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要我承担这些,他们要一个工具,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出生当工具。
他们把我带来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哥哥一句话,我承担了所有的逼迫和痛苦。
我摔倒在地,膝盖和手心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再回神时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个工地旁的路上。
淅淅沥沥的雨滴掺和泥土摔了一身。
膝盖和手心火辣辣的痛,不过一秒就有血水冒出。
我摊开手心,任由雨滴冲刷着手心的污泥,直到血水和泥土被冲干净,露出还在冒血的深壑伤口。
地面有一块尖锐的刀片似的石块,摔倒时手心从上面划过。
我起身,小腿传来剧痛,在雨中挽起裤腿,上面赫然扎了半根钢钉。
好累啊!麻绳专挑细处断,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是哥哥。
我站在雨中,借着伤口,任由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滑落。
爸爸想把我送出国,妈妈有了新家,我只是一个客人,爷爷奶奶去世了,哥哥重新成了家,我不过无人要的孤儿。
这一切,发生不过一个月,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苏辰砂,我没有家了!无人是我救世主。
手机的震动结束,我没接,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寒冷的雨滴混和着阵阵冷风,我哆嗦着摸出手机,给哥哥发了定位。
苏辰砂的消息界面还是一片空白,他好似人间蒸发,不曾来过我的世界一般。
我找了一个墙角,艰难的移过去坐在地面,无力的靠着墙。
或许我该直接死在这里,我想,这样就一了百了,也不会成为谁的累赘。
苏辰砂,我要是死了你会很难过很难过吧,明明你那么爱我。
大家都那么能装,你是不是也是装的,不是的话,为什么不回信息,吃饭时间,上厕所时间,一丁点都没有吗?
苏辰砂,你在哪里呢?有没有想我,没有吧,你都不回信息。
苏辰砂,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苏辰砂,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会很遗憾吧!
我还记得,德西湖畔,树荫下看书的那个少年,抬眸惊艳了我好久。
他叫苏辰砂,名字和我一样是中药名,我们很有缘,分在一个班,成了邻居。
我喜欢他,他说他也喜欢我。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身边没有人,我却已经习惯。
手心和小腿上都是绷带,病房里浓浓的消毒水味道,难闻极了,却有点安心。
又是医院,这一年我来过多少回了,不大记得了,大大小小的,五六七八回吧!
病房是单间的,我有点渴,起身下床找了找水壶。
什么也没有。
我拖着行动不便的腿脚走到房门口,隐约听见外面有人交谈。
安静的夜里声音尤为清晰,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女儿,似乎在替女儿抱不平,说她刚照顾完父母出院,现在又要照顾小姑子,还说什么小姑子就不应该哥哥管这类的话。
一直没出声的人开口反驳两老人,那熟悉的声音,竟是嫂子。
她解释说我不归哥哥抚养,只是假期过来或者有空过来。
我不知道她是为了打消父母的顾虑还是真的这样想,但他们也没有说错,哪有哥哥抚养妹妹的,我父母都健在,他没有责任和义务抚养我,更何况他结婚了,有自己的家。
我拖着腿躺回了床上。
哥哥的家,也不是我的家了。
我没有家了,也没有父母亲人了。
苏辰砂,我真的没有家人了。
因为嫂子的父母要在他们家养伤,我离开了哥哥的别墅。
哥哥发着脾气要留我,嫂子也要留我,两个老人说我腿脚不便,养好了再走。
我没多说,执拗的收拾东西想走,哥哥没让。后来他请走了嫂子父母,还给他们请了保姆。
嫂子跟我道歉,说她父母不该说那样的话,我点头,不知道他们从哪得知,可能,病房有监控吧!
他们没有说错,从始至终,他都是我的哥哥,他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家人,哪有哥哥养妹妹的。
“陶澄跟你说了什么?”哥哥问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说了”
他没回答,下垂的手抖了抖。沉默了许久他说对不起!
