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世界 第4章 悸动

直到尤浩负责处理好堕落源击杀记录后，他才跟着张克坐车回家。堕落三号不愧是高级堕落源，仅仅是快速冲击就能对人造成骨折的威力，也幸好这个时代治疗骨折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经过特殊仪器和药物的配合，骨折痊愈的速读和曾经的旧时代人们治愈高烧的时间差不多。不过骨折就是骨折，恢复时间再短，当这个人还没恢复时，做什么都不方便。尤浩摸出家门钥匙，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仍在地上的快递箱和堆在洗衣机上的脏衣服，他立刻尴尬地开口：“张克，你介不介意在门口等我两分钟？”

都丢人丢到家了啊，尤浩！

张克看着尤浩尴尬得脸迅速涨红得模样，想起了小说里常见的情节——家里太乱了，实在不好意思让对方进。如果尤浩也是一样的理由，他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工作狂在大家的传说里几乎是没时间回家的，就算是回家了，按照一般人的体力，八成是很难再有精力收拾屋子的。

“好，你先进去吧。”

张克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和尤浩开无聊的玩笑。就凭刚才突然出现的堕落三号，尤浩作为一个新人能不吓到逃跑就很棒了。也许新人会小瞧堕落源的威力，但是他们不会在见识到了对方三幅翅膀还能自大地认定那是个轻易就能消灭的目标。六翼堕落源虽然危险，但是出现的频率也不是极低。如果根据总局提供的平均值来看，每个岛屿会有百分之零点二的概率出现堕落三号。但是根据每个岛提供的年月平均值来看，总局提供的“平均值”其实是被里岛搞得一团糟的数值——如果一年中出现了五十只堕落三号，那么至少有四十五只是在里岛出现的。

难为尤浩了。在这个连副局长都没有的里岛，尤浩作为“最能干”的搜查员，就这么被推上了这个名字是搜查官，实际却要兼任副局长工作的糟糕位置。不过尤浩本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也好，没想太多顶多会觉得工作辛苦，如果想明白这一层，恐怕不仅是工作难以继续，连生活都会受到影响。不过，尤浩为什么会察觉不到这一点？不对，他不太可能连这都看不透。那既然他也明白这是份苦差事，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里又留下了？

说起来，尤浩好像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是有什么东西需要藏起来吗？想到这，张克顿时又来了兴趣。尤浩是异性恋，那么屋子里或许会有某些成年人不太好说出口的书籍或者摆件？一个人住，或多或少都会稍稍放纵自己，在自己的小天地做真正的自己。就算是那些令人害羞的东西不小心摆在外面没有收拾也没关系，因为这样的尤浩反而看起来比较真实。说真的，大家口中的“工作狂”形象看起来不仅不真实，反而像是AI合成产物，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差不多三分钟夺取了，尤浩红着脸开了门，他弯腰放下一双拖鞋，那是他的备用拖鞋。“请进。”

张克低头一看，那双拖鞋和尤浩脚上的尺寸完全不同，看起来至少大了两码。这让他心里有些嘀咕，这么大的鞋只能是男人穿的，难道尤浩不是一个人住，是有合租室友？

尤浩见张克盯着拖鞋，他赶忙解释道，“这是之前买错尺寸的，因为尺码太大了，所以只有平时拖地后需要换洗才会穿一下。真的是新的。”

听到这句话，张克的刚悬起来的心立刻就放下了。原来如此，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不是别的什么男人的东西，而是这个迷糊的尤浩的。愉快的心情将那双对张克来说正正好好的拖鞋变得十分舒适，张克觉得自己穿着它每走一步都是向美好的未来走去。

“既然回家了，你就好好休息。”张克拉住准备去厨房的尤浩，将他拉近衣帽间，“把外套脱掉，抑制器状态怎么样？”

提到抑制器，尤浩忽然慌了一下。对了，那只堕落源刺伤了自己，自己也一瞬间出现了被感染的迹象，但是抑制器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在医院做堕落源疏导时也没有任何被感染的报告结果。那么那时是自己看错了吗？不可能，那种明显的感染怎么可能会看错？难道堕落源感染也有潜伏期吗？

“是。”尤浩在张克的帮助下脱下了制服，然后略带犹豫地回答道，“抑制器一切正常”。

张克在心里叹口气，尤浩这一会儿自来熟一会儿又变得公事公办的语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是情侣了，那么偶尔的“上下级”式的对话不妨看作二人间的小情趣。可是他俩现在顶多是朋友，那这种时而亲近时而生疏的语气是出于什么目的？

反正不可能是恶意。不管怎么看，张克都不觉得尤浩讨厌他或者是出于功利而故作亲密。

“刚才在医院护理人员帮你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我想换上家居服。”

“需要我帮忙吗？”张克强行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尽可能语气平淡地问道，“抬一下胳膊？”

尤浩果然没法靠自己抬起受伤的手臂。

“那...麻烦你了，张克。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换衣服。”

此时尤浩即觉得难为情，又产生了新的担忧。张克虽然一副很愿意和他交朋友的样子，但是再怎么强调“愿意”，张克也是上级领导，甚至还不是直接管理自己的上级领导。让领导帮忙做到这个份上，好像怎么想都不太好。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得意了？会让张克感到厌烦吗？想到这里，尤浩觉得人真的不能太久都没有亲情和朋友，不然很容易在人际关系中越界。

