问道,“身体重要,迁营之事可明日在意。”
陆璋摇了摇脑袋:“无事。”
一行人未在城门久留,回了谢府。
“今青州方定,不易大兴土木,主公可以知州府为王府,命军士驻扎城外,训练之余开田种地已补军需。”
“好!我即刻下令,公明连日奔波想必身心疲惫,速去歇息吧。”
陆璋和林泽敲定迁营事宜,就让林泽去休息了。
林泽走后不久,青梧提着食盒到了书房。
“兄长呢?”
“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那他没口福喽~”
青梧边说边从食盒里端出来两盏雪梨银耳羹,将其中一盏递给陆璋:“殿下尝尝,我亲手做的。”
陆璋看着笑得像个小狐狸的青梧,心情前所未有的松快起来。
雪梨银耳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陆璋本不喜甜食,但这盏羹吃着吃着不知不觉地就见了底。
“好吃吗?还有一盏!”青梧巴巴地看着陆璋,见他吃完了连忙把另一盏也递给他。
陆璋有些好笑地摆了摆手:“一盏就够了。”
青梧闻言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睑,慢吞吞地把盏往食盒里放,声音也无精打采拖得长长的:“那好吧……”
陆璋看着小姑娘低落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有些无奈:“给我吧。”
小姑娘脸上的酒窝马上浮现出来。
沉默着吃完第二盏雪梨银耳羹的陆璋,觉得自己简直是鬼迷心窍。
但是看着小姑娘出门时雀跃的背影,又觉得鬼迷心窍也不是不可以。
夜里,接风宴结束之后,想着陆璋白日里似有头痛之症,青梧又命人给他和兄长各自送了一盏安神汤。
陆璋喝了安神汤很快入睡,做起梦来。
梦里是女子白的晃人的肌肤和娇软的呻/吟,衣衫满地,一室旖旎。
“郎君~”
“岁岁……”
床帏里除了女子讨好的求饶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之外,还夹杂着叮铃作响的铃铛声,欲说还休。
陆璋从梦中醒来,被自己气笑了。自己哪里是鬼迷心窍,分明是色迷心窍。
他披衣下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尽。
梦里女孩子肌肤细腻的触感似有实感,陆璋透过窗户看着挂在树梢的弯月,手下缓慢地转动着茶杯。
既然如此,谢家姑娘也实为女中豪杰,足智多谋,何不一试。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还没等到陆璋想出追求之策,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助攻了。
这不,一大早的,太阳将将升起,就有人到谢府上门“拜访”了。
“伯父快请上座。”青梧引着谢谨朝宴客大厅走,自己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下首,“不知伯父登门所谓何事?”
谢谨乃谢父堂兄,谢父在世时,任谢氏族长,掌管族中大事。谢父去世后,族长之位由谢谨接管。
之后,就以族中无女子掌权的先例为由,三番五次地逼迫青梧交出库房钥匙以及家中账本。
青梧自是不肯,两人就此周旋了三年有余,都没能从对方手中讨到什么便宜。
之前黄显忠欲上门求娶之事,谢谨就持放任态度,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皆因青梧若出嫁,除嫁妆置办外,断然不能带走谢家其余财物,如此,他便可顺理成章将其纳入囊中。
现在见青梧对吴越王入主青州之事,多出计谋,功劳不小,恐吴越王在青州站稳脚跟后,在背后为她撑腰。
如此一来,谢家财物必然不可得,然那样大数目的一笔财产,谢谨岂肯善罢甘休。
遂在家中谋臣的建议下,趁青梧暂无防备,带人上门以族规压制,这库房钥匙她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青梧一听其来意,冷下脸来,骤然起身:“来人!送客!”
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谢谨带来的人挡住去路。
“伯父难不成还要在我家中动武不成?”青梧也不急,坐回椅子上,只是态度不似先前恭敬,“我府中人可不是吃素的。”
谢谨起身,笑盈盈地抚着胡子从上首走下来:“非也。谢谨今日不过是依族规办事,若是贤侄女不肯照办,只能敞开大门,请来城中百姓看看谢氏不孝子孙了。”
青梧听着谢谨的话,眯了眯眼睛:“族规?什么族规?伯父可有明文规定?”
现下虽天下大乱,但天下人仍遵从“孝”之伦理体系,家族中人应恭谨和睦,故两人暗地里争斗多年,却从未在明面上动过干戈。
今日谢谨以族规说事,看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女子掌权虽无先例,但也无明文规定,故青梧才让其出示。
谁曾想 ,谢谨竟然真的从怀中拿出来所谓家规,墨香未散,一看就是才写不久,但确实加盖族印。
真真是阴险小人!
知州府内尚未安排妥当,陆璋仍借住在谢府。
早起视察军营归来,就见门外停着几辆马车,想来是有人拜访。
他挑了挑眉,决定去看看情况。还未进宴客大厅就见一屋子的人,乌泱泱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他前脚才进门,就被眼尖的青梧看到了。
“我与吴越王殿下两情相悦,已在商议婚嫁之事,正打算遣人前去禀报伯父,伯父就上门来了。不知道伯父认为以吴越王之尊,侄女举谢府家资为嫁妆可够?若是尚有欠缺,望伯父看在血肉之情出手相助一二。”
满屋子的人一听这话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谢谨更是直接甩了袖子:“简直是一派胡言!”
然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男人凌冽的笑声:“怎么?谢先生觉得本王的王妃不值得这么多嫁妆?”
一看来人,众人脸上的不可思议瞬间变为惊恐,然后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拜见吴越王殿下。”
谢谨更是立马澄清:“在下绝无此意。”
青梧自从陆璋上次说过“不必多礼”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朝他行过礼。
她站在椅子前,看着高大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最终在自己旁边站定。
原本也只是情急之下看见陆璋,灵机一现的胡言乱语,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刚要补救,就听见男人顺着自己的话往下继续说。
给了懵懵的,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一个安心的眼神,陆璋才再次开口:“那谢先生是什么意思?”
(老婆马上到手!哇哇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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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