他没有对不起我,他一直都在保护我的不是么?从小到大,他都是对我最好最好的哥哥,他会说我是他的骄傲,他会鼓励我,会陪伴教导,会指引我。
会在爸妈把我送给苏辰砂的时候,站出来当我的低气。
会在他们都不要我的时候,把我捡起来保护着,会在他们不爱我的时候,想尽办法让他们假装爱我,只因为我想要温馨的家。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可我还是好难受,我难受我没日没夜练舞,开腿,开肩,痛得嗷嗷哭的时候,他选择不回家,让我成为家里被父母逼迫的对象,我难受他一开始也只是把我看做一个工具人,而他躲在远远的地方看我被父母当成橡皮泥肆意的捏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可是,没关系了,他已经很努力在弥补我了。
我抬手抹掉眼泪“没关系的,和你没关系”
我没有在哥哥的家待很久,我还要上学,还有高考,开学前一个周我回了学区房。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滑坐在门口,曾经温馨的画面席卷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
骗子,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我拿出手机,拨打了苏辰砂的电话,无人接听。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为什么又是无人接听,一个月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还没有忙完,吃饭喝水时间,上厕所时间都没有吗?
苏辰砂,你到底去哪里了!
为什么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身边。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尽,我开了灯,突然的光亮刺得我眼睛生疼。
不想吃东西,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来到洗手间,镜子里似人似鬼的女子吓我一颤。
我不敢相信,镜子里那脸色苍白,嘴唇泛白,眼眶凹陷泛红,眼神扑朔迷离的人是我
像鬼一样,我凝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抬手抚摸脸颊,那和哥哥相似的眉眼,如今一片憔悴。
我好似什么也没做,可身体却一天天变差,抑郁,胡思乱想,幻想,幻听,幻视。
我好像,生病了!
身体没什么力气,想起要开学,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复习。
我在书桌前坐了很久,脑海中又是苏辰砂给我补习的场景,耳边时不时听见苏辰砂的声音。
一天,两天,三天,家里陆陆续续挤满了人,爸妈,哥哥,嫂子,苏辰砂。
我听见有人在厨房做饭,等我出来看,厨房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我看见爸爸回来了,他们的房间却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我知道,我生病了!
高三开学前,我去了医院,哥哥带去的,我看见医生嘴唇一开一合的跟哥哥说话,我却记不住,零零散散记得医生说情况严重,建议休学。
建议休学?苏辰砂,他已经不能再等了。我若是休学,我们,就真的散了。
“我不想休学”我反抗。
医生没有跟我过多劝导,但她苦口婆心劝哥哥,让他给我开导开导,我现在学什么都学不进去,已经到了需要药物干预治疗的程度,再加上我之前受过一次强烈刺激,属实不建议现在高考。
我犟不过哥哥,可一想到我现在的状态,一想到会拖累苏辰砂,我又愧疚难过。
那天,我失眠一整夜,和苏辰砂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他还是没有回信息,电话,我也没有打通。
他是未来伟大的科学家,是他爸爸妈妈的期望,是校长的期望,他本来就不应该早恋,本来一开始就是错的。
是我的爸妈花钱买他帮我补习,是我表白在先,也是我爸妈把我丢给他,他本来不用辅导我,本来,我们就只是邻居。
白天哥哥又来劝我休学找个安静的地方治病,我没有同意休学,在双方的退让下,哥哥同意我不休学,我也同意他说的换环境。
在金钱的加持下,两天不到的时间,我转学去了哥哥所在市的一所普通高中,新学校校长听说我是附中重点的,二话没说就让我去了最厉害的班级。
附中开学那天,新学校也开学了,我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面陌生的面孔,视线不由看向附中苏辰砂的位置。
他的那个位置,在新学校,新班级,坐着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生,平凡到没有什么特征能让我记住他。
我转学了,搬家了,换手机了,悄无声息的从苏辰砂的世界里退出来,甚至没有一句再见。
我的家,我们的回忆,我,都好似烟花,开得绚烂,灭得很快,于苏辰砂而言,一年时间,就当人生插曲,一晃,就过了。
会难过吧,毕竟,相互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