和尤浩比起来，张克显然更加成熟。他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举止，也能猜到对方大概在想什么。看着面露犹豫的尤浩，他猜尤浩可能是难为情了。“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就要坦然地接受帮助。尤浩，这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呢！”

“欸，是这样吗？那我就不客气地接受帮助了。”尤浩红着脸笑了。

虽然来尤浩家之前想过参观一下尤浩的房间，但是没想到会有机会给尤浩换贴身的睡衣。一般的家居服至少看起来还是可以接待客人的，但是尤浩的家居服可爱到不像是成年男性穿的——反而像被放大了的棉花娃娃的衣服。张克看着衣柜里挂着的几件家居服，他琢磨着是给尤浩穿连体的恐龙装还是那件印满了像婴儿手巾上的图案、质地似乎更柔软亲肤的对襟睡衣，在思考了半分钟后，他决定是后者。因为进入卧室的尤浩正在低头解扣子，完全没注意到张克在一件件地欣赏他的睡衣。

等尤浩脱掉了上衣后，张克拎着衣服靠近他，“来，慢慢抬手，先穿这边。”

尤浩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话，“张克，你的手好温暖。”

“哈哈，很暖吧。这样正好不会冰到你。”

“我很羡慕手暖的人。我的手一直很凉，有时会因为太凉而睡不安稳。你看，床头的热水袋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虽然床上铺了毛毯，也开了制热，但是手还是很凉。”

穿完了上衣，该穿裤子了。张克让尤浩坐下，然后他伸手去解尤浩的腰带。因为张克的动作和反应都太自然了，反而是尤浩更难为情了。“我自己来吧？”

“你好好坐着，我来吧。之前我做搜查官时负责过照顾伤员，所以相信我。”

照顾过伤员是真，但是还没至于给人家解腰带脱裤子。不过尤浩理解成了“照顾过重伤伤员”，于是他稍稍攥起手，试图尽可能自然地接受对方的照顾。

“我觉得有点难为情。”

“为什么？”这时候张克已经把尤浩的裤子拖下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这个样子。”

“之前受伤时没有被护士这样照顾过吗？”张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习惯就好了。”

尤浩抬起没受伤的手，用冰凉的手背贴住发烫的脸，“我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所以没有过被护理的经历。”

张克猛然抬头，语气里全是惊讶，“第一次？”

对于张克的疑问，在尤浩看来，张克在震惊自己身处时常出现高危堕落源的地区却几乎没受过重伤，他可能在佩服自己的好运气；但张克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心中更在意的是，尤浩这个样子是第一次出现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也就是说，自己是第一个看到尤浩这个样子的人。尤浩的众多第一次之中，被人照顾的第一次，是属于张克的。

“嗯，第一次。”

“第一次啊......”

看到张克反复重复这句话，尤浩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脸，“我运气很好的，张克，有时候在我身边的人也会和我一起一样好运。”

“抬左脚，”张克开始帮他套裤子，“比如说？”

“有一次参加各个岛屿联合举办的射击比赛，虽然我的惯用武器是长刀，但是意外地被分到了我擅长消灭的增翼堕落源二号的类目里，即使用枪没别人熟练，但是我熟悉它绝大部分类型的核心位置。和我一起去的小搜查员也很顺利，我们俩都拿到了一等奖。”

“那确实很幸运，估计这里的搜查员们都想沾沾你的好运气了。好了，换下来的衣服我拿去洗，你先躺下，等会儿吃饭时再起来吧。”

好运吗？如果尤浩自带好运体质，那么现在就在尤浩身边的自己，是不是也会变得幸运一点？

可怜兮兮的尤浩看起来格外让人动心。如果论长相，尤浩长得不差，不能说是一眼万年的程度，但是也是个小帅哥。论身高，不算矮，一米七六也可以了。论身材，虽说没多少肌肉，但是很匀称，线条不错。抛开精神只谈□□，尤浩就可以引起张克的兴趣了；如果二者兼具，那么张克说不动心都是假的。一个人如果有着积极奋斗、乐于助人的精神和不错的外表，那就够迷人的了。更别说这个人还有反差感，在孜孜不倦奋斗努力的背后是久违地纯真和羞涩，这简直是撩拨心智的绝佳刺激。

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启动。看着洗衣机内桶飞快地将洗衣凝珠的洗衣液从薄膜中甩出来，将它飞快地搅拌成泡沫，张克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那一片泡沫，自从进了这个房子，就覆盖住了自己的理性，做出了好多平时不可能做的事情。尤浩的反差感让他心动，可怜兮兮的尤浩激发了他的**——虽然他很想说那是保护欲，但在保护欲的包裹下，还潜藏着生理**。喜欢男人的张克为了不毁掉自己的前途，他一直保持单身，从未和任何一名男性有过恋情，即使是面对自己心仪的人，他也会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绝对不会越界一步。

泡沫在内桶的转动下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密。很快，它挡住了张克的视线，他开始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是啊，一直都是很小心的保持单身，保持和别人的距离。可是为什么面对尤浩却做不到？

想到这个问题，张克就会想起来尤浩坚持送他回酒店的样子。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尤浩的热情就变成了攻克他内心的利刃，早就把他对外界的伪装和防御一一摧毁，将真正的他俘获了。

“哈，如果尤浩知道我这么轻易地就对他动心了，他...会后悔曾经坚持送我回去的那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