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并没有当天就离开荣国公府,毕竟操持了二十多年中馈,很多事情都经由她手操办,一时也无法轻易离开。
荣国公府没有姨娘和通房,掌家的权利只能交给两个女儿,刘氏肯定是只愿意交给荣舒然。
荣舒然以前跟着刘氏学过掌家,但却没有真正上手,她正是爱玩的时候,也不愿意操心这些。
“娘您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我做这些,女儿迟早要出嫁,晚点出嫁了再学有什么关系~”
刘氏眼泪如断线了一般落下:“你也该长大了!娘马上就要去庄子里,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回来,如果你不愿意掌家,那为娘辛辛苦苦为你谋来的家业,只怕会被你父亲全部送给她人做嫁衣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劈得荣舒然当场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开口:“娘,你胡说什么呢,谁让你去庄子里!”
“除了你父亲还能有谁呢,为娘也从未想过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人竟能如此狠心,仅仅为了荣枝那门还未成的亲事,就把我扫出了门。”
刘氏抱着荣舒然啜泣着:“你一定要嫁户好人家,别像母亲一样所遇非人。以后莫要去招惹荣枝,娘近日天天做噩梦,怀疑她就是荣逸那惨死鬼附身了。”
荣舒然心疼又无语极了:“娘,大哥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是大哥呢。”
刘氏捂住她的嘴:“以后再不能说了,要是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在诅咒她。总之你好好学习掌家,多给自己攒点嫁妆。娘在去庄子之前,会给你好好寻一门亲事。”
“娘你又来了,女儿还不想嫁人,而且现在每天都要跟着尚嬷嬷学规矩,还要做学堂的课业,哪有时间学这么多……”
刘氏果断道:“那规矩便不学了,家底都要没了,还是先学掌家吧。”
荣舒然要学习管家,尚嬷嬷留在府里也就没有用处了,刘氏只能连声道歉把人送走。
尚嬷嬷也没有生气,她答应得爽快,转身就去西苑收拾东西。
在这诺大的府中,尚嬷嬷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荣枝,她走之前没忍住红了眼眶:“老奴来这里完全是出于私心,其实不管殿下有没有命令,我心里都是非常想来这一趟的。”
荣枝握着她苍老的手,心里也生出了离别的感伤:“嬷嬷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有机会我再来宫里看您。”
尚嬷嬷连连点头:“好好,老奴后面就日日盼着您进宫。”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日后恐怕是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
*
府里的人都各司其职,尤其是刘氏要下位,原本底下的人眼看就熬出头了,一时间不少人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氏忙得焦头烂额,可能她心情不好,更不想在府中看见荣枝,就给书院递了消息,隔日书院就回信说让她回去上课。
一个人坐着马车上学,车上少了荣舒然在耳边叽里呱啦的八卦声,荣枝反倒有些不习惯。
随手翻了一下今天带的话本子,发现之前没看完的那本不见踪影,才想起之前荣舒然从她这里拿走了几本。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继而打开了一本新的故事。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明德书院门口,待荣枝下马车之后,书院门口有一小厮朝她行礼,做了一个请随我来的手势。
心中略微疑惑,但她还是跟了上去。
进了书院才发现,学堂除了一些正在打扫卫生的仆从,学院内空无一人。
学堂每月只休一天,难道碰巧被她撞上了休沐日?
小厮直接把她带进了梁应淮办公的院子里,室内十分安静,只听的到树上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
而梁应淮身着一袭青衣,坐在桃花树下,他靠在树干上小憩,平常温润的眉眼此刻合着,眼底的青黑便格外明显。
但好看的人即使憔悴了也是好看的,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风景画一般,让人不忍出声打扰。
见到他的这番模样,让荣枝有了几分熟悉感,这不就是现代累死累活的班主任,人人都觉得当老师是个好职业,可是要操的心是寻常工作的几倍,当老师非常容易让人憔悴脾气暴躁。
梁应淮没睡多久就醒了,他眼底原本还有几分迷离,当见到不远处坐在凉亭里荣枝时,便立刻清醒了。
他刚睡醒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说道:“你来了,没想到你今日就会来。”
荣枝礼貌道:“既然今日放假,那学生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学生先行告退。”
之前荣枝一直没走,只是觉得来都来了,总得礼貌打个招呼再走。现在既然梁应淮已经醒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今日是学院的开放日,你来的太迟,大家都出去了。”
开放日这个词还是荣枝传出来的,当时书院里的学生都只知道闷头学习,她只能想了个办法,让学子们开放日去给孤儿院的学生上课,这样又教导了别人,学生在教书的过程中也巩固了知识。
荣枝虽然想出了这个办法,但是她也是在第一次组织的时候去过一次,后面就因为忙于朝中政事,再没有机会陪书院里的学生过去,没想到现在这个活动居然变成了一种传承。
荣枝了然,于是便说道:“那我应该赶不上了,下次有机会学生再跟着一起去。”
梁应淮眼色深沉:“既然已经迟了,也先别着急走,有件东西需要你确认。”
“你不好奇开放日是什么?几乎所有学生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眼神都会露出好奇或疑惑,而你不但没有任何反应,相反还表现的十分淡定了然。”
荣枝辩解说道:“学生生性冷淡,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
梁应淮听了她的狡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从桌案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那叠书里抽出了一本,上面赫然写着《 山村诡事》。
荣枝看到这一幕,不免眼皮一跳,这不是她丢失不见的话本子么。
原本以为在荣舒然那里放着,没想到却跑到了梁应淮这里,可能是被这个不靠谱的妹妹跟着作业一起交了过来。
还好不是什么大尺度的小说,不然传出去恐怕一世英名都毁了。
梁应淮淡定问:“这本书是你的吧?”
荣枝老实承认:“是,原本是放在家中,不小心被带到先生这里。”
“这书纸张上还有未干墨迹留下的印子,想来是最近才买到的书。我无意冒犯翻看了几眼,却在里面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这书中圈点做的批注,字迹和死去的故人习惯一模一样,而这故人恰好是我的学生。”
梁应淮抬头直视她,他似笑非笑:“所以,我是应该叫你容姑娘,还是叫你荣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