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霍言除了把大半部分时间花在陪客户上,还得抽空去装修他的房子,再就是和那张照片上笑出虎牙的妹子约会。
按照霍言本来的打算,相亲应付一下子就成了,结果应付应付的,就应付到了约会,应付到了快见家长的地步。
全是因为相亲那天,他妈妈假装路过,坐在另一边的餐桌上,假装吃饭喝茶,一个劲地往他那边瞧。
之后眨眼啦,咳嗽啦,筷子和盘子碰得叮当响啦,喊服务员给霍言倒水收拾盘子啦…
这些个事情让霍言觉得,如果拒绝眼前这妹子,那以后就会有无止境的妹子被他妈妈挑中,然后无止境地跟他啰嗦,无止境地相亲,无止境地看他妈在自己面前搞事情,直到他答应跟谁试试看。
行吧行吧,试试看就试试看。
他可以试一个星期,也可以试一个月,也可以试一年,只要等那妹子不耐烦,讨厌他了,就等着被甩就是了。
被甩了他也就好在他妈妈面前说:我尽力了呀,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家捆起来抢回家里去吧。
想到捆起来抢回家里去的借口时,他脑子里就会出现林小渊包里那根红绳,丁卓捆邱容那根红绳,自己想把林小渊捆起来的那根红绳。
可以把捆起来的林小渊抢到任何地方去,就是不能抢回家,因为他的家不止有他,还有他妈。
那妹子似乎喜欢霍言,不仅在见面的第一天就很满意,盯着他一直看,等霍言把视线从他妈妈身上转会回来看她,她又娇滴滴地把头埋下去。
霍言跟她说话,她就抬头笑出她的虎牙,他就盯着那虎牙看,没去看她眼睛,完全不知道此妹子已经下定决心跟他一辈子。
他妈妈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对虎牙妹妹也很是满意,规划着霍言的新房赶紧装修好,好住进去。
再定个时间家长见面,再定个时间把婚结了,再定个时间把孩子生了…
霍言怒气却忍不住,对他妈说了些话。
“要不要再定个时间把我棺材定好?我们家也不算穷,要不就定一套楠木吧,棺材上面再刻上几行字‘一生听话,极大孝子’!”
他妈妈知道他真正发脾气的样子,也就没那么激动了,假装生气:呸呸呸!什么棺材,行了行了,慢慢来,我还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霍言也不知道是不是丧失了对生活的兴趣。
虎牙妹子跟他约会,不管是吃饭看电影,还是到公园里去散步,他都不记得过程与细节,除了记得那段时间他不用陪客户喝酒小心翼翼的感受,其它的全然在他记忆之外。
那妹子跟他讲自己的工作、生活、甚至前男友渣的程度,对他来讲,就跟蚊子一样嗡嗡响。
他有时候迷糊大了,还真的以为耳朵旁边有只蚊子,伸手在空中去拍。
啪地一声,把虎牙妹子吓一跳。
每回看电影,他就会想起跟林小渊在洸城看《麦兜-当当伴我心》的种种。
那天进电影院之前,霍言问他要不要吃爆米花,他都一脸兴奋,好像第一次吃,就跟他第一次抽烟那样,拿嘴里吃一口,惊讶:甜的呀!我一直以为是咸的。
他当时奇怪得很:方永源没买过爆米花给你吃?
林小渊摇摇头:他说这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现在想来,这也是谎话,可他表现出来的兴奋,又不像假的。
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自己不了解他的真实生活里,也是什么也不准干,什么也没干过。要么,就是连兴奋劲儿也是演的,该发一“顶级演员”的奖杯给他。
看电影的时候,虎牙妹子拿手喂他吃爆米花,他就又想起林小渊拿手喂自己吃爆米花的情景。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林小渊自己抱着个爆米花一粒一粒吃,霍言余光撇见他手指尖夹着爆米花往嘴里送,就很想吃那颗爆米花,连同手指一起。
他就来了兴致说:呐,我喂你吃了虾吃了槐花糕,换你喂我吃了。
林小渊转头愣了愣,笑他:嘿嘿,原来你也喜欢被人喂呢。
然后就喂他吃,当然就连同手指一起咬嘴里了,林小渊脸还红了红,不过也就几秒钟,脸红变成了得意,拿颗爆米花塞嘴里一半,递过去,挑衅看他。
他哪里经得住那张嘴还有那挑衅的眼神,张嘴就连同那爆米花和嘴吃了个够。
霍言现在想起来,还会不自觉拿手摸了摸自己嘴巴,像是在上面找当时的触感。
他后来总在想:
是不是…
林小渊最后拿走的,不仅是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那天虎牙妹子拿了两张舞台剧的票,约他去看。
妹子穿一身红色吊带连衣裙,戴一金色细项链。
霍言一见,眼珠子抖动,内心有什么豁口敞开了。
走进了看见虎牙妹子嘴上涂的红色口红,那豁口里待着的蛇,睁开了眼睛。
看舞台剧的时候,霍言直着眼睛去看舞台上人的卖力表演,把手攥紧了去关闭那豁口。
演完了,虎牙妹子问要不要去她家坐坐,他爸妈今天不在。
霍言眼珠子卡顿着往她嘴唇上看,说了句:好啊。
好啊,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喉咙里沉出去的要忍忍不住的烦闷。
虎牙妹子对那句好啊,也是有些发怵,觉得这两个字带着点恐怖的意味,但是抬眼去看霍言的俊容,一切可怕就都烟消云散了。
进到虎牙妹子家,虎牙妹子给他倒了杯水,问他渴不渴,他说渴,但是却没接那水杯,直接就抓人肩膀往那鲜红的嘴上猛着亲。
亲了半天睁眼疑惑:不对,不是这个味儿。
怎么,香味儿那么腻人?嘴也没那么柔软,也不甘甜。
虎牙妹子对于这种霸道的吻貌似很喜欢,自己也迎上去回应,却在一进一退之间,感受到了疼痛,但也是能接受的程度,正要再往里进,被霍言一把推开。
“?”虎牙妹子诧异,“怎么了?”
