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世界 第2章 不算初识的重逢

尤浩像机器一样卖力工作的传闻早就像飓风一样席卷了总部。所以在一五岛分部，尤浩也成为了大家口中那个“未见其人已闻其名”的传奇卷王。有人敬服，有人厌恶。在敬服的人中就有局长张克。深深厌世的张克非常佩服热爱生活的每一个人，他想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拥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内核，是凭借怎样的精神达到乐观快乐的精神状态。那个尤浩，他热爱他的工作，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难道他是百年难遇的心怀天下和大爱精神的新时代圣人？

所以张克想见见尤浩，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当他接到去里岛开会的通知时，他拦住了打算替他拒绝出席的副局长，“我会准时出席的，但是我要求由别人替我发言。”

负责通知消息的专员有些不解地问道：“张局，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张克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们这里有些职位空缺，你明白吧。”

“明白了，张局。那么这边就登记上了，再见。”

差不多一个月之后，里岛的会议如期举行。各个岛屿的领导来了不少，其中也有因为害怕里岛治安存在漏洞而选择远程参会的人。张克办成普通搜查官的样子跟在假扮成自己的部下身后。部下一路频频回头，小声问张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问一遍就把他换成你，你替他在里岛上班。”

这次部下终于不再发问了，彻底进入了“局长”的状态。与此同时，伪装成搜查官的张克也得以自由观察尤浩。

公事公办的大会看不出什么，只能说尤浩是个非常恪尽职守的年轻职员。而宴会上，尤浩为了招待好每一位宾客而忙得有些手忙脚乱却又仍然透露出高兴的模样，这让张克觉得尤浩好像真的是个热衷于工作的年轻人，可能是没吃过工作上的亏，所以即使在里岛这样环境恶劣的职场中，依然透着一股子奋发有为的精神。

宴会上大多数人对这次行程明里暗里地表达了不满，但是尤浩依然致力于让大家满意。吃喝一般，既然物质条件不让人满意，那么就用精神物质来代替，他积极给大家介绍里岛远胜于其他岛屿的自然风情；环境危险，他就向各位介绍里岛改良过的各种武器，力求让大家心安。面对这样努力满足大家的尤浩，在场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甚至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副局长表示，如果十年前他有尤浩这样的副手，说不定现在尤浩就是副局长，而他也心满意足地当上局长了。

张克很认可这种想法。他也有点想要这样的副手，但是这样热情洋溢的人，又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厌世的阴霾本来就不是阳光的伙伴，虽说阴阳八卦图是黑白互补，但是到了人身上，黑白似乎就不太容易互补了。有可能是二者本来就不能在一起，也有可能是双方互相厌弃。

“如果生活是一部小说，那么我们肯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是挚友。小说都是那样的，只要让读者看着满意，它就会产生各种走向。呵。”

带着这种想法，张克观察了尤浩整整一个晚上。因为观察的太过于投入，假扮成张克的部下内心五味杂陈，甚至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领导不会真的打算自己调换到里岛，让尤浩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吧？看看领导的眼神，再看看这观察人的架势，不管让谁来评价，都难说不是对尤浩没兴趣。

张克原本打算在宴会结束后就乘车回酒店，第二天清晨就跟随大部队乘船离开里岛。因为尤浩这人虽然人如传闻般努力与阳光，但是他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在任何一个时代，这种阳光又勤奋的人其实并不是少数。然而宴会临近结束时的暴雨以及依然盘旋在天空的堕落源打乱了他的计划，部下们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跟着那群老人一起逃跑了。伪装成普通人的张克即使想和别人挤一辆车也因为肩章展示出来的地位太低而被推到了一旁。最后他只能等雨小一点，希望自己能等到部下回来接应的车。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尤浩主动提出送他回去。他看的出尤浩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一点让他很满意。如果尤浩知道他的身份，那么送他回去就是功利之举；可不知道，那就是单纯的善意。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张克曾几次抬手握住伞柄，提出轮到自己撑伞。不过尤浩没松手，只是把手稍微往下挪动了一点，因为张克比尤浩要高十几厘米。尤浩表示，如果一定要轮流撑伞，不如一起撑一会儿吧。

