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被救赎之前 第1章 冬至

“冬至！上学了！”

夏天的早晨窗外蝉鸣鸟叫不断，老旧小区每栋楼前都有大树，从二楼看出去一片阴凉，树下已经有老头老太太搬着椅子在下棋纳凉了。

蝉鸣鸟叫，人群聊天的，明明是很吵闹的，吴冬至却很清晰听见了那喊声，接着是和谁在打招呼“哎，阿姨，我等冬至一起走，今天运动会…”

吴冬至知道应该是母亲在和肖宇说话，肖宇家离冬至家不远，两家父母都认识，以前是一个厂的工人。

现在冬至父母还在厂里，肖宇父母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他还有个姐姐在厂里做会计，平常家里就是她姐弟俩。

他俩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吴冬至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四十岁生的他，前面几个没保住，家里一度以为不会有孩子了。没想到又怀上了，但是因为高龄孕妇，冬至那天母亲又摔了一跤，吴冬至早产了，母亲也伤了身体。这也是吴冬至名字的由来。

走到门口，先看到的是母亲蔡秀芬，头发花白的妇人，脸上有着长年愁苦的褶皱，人也瘦，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老。

蔡秀芬手里还提着菜篮是买菜刚回来，正在和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大男孩说话。

“……哎，我家冬至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总赖床，他学校不会上课睡觉吧，小宇啊，你帮阿姨盯着点…”母亲最操心就是他的成绩了，总是要肖宇盯着他。

肖宇因为姓肖，长辈都叫他小宇亲切，班上一些损友有时候也爱打趣他。

今天运动会，统一要求都穿着学校发的运动服，蓝边白的短袖短裤，白球鞋。普通的衣服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吴冬至觉得就是不同。

明明一样的衣服穿在肖宇身上，有种健康的生命感。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打在他笑嘻嘻的脸上，感觉他整个人都像阳光一样耀眼了。

是吴冬至羡慕的样子。

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额前有点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吴冬至慢吞吞的往前走。

因为爱打球肖宇皮肤比吴冬至黑很多，但是178的个子看的很健康，利落的短发还是上周冬至陪他一起去剪的。

从小肖宇就很招年纪大的人的喜欢，说他是浓眉大眼的好娃。相比吴冬至168的个子因为身体瘦弱，又很少运动，白得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身体不好。

“你放心阿姨，冬至上课可认真了，没有睡觉。”门前肖宇嘴里还在回着，一眼看过来看到冬至立马骑上车招呼。

“冬至快走！上车！今天运动会不能迟到。”等冬至跑过来坐在后座上再向蔡秀芬摇手“阿姨再见。”

“妈，我走了。”冬至话刚说出口，车已经几米外了。

后面还能听到大爷大妈们的打趣真快啊，蔡秀芬搭腔的声音。

车后位吴冬至紧紧捏着肖宇腰侧的衣服，脸色比刚刚还要白了点的样子，语气不足的喊“你慢点肖宇！”

车骑的快，风声哗哗的，肖宇没听见，冬至就拧了拧他腰侧的肉。

“斯！”肖宇一抖“你谋杀亲夫啊！”

冬至没说话，但是感觉车速慢下来了，肖宇一脸得意“怎么样，我今天可是给你说好话了，让你妈知道你这些天上课不认真打瞌睡你就完了，感谢我吧。”

前面肖宇嘴巴不停，冬至没听了。

这些天冬至晚上都没睡好，他确认了一件事，他可能是个同性恋，他不喜欢女生。这件事太大了，他很害怕。

说起来还是肖宇的错，都怪他，说什么高二了要成年了带他看那东西，他也不会做梦发现不对劲。

想着冬至又拧了下肖宇腰间的肉。

“嗷！”肖宇嚎叫一声捏紧刹车停下。

他要跟冬至掰扯一下男人的腰拧不得！

话还没说出口，冬至趁车停了径直跳下车往学校走，这里离学校已经很近了。

肖宇看冬至理也不理他，拧了他就跑，还气鼓鼓的。不理解他都没气呢，追上去理论。

一直到进教室冬至都没理他。

高二一班班长是个挺漂亮的女生，平时喜欢扎马尾，今天运动会头上扎个丸子头。很爱笑，一看到冬至进来就跑过去。

“吴冬至！你没有项目，今天的投稿也交给你啦。”说着笑着把手上一堆白纸递给他。

班长脸上笑的娇俏，可惜冬至没看，点头拿了就走。女生笑容一下子僵住，还是有人叫了她一声才恢复转身走了。

冬至身体不好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小学冬至父母都没发现，只觉得孩子瘦小多吃以后就好了。初中时800米的体测都没跑完人就脸色苍白的倒了。