“不是这个味道。”
“什么?”
“血…不是这个味道…”
妹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唇边有一处小伤口,拿手摸了摸,在手上摩挲。
哪儿不对了?
霍言没顾及虎牙妹子现在的表情和感受,把嘴上的口红和血擦干净,终于拿目光直视她,上下打量,让自己沉在那一片鲜红里。
仔细去听,那巨蟒,没了反应。
他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意思是,以后自己是正常的了?
意思…到底是从今以后,只有林小渊能把那巨蟒招出来,还是说,林小渊治好了那狂躁的巨蟒?
虎牙妹子把嘴上的血擦了擦,笑了笑:“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见他不说话,攀他肩膀,手摸了摸他的脸开始往下,自己亲了过去,好一会儿离开他的嘴。
“不管故意不故意,我都原谅你,我们…继续…”
之后霍言被带到她房间,拥抱在了她的床上。
霍言没脱掉那件红裙子,让虎牙妹故意穿着它,让自己进入了以前为之振奋,现在没了感觉的鲜红里。
完事儿了霍言就坐起来抽烟,像极了不负责任的渣男抽事后烟,只不过他事后烟抽得并不舒坦,反而有些烦躁。
原因大概已经知道,就是感觉不对了。
为什么说那巨蟒不动了,他反而感觉不对了?
因为他喜欢那头巨蟒,尽管他以前把他用三道门三道锁锁了起来,但是不管怎么锁,它在啊。
他知道它就在门后面,时常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敲门,一敲门,他的心脏就会猛烈跳动。
是种让自己感觉活着的最爽证据。
那种感觉,生活里再多的好事,都代替不了,就算每年分红赚到的钱,就算离自己财务自由向往的生活又进了一步。
虎牙妹子倒是对他的满意度又升了一格,躺他怀里问他:感觉好吗?
霍言吐口烟,淡然说:好。
虎牙妹子就羞羞答答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好意思了。
之后虎牙妹子就像得了个恩准似的,参与到了霍言的房子装修里去,让霍言觉得很是头疼。
那全是镜子的房间变成了小孩儿的卧房,那满是绿植的房间变成了书房加客卧,主卧,床变成了普通的白色欧式双人床。
那天,霍言陪着虎牙妹子去选那张双人的床单被套。
他没管虎牙妹子指着各种材质的介绍,径直盯着那展出来的红色床单发愣。
脑子里全是那白晃晃的身子在这一片鲜红里扭动,喘息着对自己说:是吩咐吗?是吩咐的话,我就停下。
鬼使神差地,就跟那虎牙妹子说:“就买这套吧。”
虎牙妹子走过来摸了摸材质说:“也不错,红色喜庆,意思你也等不及要结婚了吗?”
霍言没回她话,拿手去触碰那光滑的床单,指尖瞬间变得僵硬。
他想起来某种顺滑。
那天霍言没回他妈妈家,也没去虎牙妹子家,自己跑房子里去,把红色的床单一铺,躺床上看窗户外暗蓝色的天。
等天暗得什么也看不清了,他就开始做起无法言语的事情来。
一边做一边去想,布满全身的红绳、咬破了的红唇、惨白的躯体、干净得异常的皮肤、盛夏的花香,脖颈沁出来的香汗…
他翻过身,假装身子底下有他的那一想象,将那红色床单造得不成样。
他又听见了那巨蟒的声音,嘶嘶地在他耳边:“想我了吗?”
他继续喘息:“对,想你了。”
蟒蛇笑他:“你永远也离不开我,嘶嘶——”
他大喘一声,身子一软,几分钟后才转正身体,盯着天花板,苦笑说:“离不开你,真的是太惨了。”
嘴角却微微往上,翘出满意的弧度。
还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