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狼狈啊。”立花躺在朽木家的院落里,身上的贯穿伤正在滋滋冒血,她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便只能从声音中判断身边人的神情。
这仿佛,是空座町一战后她在人前最狼狈的一天。
从中了诅咒的那天起,立花身上的异变一直都只停留在手臂上,因为身体没有其他异样,她便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所以在浦原商店等待的那三天,到底也算平静的度过。浦原给出试验办法后,立花本着喝一次少一次的心态坐在房间里泡茶,但茶才喝了一杯,她的身体突然像是被麻痹了一样,随后便失去了知觉。立花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虚的,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尸魂界。
在流魂街的溪水边,她看到了自己如今丑陋的模样,感觉到附近有灵力的整时,她也会有想吃的冲动。
原来成为虚会这么可悲吗?
虽然目前能够压制身为虚的食人冲动,但立花也怕会像在浦原商店里一样突然失去意识,变成了虚之后再失去身体主导权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不想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到什么人,所以与其在流魂街作为危险存在四处晃荡,还不如找个信任的地方躲藏,这么想着,她便朝着西四区的小屋而去。
在窗边看到穿着单衣睡在房间里的松本时,立花倒不再像以前一样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她甚至能感慨松本不愧是静灵庭最受欢迎的女性死神,趴着看久了,她被起来喝水的松本发现了存在,理所当然的承受了几个破道的攻击后,立花叹了口气,然后待在了庭院里。
虚化后的自己好像连防御水平都提升了,这几个破道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但这样一来想死也变得没那么容易,正思索着如何才能从虚身中解脱时,立花见到了下夜归来的银。
银倒是能够毫不犹豫的始解神枪去斩杀虚,但没人能认得出自己,立花心里也有些委屈,所以她是故意拔了柿树丢过去的,她都这么可怜了,拔棵树出个气总行吧。只是没想到银会因此生气非常,立花眨了眨眼,决定假装无事发生,转身向静灵庭奔去,她需要一把利刃,放眼整个十三队,刀刃细密攻击力强劲的,白哉能放在前列。
如果这辈子只能作为虚苟活于世,那立花是不愿意的。
被千本樱的刀刃包围时,立花发现自己身上有一层会自动出现的防护罩,这让它轻易不会受伤,她想,松本的几个破道没有效果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只是这层防护似乎是有承压极限的,既然一击无法击穿,那就用多次集中攻击来打碎。
立花想将这个弱点告诉白哉,但她无法轻易说话,夺刀不成,她便只能自己撕开自己的皮肉,然后趁着白哉迟疑时,握住了他的手。
好疼。但是,这样她就能从虚身解脱了吧。
重重摔在石子铺就的地面上时,立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她虽看不见了,但却能开口说话,想来,是从虚身解脱了吧。自嘲一笑,胸口的贯穿伤止不住的出血,立花感觉到有人用布团压在伤口上,他的手虽在微微颤抖,但仍是拼命想要用压力止血。
“浦原喜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将外衣脱下按住立花伤口时,白哉心下彻底乱了,不止是为前几天好好出发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只虚,更是为了自己捅的这一刀。
“抱歉。”浦原其实很无辜,他确实没有懈怠,但立花是毫无征兆的消失的,他连找她都找了半天。
“血止不住,快点找卯之花队长过来。”即便他已经按压了伤口,但如流水般涌出的鲜血还是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将他的一双手染红,白哉很后悔,他明明有反应过来不对劲的,为什么还能让她自己得了这个手呢。
“白哉,你可不是这么不冷静的人。”
“你给我闭嘴。”
“我不想闭嘴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让让我?”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捅到了大动脉,迅速流失的血液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发冷。“看不见你的表情还真是可惜,可是看不见也好,省得死之前最后一眼是你用眼神骂我。”
“死什么死,卯之花队长马上就到,你要好好撑着。”看了看失了方寸的白哉和蹲在一旁的银,通知了卯之花后,浦原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三人留点空间。他其实也有很多好奇的事情,比如说立花明明状态一直很平稳,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虚,现在定下神来想想,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因为出门太急,他身边一件应急药品都没有,不然他觉得自己还能帮上一点忙。
“想睡觉了。”
“你不准睡。”银蹲在一旁,面上的表情阴沉。他的心情并没有比白哉平静多少,看到虚影褪去后是立花的身影时,他想起了自己在西四区毫不犹豫挥出的那刀,若不是她在那时挡住了攻击,亲手杀了她的人恐怕就变成了自己。“你还没赔我的树,你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
“可是我累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给我这么多灵力是让你压制不住这虚毒的根本原因,你若是因此丢了性命,我又该如何坦然走下去?”
