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冬至很早就出门,一晚上没怎么睡,出门的时候蔡秀芬还挺高兴。“冬至啊,拿个饼我刚做的,吃了好好学习啊。”
“嗯,妈我走了。”冬至拿着饼走出门,蔡秀芬才想起来再拿一个给肖宇,两人一道不好冬至一人吃。
追出去的时候,天还蒙蒙光,还能看到冬至背影,但是没看到肖宇。“冬至啊,再拿个饼给小宇,哎?没和小宇走啊?”
冬至步子顿了下没有回头道“没,他昨天运动会累着了晚点去,我先去教室复习。”想了下又说“妈,他来了就说我先走了。”说完走的更快了。
“哎哎!”
蔡秀芬点头,想到看不见又大声答应了。对面楼走出来老太太看见笑到“冬至这么早啊,真勤快,快高考了吧,这娃以后肯定考的好。”
蔡秀芬就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忙不应到“就是,我说他起那么早,他非要去早点读书,我家冬至学习起来……高考还有一年多呢,我和他爸就盼他考个好大学。”
走的远了,听不见母亲声音了冬至步子才慢了下来。手里拿着饼吃着,刚刚没仔细看,是加了肉蛋的菜饼,每次父亲回来母亲就会做的丰盛些。
慢慢的走着,冬至想着父亲这次休息两天,今天周五,那就过两天吧,礼拜天先去图书馆查书。
走到前面拐弯就是学校了,看到一道胖胖的影子,走近冬至认出是班上胖仔,他拿碗粉站那嗦着,吃的满脸油。
胖仔家环境不错,家里独生子,又爱吃又爱笑。身高和冬至差不多,但是一看就是养的特别好的那种,脸上肉肉的眼睛大又白,看着跟个婴儿肥一样。
谁家高二了还有婴儿肥啊,大家都抽条了,就他还肉肉的,尤其和冬至一块显得更胖,大家就找他叫他胖仔,他也不恼每天乐呵呵的。
正奇怪他今天这么早,胖仔看见他嘴里面都没吃完就叫上了,然后发现声音太大了又鬼鬼祟祟的左右看看。
“怎么了?”冬至走近,看他一嘴巴油,手往荷包里拿纸。
胖仔看冬至过来,也迎上来“在你那吗,快给我,趁现在没人。”说完还左右看看,嘴巴还嚼着肉。
“什么东西?”冬至把纸递给他问着。
“哎,谢谢!”胖仔拿过纸捏手里继续说“就碟片啊,没在你那?肖宇说和你一块看,说早点拿来还我的。”
说完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往常隐形不离的两人今天没一起来。
“你俩没一起来?”胖仔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没想到一样。“不应该啊,肖宇说好了早点到这还给我的。”
“没有。”冬至避开胖仔的眼神往学校看去,“我先去学校了,你再等等?”他没有否认知道碟片的事。
胖仔摆手“那你去吧,我再等等。”
看着冬至走远,胖仔觉得很不对劲,这俩人不会是吵架了吧。
胖仔粉嗦完的时候看到肖宇骑着车风风火火的就来了,路过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两人指定有问题!一个上午胖仔都在观察这两人。
冬至去打水没有帮肖宇打,肖宇上厕所没有叫冬至,而且上课肖宇总是偷看冬至。脸还一会红一会白的,胖仔觉得这两人肯定吵架了。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跑完操自由活动,冬至回教室看书,肖宇跟了上去。教室里只有冬至一个人,肖宇站在教室门口徘徊脸红红就是不好意思进去。
胖仔想着碟片的事一直注意着肖宇,找来就看到他这幅模样。
“肖宇!”胖仔小声喊着,看到他看见自己了用胖胖的手招呼他过来。
两人偷偷摸摸躲进四楼卫生间,这个时间别人班都在上课,他们班都在外面操场。四楼是实验教室,卫生间在楼道最里面,胖仔看了下这个时间四楼没人没课适合说话。
蹲卫生间对门的窗户底下,还能注意着有人进来。
“你俩吵架了?”胖仔先发问“早上都没一起来,我瞅你俩一早上都没说话了。”
肖宇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他怀疑冬至喜欢自己?想起来这个肖宇脸又爆红。
看他不说话独自脸红,胖仔更不明白了“你脸红什么?说你俩吵架呢?你怎么回事!”不会跟借出去的碟片有关系吧。
“那碟片…”胖仔就问了,话还没说完就靠肖宇脸色变了“真是那片的原因?你俩为啥?不好看还是…”
眼看胖仔越说越离谱,肖宇打断他“不是!”
“那是什么!”胖仔赶紧问“那片呢,你什么时候还我,我得赶紧放回去免得被发现。”
碟片!碟片还在家里,早上出门的时候肖宇想着冬至,心情忽上忽下的给忘了。
“在家,下午一定给你!”
