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还是各坐各的车,我们送主席跟主任他们先走。林大哥去买单,就听他告诉收银员说今天的价格好像比平时要贵许多。我们听了觉得奇怪,就凑上去看看。那收银的妹子连忙递上菜单,微笑的对林大哥说哪里会呢,都是老顾客,老板还专门交代要打折优惠呀。刚才那位大哥(他们的司机)临走前拿了一条中华(香烟),说一块记在菜金里,所以才会多几百元。
林大哥听了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下子把帐给结了,连零钱都不要,送给收银员。
我们坐林大哥的面包车,一路上所长跟我介绍这里几年来的一些情况和变化。
从黄冈县城外面开往这个小镇的路我还是有印象,再往澄海的方向走下去,两边的建筑物基本没有变化,九江饭店大门关闭了,只剩下上面四个大字。到了饶平县和澄海市的交界处,所长给用手指向前面那一条小溪,说那个桥就是九溪桥,山坡上那个村就是九溪桥村,再向前走就是澄海的盐鸿镇,那边就是盐灶乡什么的,他说了很多个地方的名称,有一些听过以后就忘记了。而盐灶乡我就记得,当年吃“羊惊”的那个纣王老板要请王大哥看老爷,吃鹅肉,就是这里。
可能酒后有点兴奋,所长大哥的话也比较多,他说那条九溪桥其实只是十来米长的一座小桥,过去的时候,这里的地方官员为了到上面多争取一些钱来,就给这条小溪起了个模棱两可的名字叫做“九溪” ,在建造这一条桥的时候就跟上面说要建九溪桥,让上边的人以为这一项工程很浩大,所以就多拨了不少钱。他说邻近的普宁县洪阳镇那边有地方叫做百里桥,也是一样的手法,不过他们夸张得更厉害,哪里有一座桥长一百里呢。
我们听了,感觉还挺新鲜。陈所长还想继续讲下去,忽然大家都感觉面包车很颠簸的样子,很有节奏的一阵接着一阵的抖动,林大哥说不好意思,可能轮胎破了。
停车下来一看,果然左边的轮子瘪瘪的没有一点空气。林大哥说没关系,大家先下车,找个备用的换一下就行,说着他就打开后车厢去搬弄那个备用轮胎。
我也帮不上忙,站在路边随便看看。原来对面正前方建有一个乡亭,整个大门的柱子用大理石堆砌而成,上面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横梁用鎏金写着“上社”两个大字,两根柱子还刻了一副对联,字体也很漂亮。我正看得入神,就听林大哥说真他妈的倒霉,难道温主席的晦气传染得这样快,吃一顿饭就就破胎,现在连备用轮胎也没了气,李校长你快打电话叫人先拿个轮子来借一下吧。
我听了暗自窃笑,干嘛要把破胎的事情跟那个主席联系在一起,如果传到他那里那就惨了。走上前去,就听陈所长对林大哥他们说,看样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澄海那边还有事,看来我还是必须打的先回去,刘老师也可以一起坐车到澄海城里,安排好住宿的地方,不然太晚了比较麻烦。
我说也好,早点回去才可以安排。
大路上过往的车很多,没多久就有一辆过路的出租车靠过来,李校长跟陈所长帮我把行李塞上车,辞别了林大哥和李校长,我和陈所长就先走了。
副驾驶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位大姐,我和陈所长坐后排。车开后我就问陈所长说大哥,刚才我看了对面那乡亭的对联,有一个字我不理解。就是那个“锡”字,不知道会不会写错,你以前也教过书,还记不记得,我觉得按道理那个字应该是“赐”字。
所长说什么锡和赐,听了好糊涂。
我说就是刚才咱们停车的时候,对面那个乡亭两边柱子上的对联呀,你好像也在看。
所长说是啊,那对联怎么啦。
我说那横批是上社,可能就是那个村子的名字。两边的对联分别是“上锡天华毓一方睿秀”,“社贻物宝滋百代贤能”,是藏头句,开头两个字合起来就是上社,但那个锡字好像有问题。按照平时理解,上赐两个字应该是上天赐给的意思,要那个贝字旁的,但石柱上刻的是金字旁,那就是金属锡矿的锡字。
陈所长很吃惊的望着我说,你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刚刚看一下就能够记住。
我说刚才看了好几遍,因为不理解,默默的就硬是给记下来。
其实也是因为好奇,【古代汉语】才读过不久,印象之中似乎没有这一对通假字。一个规模这么大的乡亭,假如连这样简单的一个字都可以写错,刻在上面,改又没法改,那肯定就贻笑大方。
陈所长沉默了一下才说,真的想不到你会这样细心。据我所知道,你是第三个提出这样的问题的人,另外两个人一位是村里小学的语文教师,一位也是本地人,写对联的老先生,一手毛笔字相当漂亮,在附近很有名气。
他们都怀疑写错了,先后找到村委会,还有老人协会那里去反映,提出质疑,要求改正,别让外人以为村子里没有读书人。因为他们说查了很多古文的书籍,都找不到有锡通赐这样的通假字。而这个村是出过一位进士的,叫李嵩德,盐灶这个村名还是李嵩德进士从清朝雍正皇帝那里得到的,是皇帝所赐。如果因为后人的疏忽,将祖宗的颜面扫尽,那就是非常不应该,所以知错必改。
村里相当重视,急忙联系到那个写这副对联的人,听说作者是在潮州市韩山师专教中文系的一位年轻讲师,经过他那么一解释,答案很快的就给弄清楚,果然没有写错。
其实是有这个通假字,所长说只是后来人们非常少使用。【周易】里第35卦“晋”卦里就说: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在里面锡跟赐就是通假字,它的意思是说康侯用成王赐给的那一匹良种的公马,一天就给三匹母马□□三次。停顿了一下,所长笑着点点头自言自语说看来这匹公马的作战能力确实够强劲,一天就搞了三次。我正听得入神没有注意,想不到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女人回过头来“噗嗤”一笑,我才恍然大悟,很快的脸颊热热的心跳得好厉害。心里面不禁暗暗佩服陈所长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