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登基与前夫破镜重圆 第11章 第 11 章

萧挽适时进屋，自然地提了一嘴。

说是自然，其实他也暗自费了些功夫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王无歌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越是稀奇越是刁钻她越感兴趣。

贵族间争相吹捧的上流聚会，她看了且厌烦得很，那些自诩高雅的舞乐，到了她这里也只能换来一句“装”。

说罢，又故作不在意地随口扯起别的话题，诸如“今天天气真不错”啦，“殿下身上这件睡衣衬得本人真是容光焕发”啦，还有“青提你怎么还赖在这里赶紧出去忙你的”啦......

“等会，萧挽，你说的戏班子，可是专门表演杂技魔术之类的那种？”果不其然，王无歌确实被他提起了兴趣，“从西域来的？”

她如今所处的这个时代，这些玩意儿正当盛行，太武帝在世纪初发布了诏令，鼓励百戏、增修杂伎，自那之后，表演不断升级创新，什么麒麟凤凰、仙人长蛇，抑或是白虎畏兽、鹿马仙车，五花八门，层出不穷。①

书中还记载了 “鱼龙曼衍”、“画地成川”，之类的大型幻术表演，十分炫目神奇。

“嗯。”萧挽淡道，“如假包换，明日开始演出七日，日日都不重样。”

想了想又补充：“就是地方偏了些。”

那地方是在四夷里的东南角，快要跟下苍里相接。萧挽平素压根不会去那种地方，好在同僚中有喜欢看杂技的，出于客套也听他扯了几句，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哇，这确实新鲜。”王无歌赞道，“我想去看，此前只在书上看过，还从未真的去亲身体验过呢。”

“好，那就容下官稍微吩咐下四通市的一些事宜，也好专心陪——”

“青提，明天早点起，我们先去青阳门吃蟹黄汤包，然后直接过去。”

......

“你怎么了，萧挽？”见他一脸被噎的表情，王无歌天真发问。

“......没怎么。殿下开心就好。”

第二日，王无歌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准备出门，谁料青提忽然说不去了，问她就含糊其辞的，一会说怕冷，一会又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啥意思，不如呆在府里。

“那不就只剩下吾宁了。”王无歌不乐意了，“他那么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才不想——”

“那殿下就让驸马陪着去吧，今早上见他在湖边遛狗来着，想来......是有空闲。”说完这句话青提连忙跑路了。

......

不是，这丫头怎么一天一个脾气，王无歌心中气道，不去拉倒——可若是没人陪，自己一个人也太没劲了，府里其他人见了她都煞是恭敬，一句话不敢多说，也就能与青提玩得来......

还是现代社会好啊，想去哪玩喊一嗓子就行了，总会有朋友陪的，哪像现在这般孤孤单单。这么抱怨着出了门，余光瞥见鱼人亭方向有抹亮色。

那人似是有所感应，就在王无歌出门的当口恰好转过身，见王无歌看向自己，便也大大方方迎了上来。

是萧挽啊，不过大清早的他干嘛穿成这样？一身雪青色暗纹大袖衣，腰身紧勒，外披一袭毛领锦裘，头发一丝不苟拢进小冠，一点也不似他平常的利落装扮，端的是矜贵雍容。

这身......装是真的装，好看也是真好看。宽肩窄腰，仪态一如既往挺拔端庄，好像那个男模......王无歌恨自己不争气，一双眼睛难以从他身上移开，这小子一定偷摸练过。

“殿下这是要出门么？”

萧挽明知故问。

“嗯，去看戏，你去不去？”王无歌答道。

“？”萧挽没料到她会直接邀请自己，方才好一通盘算，正想着怎么才能做到不露声色同她一起呢，心下暗爽，顿了顿：

“既是殿下主动邀请，那便......”

“走吧，除你之外也没谁能跟我一块了......你没啥事吧？青提说刚看你在遛狗来着 ，应该不耽误你吧？”

“求之不得。”

俩人同乘一辆车，萧挽在旁坐得板正，也没什么话，气氛有些尴尬，王无歌不禁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邀请他一起啊？都怪自己见色起意，看他收拾的人模狗样，脑子一热就忘了与他保持距离的初衷。

为了缓解尴尬，故作不经意哼起了歌，“好梦易醒易醒是好梦~，寻不到转眼成烟云~”，边唱着边撩开车帘看风景。

沿途屋舍群聚，招幌林立，这一切都与她研究过的资料、古画差不多，但又多了一层墨色的滤镜，尽管行人颇多，在这层滤镜之下，史料中所描述的繁华仍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层萧索。

她频频想起自己的前世。

“好听。”萧挽忽然开口，“很奇特的曲调。殿下真是多才多艺。”

......

