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宴结束,皇亲外臣便离宫归家,陪伴家人除夕守岁。
后宫诸人则是跟随石柳亭去御花园,赏烟花。
“听说今年的烟花与往年不同,格外绚丽多彩呢。”安婕妤低声对身边的章岁暖说道。
“是嘛?”章岁暖无心接话,随口敷衍了一句。
她的心思,都落在了郑月落身上。
郑家的女儿穿紫、蓝二色都分外端庄大气,郑月落着一身靛青色衣裙,飞仙髻上的蓝宝石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美人美景,相互交融,好像这颜色合该就是为她而生似的。
石柳亭怕郑月落受了寒气,便将自己的白狐皮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白色的绒毛遮掩着她白皙的脸庞,竟生出两分可爱。
安婕妤察觉到章岁暖的心思,不觉有些好笑,低声挑拨道:“这白狐皮的大氅难得,陛下可是第一次舍得给旁人披呢。”
闻言,章岁暖的眼眸又低垂了几分,她又何尝不知,于公,郑家现在是石柳亭和石柳寒角力的重心;于私,自己貌若妖姬,自然比不了和贵妃贤德端庄。
烟花在空中绽开,灿若霞光,银花火树,好不美丽。
可惜,短短一瞬,难以永恒。
正到烟花绚烂之时,石柳亭突然回头对章岁暖冷声道:“毓婕妤身子重,不必在这里等候,回宫去吧。”
章岁暖有些诧异,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迅速地行了礼,便与众人逆向而行。
与章岁暖差不多月份的安婕妤回头看了一眼章岁暖,转过身再看石柳亭时,他紧紧握着和贵妃的手,将其拥入怀中。
“真是,可笑啊”
御花园离露白宫属实不近,逃到幽静之处,章岁暖再也忍不住泪水涟涟。
“主子,这是怎么了?”萤心听到章岁暖啜泣的声音,赶忙上前询问。
章岁暖摇摇头,伸出手将萤心手里的灯笼轻轻推开,她不想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萤心见状,自然明白了章岁暖的意思,跟胡宝两人慢慢跟在章岁暖身后。
年少时,她期望一生一双人,不肯屈居王府侧妃;现在,她以为只要心在就好,却原来一点也舍不得把他分给别人。
王爷和陛下早已不死不休,她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没有也不愿。
这夜,章岁暖没有按习俗守岁,哭着走到露白宫已经耗费太多力气,洗漱完便沉沉地睡着了。
大歧的春节有七天休沐,期间免除一切问安,章岁暖自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帷幔刚刚掀开,萤心便在章岁暖耳边低声禀报,章岁暖离宫后,檀心被指到安婕妤处伺候,没几日就因偷盗皇室珠宝,被敏妃杖责而亡。
“据说整整打了六十多棍才断了气,檀心也是骨头硬,愣是一声都没吭。”
章岁暖不由心悸,檀心没了,是好事也是祸事。
没了檀心,石柳寒一时半会安插不来眼线,飞书传信都会由赤心一手拿捏。
可檀心没的这样快,这样巧,章岁暖不得不猜测石柳亭早已知晓内情。
尽管章岁暖此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想,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只觉得喉咙都被人捏在手里。
章岁暖没说话,摆摆手让萤心服侍自己洗漱。
今日春节,太后特意赏赐了海参粥和牛奶燕窝羹,章岁暖连梳妆都来不及,只想赶快用膳。
石柳亭推开门,恰逢今日阳光格外好,温而不燥,章岁暖着浅绿色棉裙,长发如瀑。
章岁暖放下勺子,站起身来,勉强挤出一丝笑道,“陛下怎么来了。”
“朕来不得吗?”石柳亭走到章岁暖面前,轻轻拢好她的发丝。
章岁暖有些奇怪,已经月余未见,章岁暖对他有了些许生疏感,可眼前这人似乎还与她未出过宫一般。
“越发瘦削了。”石柳亭按着章岁暖坐下,示意她赶紧用膳。
章岁暖无言,默默喝起了粥。
有人盯着,章岁暖喝粥的动作越发斯文起来,慢悠悠地才用完早膳。
萤心带着新来顶替檀心的侍女茯沫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
“今日可有何安排,看书还是练字?”石柳亭伸手摸向章岁暖的肚子。
章岁暖下意识躲开了,却发现有些不妥,只能借口推脱,“妾今日疲乏的很,只想休息。”
“那好,难得朕今日无事,陪你一起偷个懒。”石柳亭将人单手搂在怀里,“朕给你和麟儿读书如何?”
“那就有劳陛下了。”章岁暖无意反抗,随着石柳亭躺在榻上。
石柳亭伸手去选书籍,挑挑拣拣选中了一本《唐代诗人杂记》,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章岁暖窝在石柳亭怀里,眼睛一点点描绘石柳亭锦衣上的纹路,一边听着石柳亭念书。
抑扬顿挫之间,章岁暖忍不住小鸡啄米,渐渐熟睡。
石柳亭剥开她粘在脸上的发丝,细白的皮肤,嫣红的唇瓣,不得不让人在心里承认她是美的。
这看似浓情蜜意之景,被门外的宋美人看了个正着,错开的门缝因为推门之人的离开,渗出丝丝寒气。
许是长日劳累,章岁暖醒时,石柳亭还未醒。
章岁暖轻轻起身探看,两个人的姿势早已不是之前的样子,石柳亭熟睡后,将自己蜷成一团。
这个姿势,章岁暖再熟悉不过。
幼时,她深眠时也是这个姿势,师父说他见过的很多风卫,幼时也是这般如此。
据说是因为内心无安处,才会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蜷成一团,以求慰藉。
这样的石柳亭,让章岁暖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她不忍心自己所爱的君王,心中竟也无一隅安处。
可能是章岁暖的目光过于炽烈,石柳亭未睁开眼,却是将章岁暖捞进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睡了过去。
而敏妃这边,却没那么好过了。
太后命素琴偷偷将敏妃带到浣晦宫,敏妃刚进门,太后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哀家看你是疯了!皇宫夜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然张口便要打杀后妃和皇嗣,谁给你的胆子?”太后此刻满脸怒容,原本还算光滑的皮肤上显露出条条细纹。
这一巴掌,太后用足了力气,敏妃的脸红肿着,连发髻都歪了。
经过一夜的冷静,敏妃也自知自己怒火中烧,昏了头,差点惹了大祸,只能掩面而泣。
毕竟是亲侄女,见她如此可怜,太后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从前皇帝宠你,打压后妃也是手段。如今郑家如日中天,章家又是朝廷新贵,你拿什么去挣?”太后叹了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敏妃哽咽着,披上斗篷,又悄悄地回到鸾鸢宫了。
可没等她冷静几日,和贵妃便日日向太后请安,协助太后打理后宫事宜。
才半月余,阖宫上下都在夸赞和贵妃处事有度,赏罚分明。
就连陛下也时常夸赞,称其有元后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