后来检查医生说是因为器官没长好早产，之后营养也没跟上，所以体弱不宜剧烈运动，得慢慢养。

学校知道后体测和运动会之类的就再没要冬至参加了。每到运动会，冬至就负责写稿子然后交给广播站。

冬至座位靠窗，拿着白纸回到座位，笔在手上打转，看似是在想写什么。其实脑袋在想别的，他知道班长可能对他有点好感，所以一直对她特别冷淡。

但那只是冬至以为的，班上女生们觉得冬至对谁都一个样，一样的冷淡，除了发小肖宇。

男生们没觉得，有肖宇这个爱闹的带着，虽然不一起玩闹，但是打篮球也会去看，虽然表情淡也有说笑，只觉他身体不好有点可怜。

女生们滤镜就大了，冬至总是游离在大家之外的氛围感很神秘。其实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参加各种活动，不大吵大闹罢了。

再加上五官清秀，过长的头发有点遮住眉眼更显得忧郁，班上不少女生喜欢他这类。

冬至要知道这样说不定会去剃个寸头。

运动会开始前肖宇过来拉冬至去给自己加油，他报了接力赛，跳高，长跑。

“知道了。”冬至敷衍他“你先去，我写好稿子一会去。”

冬至自从做过那种梦后对肖宇总有点逃避，这种事情很奇怪吧，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有病的人。

同性恋这个词还是几年前听来了，初中的时候听门口老太太说过附近哪个学校有男生喜欢男生，是同性恋，是有神经病的人。

还闹的挺大，听说还请家长了，后来怎么样冬至没关注过。现在想打听也不知道找谁不好开口。

好不容易写完了班长给的白纸，冬至拿着稿件去广播站。学校到处都是人，冬至挑了避开人群的路走。

“冬至！”转弯的地方女生突然冒出来，脸红红的拦下他。

冬至有点被吓到，往后退了几步“班长？”

女生正是班长，看到冬至退了几步也知道吓到他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吓你的。”

“嗯，班长有事吗？我正要去交稿件。”意思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女生的脸红彤彤，支支吾吾的，冬至有点预感，不想让班长把话说出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冬至准备从旁边过去，班长一下抓住他的衣服，低着头都没有看冬至就快速的说“我喜欢你冬至！”

声音有点大还急，好像说慢了冬至就跑了一样。

班长比冬至还矮一点，冬至看着她的头顶想着怎么委婉拒绝比较好，还是不该走这条路的。

“对不起。”沉默了会冬至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班长一下子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虽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冬至看着她认真的眼睛也认真的回复。

后来班长没说什么走了，冬至交了稿件去看肖宇的比赛。

肖宇运动天赋高，参加的项目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运动会后没有课，高二的时期学校还能让人在运动会后提早放学回家休息挺好的。

就是冬至这个没运动的大大的占便宜了，班上男生取笑着。

“谁说的。”肖宇突然出现，一手勾住冬至脖子“我们冬至也累着了的，写了那么多投稿，都没听到吗你们。”

“哎哟~哎哟~这就护上了。”

“就是，小宇护犊子呢。”

男生们闹着，肖宇一脸灿烂“就护着，你们管得着吗。”

冬至懒得理他，觉得他身上臭臭的，扒拉开他就走。

回家后才4点半母亲不在家，还没下班。冬至父亲在运输厂开车，长途车为了避免事故一般两人交换开。母亲则在厂里做卫生，每辆车回来后也要卫生。

母亲五点半下班，父亲这趟车今天回，大概六点。看日子，今天两人应该会一起回了。

中午冬至一般回家吃的，今天运动会中午就在学校吃了。厨房有摘好的菜，冬至把饭刚蒸好，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肖宇的叫声。

“干嘛？”冬至一打开门，肖宇跟个兔子一样就冲了进来。

嘶！冬至揉着肩膀，不该说兔子的，跟个熊一样。

肖宇一脸邪笑甚至有点恶心，瞅了冬至一眼就窜到了客厅电视机前。

“快关门快关门。”熟练的打开柜子拿出放碟机激动道“看片子看片子，我又从胖仔那拿到了新片。”

胖仔是班上一个胖胖的男生，家里是出租影碟的，上次肖宇带冬至看的东西也是从他那拿的。

“你！你为什么拿我家来！”冬至急忙关上门“我不看！你拿走！”

“这不是上次我家看的，这次你家看嘛~”肖宇一脸哥俩好的，还把窗帘给拉上一半，音量调小“你爸妈今天几点回？我们看着点楼下。”

谁要跟你！你们！冬至气急，想叫他走，话到嘴边又停了。也许，也许再看一次就能知道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了？

片子已经开始播了，肖宇拍着沙发垫叫冬至快点坐下。“你脸红什么？还没开始呢。”