张克提出撑伞，一方面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尤浩这么自来熟式的“款待”，另一方面是他发现尤浩尽可能地在考虑自己这个高个子，所以雨伞基本是倾斜在张克这边的。雨大到快要掩盖说话声的程度，基本打不到伞的尤浩差不多也快成落汤鸡了。虽说身边这个人看似习惯于单方面付出关怀，但是被淋湿肯定也是心里不爽。要不，提出轮流撑伞吧？

没想到是一起撑伞。当张克握住伞柄，试图向尤浩那边倾斜时，一股坚定的力量把雨伞推了回来。张克看了一眼认真看路的尤浩，然后他没再试着把伞倾斜过去，而是把手也稍向下挪动了一下，尽可能两个人握住同一处，这样尤浩还能轻松一些。张克的手稍微动了动，他发现尤浩的手凉得厉害，应该是被冻到了。

“你的手很凉，我来撑伞吧，这次别拒绝我了。这么冷的天，要是被凉到了会睡不着得。”

尤浩好像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冻得冰凉，他抬起左手，对着手哈了一口气，“好像是挺凉的，哈哈，那我就暖一会儿手，一会儿再撑伞啦！说起来你的手很暖和，是因为穿得比我多吗？”

“我的手天生就很热，而且我穿得好像比你少。”张克适宜他看向自己的衣领，“只有衬衫和制服外套，今天好多人为了防寒，都穿了秋季的加绒外套。”

“那你居然不冷？好厉害，如果我这么穿，肯定就感冒了。啊，明天我也要穿外套了，果然是习惯这里了，甚至都习惯下雨天的阴冷了。”

“如果你真的感冒了，家人肯定会高度紧张开始提醒你保暖的。”

张克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尤浩忽然睁大了眼睛。没错，家人，这是尤浩最不想听到的词。从晚宴会场出发直到现在，有人陪着走夜路的尤浩本来很开心，但是张克的这句话让神经处于异常兴奋的尤浩瞬间陷入了迷茫和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尤浩感觉轰隆隆如同火车驶过的耳鸣刺激着疲惫的大脑，因为受到刺激而急速升高的体温使得面颊泛起异样的潮红。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他来里岛的秘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啊，是啊，要是现在还和家人住在一起，肯定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所谓的家庭若是没有谎言作为纽带，那么它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关心，也只是虚伪且勉强的客套。

希望张克下一句能聊些别的，求求他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可生在幸福家庭的张克并没发现尤浩的异样，他又聊了几句和家庭温暖有关的事情，直到尤浩开始试着岔开话题，他才立刻反应过来，家庭这个关键词，似乎是尤浩不愿提及的。

原来这个温暖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的人也有弱点，家庭，就是他的弱点。他其实并不是大家口中那个完美的“卷王”，他也是有缺点的。

或许他就是苔菲所说的“高级类人”？

大家眼中完美无缺的人难以引起张克的兴趣，可是像这样看似完美却又有着并不违反法律与道德方面难言之隐的人却能深深地吸引张克。面对这样的尤浩，张克开始有了兴趣。

尤浩非常优秀，优秀到让大家赞不绝口，这样的人不会成为某个人的所有，因为他耀眼的光芒，终究会伤害他身边的人。但是有了缺点的尤浩，他就是一个有软肋的男人，即使他有可与日月争辉的光芒，只要那个软肋还在，他的光芒就会变得柔和，甚至更加迷人。对，柔和的光芒不会伤害到内心同样有难言之隐的人，它会照亮身边的人；同样，若是谁接受了这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他也可以去拂去这颗熊熊燃烧的星球上若隐若现的黑色斑块。

到这一刻，张克确定自己对尤浩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想要接近尤浩，想要了解他，让尤浩治愈自己内心的厌世，然后他也做一次英雄，让不再厌世的自己拯救深陷家庭带来的痛苦泥潭中的尤浩。

说“拯救”一词，放在哪个场合都是过于狂妄的言论。不过张克开始给自己找理由，连知名学者拉康都认为，男人素来有“拯救”他人的坏习惯，那么自己就是这种男人了，就是这种怀揣幻想和拯救的坏男人。

他要得到尤浩，他一定要让尤浩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这颗太阳，只能照亮他，也只有他，才能做消除太阳黑子的伟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