眼看胖仔要急了肖宇好说歹说半天,还告诉了胖仔自己猜测冬至喜欢自己才稳住他。
胖仔明显不信,让肖宇说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
肖宇就说了冬至看片没有反应而且做梦的事,私心作怪,他没说冬至梦里的人不是自己,这就让胖仔误会了冬至做梦的对象是肖宇。
胖仔一脸不可置信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他俩一起长大,关系也是真好。
“不然,我再给你拿点同性的?”胖仔脸上怀疑,语气恍惚的说。
同性?肖宇起初不明白,看到胖仔脸上的笑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的应下了。
下到二楼的时候两人正好碰上冬至上楼,肖宇做完坏事一样站在拐角那不动,慌的不行。胖仔拐过来一看是冬至,笑呵呵拉了一下脸还红红的肖宇。
别管冬至是不是喜欢肖宇,就看肖宇这样,他肯定喜欢冬至。
拍了拍肖宇肩膀跟冬至说“放心,我给你俩保密?”然后转头跟肖宇说“我下午就给你拿来,你把那个记得还给我。”
说完胖仔就笑呵呵下楼了,他估算着要放学了,赶紧回家吃午饭,再找时间偷碟片,还有点知道了秘密的兴奋。
冬至面色不解,胖仔说什么?他是之前看到肖宇在教室门口,想着他可能想和自己谈谈昨天那个事,冬至还没想好怎么说,一转眼肖宇人又没了。
这才找了出来,找了一圈在这,和胖仔?胖仔的碟片,秘密?难道?
“肖宇?!”冬至突然叫他,神情紧张的问他“你跟他说什么了?”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事吧。
肖宇此时心慌着,根本没注意冬至说什么,看着冬至白白的脸,红润的嘴一张一合的。突然就想起了昨天的片子,又想起了胖仔说的同性的,脑海里不知觉就带入了冬至。
叮叮叮~叮
放学铃声突然想起,打断了冬至的话,也让肖宇突然醒来过,三阶两步往楼下跳,“我先回去了,冬至我们明天见!”说完人就没影了
什么明天见!下午不上课了!冬至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心里也很慌,想拉住他。手没碰到他就跑了,看有人陆陆续续出教室往这边来了,冬至努力平复心情也下楼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肯定不好,先走为好。
追是追不上了,肖宇骑车,要不然去他家找他?不行,时间不够,父亲今天在家中午不好出去。
冬至心里想着事,匆匆的就走了。没注意三楼转口那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脸色不对的走下来。
即使中午吃完饭提前出门了,冬至还是没有逮到肖宇,家里没人门口没车,一路上也没看到。
平常都是坐肖宇自行车到学校,时间跟充裕,今天找人路上耽误了到学校门口正好打铃。
等到冬至着急忙慌的爬上三楼到教室门口,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了。
他们班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姓王,年龄有点大教了很多年课了。秃顶戴眼镜,平常很养生,大家都叫他老王。
老王对冬至很照顾,看到冬至脸色苍白气踹嘘嘘的还以为冬至发病了,跟冬至确认几遍身体才让冬至回座位。
冬至一眼看到后排的肖宇,肖宇低着头心虚没有看他,倒是路过胖仔座位时,胖仔意义不明的充他挤眉弄眼。
整节课冬至都在神游,下午一二节都是老王的数学,老王就连堂了,课间让大家去上厕所自己坐讲台拿着保温杯喝茶。
冬至看肖宇没有出去趴在课桌上没动,心里着急但是也无可奈何,只想着等到放学一定要跟肖宇聊聊。
可是谁也没想到会第二节数学课上一半的时候,教导主任带人走了进来。说有人带违禁物品来学校,让所有人到门口去站着,他们要搜查书包课桌。
冬至马上看向肖宇,果然看见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冬至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害怕。
还有胖仔,因为胖所以容易出汗,他胖胖的脸上无措太明显了,还都是汗。
那个碟片!
高二17.8岁的年龄不是什么都不明白,但是对社会也不是理解的那么清楚的年龄。
如果只是那个碟片,冬至觉得最重就是记过和批评教育了,表现好记过也能不上档案。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同性恋碟片!肖宇包里有同性恋的**碟片!
冬至知道肖宇为什么那么害怕了,他也害怕,浑身发抖,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教导主任没有顾及,直接在班上搜查又大声说出来。班上有人默默看热闹,有人窃窃私语,老王不可置信的皱着眉头,还有肖宇无措做错事一样望向他的眼神,都让冬至这一刻感到无比窒息。
冬至知道他发病了,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好,但这一刻他庆幸自己发病,可以不用面对……面对这一切。
后来冬至没有去过学校了,这次发病抢救后还住院打了几天针,又开了很多药要吃,回家躺了一周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
可以下床的时候母亲把他关在家里,整天对着他哭泣。父亲不是在抽烟就是提着东西出门,额头上的川字纹越来越深,脸色也越来越差。
有时候父亲看他的眼神让他以为他会打他,但是没有,他们不会打他,怕他发病。
冬至有如实告诉他们自己可能不喜欢女生,片子是看了,和肖宇一起看了正常的,同性那张碟片没有看,他不知道肖宇去拿了。
不知道肖宇是怎么跟学校还有他们说的,学校还有外面又是怎么传的,窗外时不时有人唏嘘,冬至知道那是什么。
父母一日日憔悴偏什么也不跟他说。
他也再没见过肖宇,偶尔几次家里座机响起,母亲接听瞬间就挂了,他猜不到是那些来笑话探听的亲戚朋友还是肖宇。
夏天过去的时候,母亲突然跟他说要送他去乡下住一段时间,父亲去厂里借了车带着他连夜出门。
这是他这一个多月第一次踏出家门,因为深夜路上并没有人,也没有几家灯还亮着,不知道会不会在黑暗中偷看,偷看他的窘迫。
冬至抬头看,夜空中星星很亮,明天应该是个晴天。最后看了一眼家,冬至知道他回不来了。
路上母亲主动跟他说起他听过一半的那个故事“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在这个疗养院治好的,治好以后还考取了好学校,你也一定可以治好。”
母亲消瘦的脸上有着某些他不理解的神色,眼里诡异的发着光,也可能是对面车照过来的车灯。
那另外一个怎么样了?