“市丸银,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白哉有些不满,立花为了救人把大部分灵力废了是他一直很有意见的事情,每次见到银,他几乎都想揍人,可作为庭内秩序标杆,他不能、也不可以随便动手,所以即便再不满,他也只能口头上针锋相对。他想,若不是如今放不开双手,他是真的会给银一拳,总归是在他朽木家的宅邸,就算他真的乱了形象又如何呢?
“不做什么,我倒是奇怪了,你朽木队长堂堂四大贵族家庭,难道连个医疗官都没有吗?卯之花队长不在,好歹你也找个人给沙耶包扎一下,这么一直按着是什么意思,真想她死了算了?”银的眼神放在白哉的双手上,他虽然知道白哉并不是要趁机占便宜,但多少还是会不爽,病急乱投医也就这个样子吧。
“你……”白哉有些气急,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慌的失了分寸,贵族家庭如何会没有自己的医疗官,银虽嘴欠,可说的在理,于是他将人打横抱起,以最快速度到达医疗官门前,随后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
青木正在睡梦中,突然被房门倒塌的声音吓醒了,一睁眼,她看到自家家主满身血迹的走了进来,他的后面隐约还跟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这画面着实将她吓得够呛。“青木,无论如何,别让她死。”身旁躺下一个身影时,青木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她翻身坐起,看见立花皱眉闭眼,身下的血液涌出,染红了她的榻榻米。“家主放心。”她虽平时有些慢性子,但在关键时刻倒也没掉过链子,将白哉和银请出去,青木小心褪去立花的衣衫,然后看到了被一击贯穿的胸前的伤口。
看着就疼,青木倒吸了一口气,不再做停顿,她将小药箱搬出,准备做止血处理,但治疗还没开始,她的手就被立花按住了,这让她不免有些诧异。
“不要治疗。”虽看不到,但立花是能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的,她将解开的衣衫重新收紧,态度倒显得有些强硬。
“不治疗你会死的。”
“就是要等我先死掉。”
“啊?”青木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家主如此紧张一定要救下的人现在是在自己寻思吗?
“能帮我把浦原队长请进来吗?我有话要和他说。”
“玩忽职守的话,家主大人会处置我的。”
“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说罢,立花真有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模样,这可把青木吓了一跳。
“别别别,我去请。”青木是爬着出去的,她紧张的打开门时,白哉和银还以为立花没救了,两人同时冲上前,却被青木尴尬的拒之门外。“那个,立花队长要见浦原。”
“见浦原?”两人面面相觑,都摸不清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浦原有些料想到一样,从回廊边伸出脑袋,蹭蹭的跑进房间。
“你不治伤,叫我一个不会医的进来干嘛?”看着流了满地血的立花时,浦原有些感慨她不愧是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那一刀下去倒是毫不犹豫。
“我变成虚是突然之间的事,倒害得你被白哉好一顿骂,抱歉啊浦原队长。”
“你得了,有什么话不先止血了再说?”
“因为想拜托你个事。”
“好事还是坏事?”
挣扎着坐起身来,立花将自己的右手假肢卸下,然后将藏在内侧的机关打开,取出里面的钥匙递向前方。“我在居所实验室内放了一针药剂,蓝色,锁在盒子里,要劳烦浦原队长替我取出来。”
“非得是我?”
“因为我在实验室门口设了一层禁制,一般人打不开,所以只能委托给同为科研人员的浦原队长。”
“但是在我解开禁制拿到药剂前,你恐怕就要血尽而死了吧。”微挪一步,避开了缓缓流到脚边的血液,浦原的手中握着钥匙,嘴上倒是毫不客气的说着。
“我必须得先死一死。”摇摇头,立花略显无力的闭着眼。“我想这虚的诅咒恐怕是不死不休的,所以我先死一死,浦原队长只要在我死后一小时内把药剂打到我身体里就行。”
“万一又失败了呢?”
“万一?那就再用浦原队长的办法呗。”立花笑了笑,躺回榻榻米上时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浦原队长,解禁制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应该要先睡一会儿了……”
再没听到立花的声音,浦原走近前去探了探她的脉搏,感受不到跳动后,他将一旁的被子扯过,好好的将人盖好。推开门,他看着满心挂念的白哉和银,青木正略显局促的守在一旁,直到卯之花出现在庭院中,浦原这才在万众瞩目中说出那句话。
他说,“立花队长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白哉和银的满心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