冬至懒得理他，选离他最远的地儿坐下。

影片进展很快，刚十分钟就响起了女人甜腻的声音，肖宇已经脸上耳朵通红，眼睛就没离开电视里。

冬至却越看越冷静，甚至觉得有点恶心，脸色越来越白。在看到肖宇脸上冒汗，运动短裤有明显弧度的时候，冬至忍不住起身冲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男孩脸色苍白，额头上也有薄汗，冬至是在冒冷汗。这一刻对比肖宇，他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他确实不正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咚…

“你完了没。”肖宇在门外敲。“让我也解决一下啊。”

他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冬至又看了一眼镜子，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拍拍脸颊想让脸红一点。

肖宇还在敲，冬至迅速擦干脸打开门，侧开来让肖宇进，自己出去。

“你不行啊，这么快。”肖宇进来嘴里还在说着。

冬至没有看他，客厅电视机已经关了，碟片还没拿出来。他迅速跑过去拿出碟片，又把放碟机放好。

打开窗帘，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

碟片让冬至用报纸包住了，放在桌上，冬至就坐在沙发上等着，脑袋空空的想着。

是先找点书看还是直接去医院看看？这能治好吗？

冬至想了很多，肖宇什么时候出来也没发现，看起来他除了脸红一点也没什么了。

看见冬至在看卫生间，肖宇往后一靠。“你放心，我好好毁尸灭迹了，窗户也开着呢，一会就没味了。”

“下次我们再找个别的看吧。”肖宇自说自话，一脸惬意。“胖仔那还有不少……”

冬至一直没说话，人坐的绷直，好一会肖宇才发现不对劲，起来拉了下冬至胳膊。

“你怎么了？不会是我说你不行生气了吧。”肖宇歪头看冬至脸色不太好，手往他额头上放。“不会发烧了吧？”

啪，冬至打开他手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发烧了吗？”

“好像是不太像，小脸也不红啊。”肖宇也不在乎被打，没心没肺笑嘻嘻的。“那是咋啦？”

冬至看着他好一会，就是不说话，气氛沉默下来，怪严肃的。

“出什么事了？你说。”肖宇皱着眉认真看着他，脑子天马行空。

“不会真的发现有什么问题吧，才看完就这样？”

虽然知道冬至身体不好，不会差到这看个片就要去医院吧。

“不是。”冬至轻声叹气，看着手指“我…看那没反应。”

没反应？什么反应？肖宇还在担心他身体有不良反应，听到没反应一下没理会过来。

“什么没反应？”他呆呆的问。

冬至无语的看着他“你那个反应，你去卫生间的那个反应。”

听明白了肖宇脸色一下红一下白，脑子里不停想着什么，好半响才开口。“没事没事，你还小，才17吧，正常正常。你身体也不好的。我是18成年了所以……”

“那上次看完后？”

安静了一会，肖宇问他。上次是他俩第一次看，他看完回去就做梦了，第二天早上偷摸洗裤子了。“你做梦了吗？”

“做了。”冬至没看他，声音很轻。“是和男的。”

肖宇突然起立，结结巴巴道“我！？是？和我？！”

冬至被他吓一跳，再看他突然爆红的脸，听清他说什么，也窜了起来大声到。“当然不是！”

什么啊，当然不是，冬至突然的激动，脸都急的红了点。

两人都忽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什么不是？”蔡秀芬开门进来就看见两人这情形还以为两人吵架了。“你们吵架了？冬至你吵什么？”

后面冬至父亲吴强也进来了，那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身材高大黢黑，因为跑车在外刚回来脸色不太好，额头川子纹。

“怎么回事！”男人走近冬至和肖宇，对着肖宇似乎是想笑的，可惜不明显还有点凶。

冬至脸色从看见母亲进来就白了，时钟已经六点半了，这么久了吗？怎么办，味道散了吗，碟片…碟片包起来了，在桌上！

肖宇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了，张口就喊叔。“叔，没事，我和冬至闹着玩呢，有点意见不统一哈哈哈。”

看到冬至眼神发直的看桌上那个报纸包着的东西，他明白那是什么，绝对不能被发现。

“阿姨！你拿的什么我帮你。”肖宇看到蔡秀芬手里的大包小包跑过去就提着往桌子上放，顺手把纸包拿走。“叔跑车今天才回累了吧，我就先回去了。”

“叔叔阿姨再见！”肖宇一阵风的跑了。

蔡秀芬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孩子，这么急干哈。”说完又看冬至。“你俩吵什么，这么大了还吵架？今天作业写完了吗？你最近晚上熬夜了？白天还要人等，你晚上干嘛了……”

“好了！”吴强走到沙发上坐下。“累好几天了，快做饭。”

看见冬至还杵着那，不快道“杵这做什么，作业写完了就去看书。”

“嗯。”冬至低着头回房去了。

趴在书桌子上，冬至只觉得心跳的好快，还伴随着一抽一抽的微疼。冬至知道那是短时间情绪大起大落的太快导致的，缓缓就好了。

父母应该是没听到的，没听到就好。至于肖宇那，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