他干嘛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捧场，王无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在氛围瞬间又崩塌了。

马车行了大约有一个半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下车之后，萧挽命人将班主带来，几句话吩咐下去，十分轻车熟路地给二人要了个绝好的位置。

二人在众人的注目下落座，侍从又让人取来四扇屏风，将他俩与其余观众隔开，这下真成了vvvvip专座了。

王无歌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跟萧挽说：“你干嘛这么浮夸啊，我还想安安静静像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地看戏呢。”

“有何不妥吗，殿下？”萧挽不解，“殿下屈尊亲临这种地方应是他们的无上光荣，怎么要求都不为过的。况且殿下不是喜欢么，既然喜欢，那当然要坐最好的位置好好观赏。”

......他说的很有道理，王无歌心内苦笑。这种人生来就是特权阶层，与她这种当了一辈子的牛马永远也没有办法互相理解。

待到正式开始，王无歌激动万分，频频叫好，表演五花八门，有“拿鼎”、“冲狭”，还有什么“都卢寻橦”、“高台社火”②，演员们各个身轻如燕，游移腾挪，种种操作看得她应接不暇。

现代社会看多了屏幕中的把戏，基本都是特效加持，与这种现场体验完全不同，她自觉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被震撼了一次又一次。

期间太过沉浸，太过真情实感地感动，她都忘了身边是那个与她不熟的夫君。

“哎，萧挽，你快看！这个是怎么弄的啊？”

那化人口中吐火，掌中丝帛倏忽化作长枪，簌簌带风，朝着前排观众刺来，刚到近前，王无歌下意识想要躲避，就见那长枪变了形状，枪尖上的赤红翎羽似火焰般闪动，下一瞬马上并着枪身一道化成鸟雀，清脆地鸣叫两声，随即振翅飞起，绕着观众盘旋片刻，最后回到化人手背。

那人反手一握，火红色鸟儿便如同泡沫般消散，重新聚集成一杆长枪。

后一排的配角们就着这个变化的当口，呼呼呼吐出各色火焰，在他身后如同烟花炸开，绚丽流光，耀目非常。

“哇！哇！好厉害！怎么变的！”王无歌捧场大喊，边喊边掏口袋，摸索半天没摸到东西。

萧挽在旁适时递来一只钱袋，王无歌马上接过往台上扔去。

“多谢贵人打赏。”那化人用不甚熟练的官话道谢。

话音未落，再后一排的长竿上忽地落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众人都吓一激灵，所幸那身影只灵巧打了个转，身旁同伴顺势用脚一勾，他便又轻飘飘挂了回去，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失误还是故意为之。

王无歌带头喊：“好！精彩！”又从萧挽那里抓来一把金银扔了上去。

......

节目即将收尾，虽有个小插曲，但总体来说很完美。方才看板子，今日重磅演出是入夜之后的团体表演，也是她最期待的“鱼龙曼延”，据说是由人扮演的巨兽，其中包含了杂技和幻术，到时候要沿着骆水在四夷里和归正里巡回演出，不知道得多壮观呢。演员们陆陆续续卸了装扮，纷纷去做准备。

正忙碌间，众人意犹未尽。大风却来得毫无征兆，天幕一瞬转暗。

宾客见状散得飞快。班子里众人也匆匆收尾，手忙脚乱地往后台搬道具。

眼见风势愈来愈大，王无歌招呼随行的仆从，“都去帮帮忙，别糟蹋了东西。”

班主连连道谢，无瑕长顾。

一群演员之中，王无歌看见了几个小小的身影，他们从舞台底下钻出，在帷帐阑干之间穿梭，身姿灵巧，唯独有一个孩子肉眼可见的行动迟缓，腿似乎受了伤。

“那孩子怎么——”刚要跟身边人说一声，关照一下，就见那孩子被一壮汉一脚踢翻在地，像块破布一样被拖进了后台。

王无歌当下愕然，心中打鼓。台上那么欢快明媚，怎么刚到台下就这么暴力。

“天色这么差，今夜的表演应是要取消了，”萧挽在她身边道，“先回吧。”

王无歌兀自思忖，没注意他说话，萧挽以为她余兴未消，又贴心道：

“殿下既这般欢喜，明日再来便是，或者索性将这一帮子都带回到府上，让你看个够。”

“别啊，大家在这一起看嘛，这么好的节目何必独占。”王无歌这才反应过来，随口回答。

出了戏班子，准备上马车，不知怎地，心中越发纠缠，左右还是不放心。方才她看到那小孩那么瘦，挨了一脚下去都没什么反应了。

不行，她又要忍不住管闲事了，下意识拽了萧挽折返回戏班子。二人踏进门的那一瞬，风声正呼啸，带出大雪如披。

①参考《魏书》

②参考各种文献。

“拿鼎”：倒立；“冲狭”：空中平衡

“都卢寻橦”：爬竿；“高台社火”：倒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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