看着那样的母亲冬至问不下去,他想自己也会好的,也能继续读书,考上大学。
母亲说的疗养院在隔壁市郊区,父亲开了三天的车才到那个镇子。到镇子的时候是中午,父亲带他们下车去找地方吃饭,顺便打听一下这个疗养院。
镇子上人很淳朴,饭菜很敦实,也很爱聊天,一顿饭父亲就打听清楚了。
这个疗养院叫“明德疗养院”
规模很大,距离镇子还有几十公里,据说做的时候找的风景特别好的地方。为了地还和旁边的村子闹过,后来出手大方拿下了很大一块地。
听说这个疗养院主要是接待未成年孩子,或是智力有问题的成人,这种成人很少,反正她是没见到过几个的。多是生活不能自理有残疾或是性格有缺陷有心理疾病的孩子。
“你家孩子咋了?”那饭馆阿姨还问“瞧着身体不大好?”眼神一直往冬至身上瞟。
母亲支吾着说学习压力大身体有点小病,又问“妹子你还见过啊,你去过啊?”
“哪能啊。”那阿姨一脸嫌弃“谁没事去神经病院。”话出口就发现说错话了,看着这俩家长脸一下耷拉下来了。
虽然镇上人都说是神经病院,但这不能舞到人面前去说啊,啊哟,这快嘴。
阿姨看着这家子神色急忙找补说“那不是那个疗养院偶尔会出来玩,啊,不是是采风,会出来到处采风。”
说着指向前面冒尖的大酒店“还有那,那院里不住家长,偶尔有孩子的亲戚朋友来看人去那住,那酒店可大,我们镇最好的。”
吃完饭,阿姨为着说错话不好意思的给给抹了零头。
转弯路过那个旅馆的时候冬至多看了几眼,确实外表看起来很好,建筑还很大,门口还有小喷泉。
离得远冬至并没有看见酒店名字,想着父母以后来看自己会不会住在那,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远远看见一大片白色建筑,跟两层楼一样高的白墙,墙顶上还有铁丝网。他们以为快到的时候沿着这白墙又开了十几分钟车才到正门。
雕花的大铁门关着,左边墙上挂着“明德疗养院”的大牌子,右边门前有个白平房,大小有两个集装箱大小。看样子门卫的是住里面的,有空调,侧面还看到好几个门。
对外的玻璃窗前里面坐了两个穿制服的中年保安,一个出门来了,父亲也赶忙下车去核对信息。
“吴强是吗。”保安声音很大,很平常的长相,就是体格比父亲壮硕很多,衣服衬得肌肉鼓鼓的。
他们开的是运输厂的货车,三天来住车里风尘仆仆的,车不干净人也是。
父亲最近没怎么刮胡子,没睡好眼袋也大,看着有些拘谨的回话“嗯嗯,对,我们约了的。”
保安走过来看了眼冬至和母亲,又围着车转了一眼“行了,进去吧。”
他跟白平房里人打了声招呼,铁门打开,人就站在房外看着父亲上车开进去。
冬至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他对上眼,他挑眉笑了下,冬至觉得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来。
进去后,两边都是树,中间一条笔直的路。远远的还能看见一些白色建筑和大大的草地,好像还有大大的太阳伞和人在那玩。
走到头是一栋三层高的白色建筑,门口有个圆形喷泉,父亲开车绕过去,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一女一男。
女的是个年纪较大的妇女,穿着黑色连衣裙,头发规整的盘在头顶,身高不高,戴着副银边眼睛,站在前面笑容很和蔼的看着他们。
男的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很高,站在妇女后面比她还高一个头。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长的很好。他没有笑,被他看着有种锐利的感觉,是因为他眼睛狭长又很黑吧。
这里这建筑还有人,让冬至一家都感到局促不安。
这地方太好了,吴强和蔡秀芬下车后腰都感觉弯了一寸。冬至紧随其后只觉得愧疚,只觉得这地方肯定很贵,父母花了多少心思和人脉钱财才能送他进来。
“欢迎来到明德疗养院,我是这里的院长李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