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树下，那年秋 第16章 第 16 章

凌晨五点的校园，夜色还未褪去，寒气逼人。尽管身上裹着厚厚的棉服，刺骨的寒风依然能找到缝隙，无情地侵袭着每一寸肌肤。往常这个时候，宿舍楼还沉浸在梦乡中，可今天却灯火通明，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宿舍209里，抱怨声此起彼伏。

“哪个小可爱想出来的馊主意，运动会居然六点就开始？”林晓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眼睛半睁半闭，显然还没睡醒。

“真是要命，这么冷的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苏瑶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缩在床角。

顾筱然早已下床，运动会的到来使她心潮澎湃。

“然然，今天两千米加油啊！我们都会在台下给你打气的！”刘夏见顾筱然一言不发地啃着手里的面包，赶紧从包里拿出大家一起买的运动饮料，递了过去。

“放心吧，两千米而已，小case！”顾筱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饮料，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早在几天前，顾筱然就兴致勃勃地网购了一大堆零食，打算在看比赛时和大家一起分享。此刻，她一手提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运动服，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她和室友们有说有笑地挤上了地铁，塑料袋随着车厢的晃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星辰体育场距离学校不远，是市内为数不多的标准体育场之一。N中的秋季田径运动会便在此举行。

看台环绕着体育场，设有上千个座位。虽然学校明面上规定了每个班级的座位区域，但若有人串座，也几乎难以察觉。高一五班的位置位于体育场西侧的第二排，视野开阔，整个场上的赛事一览无余。而教师们则坐在最前排一块狭小的区域内。

顾筱然伸长脖子，试图在教师座位区寻找余秋芸的身影，然而栏杆挡住了视线，她未能如愿。

最先开始的比赛是立定跳远。选手们已经在东侧的沙坑旁就位。

N中的运动会向来只分男女，不分年级，也不分师生，全校的参赛选手同场竞技。因此，低年级的同学常抱怨自己尚未发育完全，比赛不公平；而高年级的同学则自嘲早已“老朽”，活力不及年轻人。尽管如此，这一规则从未改变。

沙坑旁，顾筱然正在热身。她将中短发利落地扎成一个小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当她弯腰系鞋带时，常年跑步锻炼出的小腿线条流畅有力，在黑色运动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修长。随着她的动作，耳后几缕碎发轻轻晃动，为这张英气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柔和。

观众席上，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沙坑旁的顾筱然。

“我的天......那是顾筱然？平时穿校服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帅啊！”安颜指着顾筱然，瞪大眼睛。

“对啊对啊！你看她那小腿线条，简直绝了！还有那腰，那肩膀......天呐，她是怎么练的？”旁边的苏瑶打开手机相机，对着顾筱然放大。

“我还以为她只会学习呢！没想到换上运动服居然这么有型！这也太犯规了吧！”另一个女生一边说，一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朋友，“你快看，她系鞋带的动作都那么帅！我宣布，从今天起，顾筱然就是我女神了！”

“得了吧，你上周还说余秋芸是你女神呢！”旁边的朋友笑着打趣，但目光却始终没从顾筱然身上移开。

与此同时，陈昱走了过来，站在顾筱然旁边开始热身。他本来并没有报名参加跳远比赛，只是有位同学临时请假，作为体育委员的他被班主任硬拉着顶替上场。

“哟，姐们儿，练过啊？”陈昱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顾筱然，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练个鬼。”顾筱然头也没抬，继续系着鞋带，语气随意。

“没练过还这么淡定？可以啊，深藏不露！”陈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见顾筱然不搭理他，陈昱一边拉伸，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你说咱俩要是包揽了第一，班主任会不会乐开花？”

“你想多了。”顾筱然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能进前五就不错了。”

“啧，你这人怎么一点梦想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拿了第一，可得请我吃饭啊！”

“凭什么？”顾筱然瞥了他一眼。

“凭我给你加油助威啊！”

顾筱然忍不住笑了：“行，你要是能进前三，你也得请我。”

“一言为定！”陈昱伸出手，顾筱然无奈地跟他击了个掌。

这时，裁判吹响了哨子，示意选手们准备开始比赛。

“筱然，我先上了，你可别被她们比下去啊！”

“少嘚瑟，小心摔个狗啃泥。”

“走着瞧！”陈昱大步走向起跳线，回头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陈昱去比赛了，顾筱然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她记得余秋芸也报了跳远。果然，在不远处，一抹亮眼的黄色映入眼帘——余秋芸穿着宽松的卫衣，却依然难掩她出众的气质。

“这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顾筱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比赛结束，顾筱然以2米15的成绩让她位列全校第二。陈昱则跳了个第6名，但他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拍了拍顾筱然的肩膀：“挺好啦，虽然没到目标，尽力了就行。反正我也不是冲着名次来的。”

顾筱然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得她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洒脱。

教师组的成绩果然如预料般平平，前十名里一个也没见着。顾筱然正想着，余光瞥见远处的余秋芸正朝她挥手。她快步走过去，余秋芸那双明亮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哦吼，你穿这身挺帅啊。”她歪着头，目光在顾筱然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俏皮，“跳了多少？”

顾筱然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一会就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却又故意卖了个关子。

余秋芸见状，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还卖关子呢！”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这时，成绩统计完毕，前十名的成绩被公开宣布，声音彻响整个体育场。

“第二名，高一五班，顾筱然，两米一五！”

高一五班的观众席顿时炸了，顾筱然隔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喝彩声、尖叫声。

“可以啊你！个子高就是不一样！”余秋芸挑了挑眉。

“我高吗？”顾筱然作思考状，见余秋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拍拍她的头，“嗯，确实挺高。”

余秋芸故意鼓起脸颊作河豚状，睫毛却轻轻颤动着泄出笑意。观众席的喧闹声突然变得很远，只剩心跳在耳膜上咚咚敲打。

“再拍就要长不高啦！”她突然踮起脚尖佯装凶巴巴的模样，泛红的耳尖却从黑色长发里探出来。十月的风掠过体育场，把顾筱然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和她自己的柠檬味洗发水搅在一起。

顾筱然意识到这么做不太合适，触电般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发丝的柔软触感。眼前的余秋芸突然变得好小一只，像是稍用力就会碰碎的玻璃糖人。“明明是你说我高的......”她环顾四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意识到没人看见后才松了一口气。

“余老师要不要吃跳跳糖？”顾筱然突然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彩色包装袋——那是她早上从塑料袋里随便抓的——塑料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斑，“听说吃这个能长到两米哦！”

“我才不信！”余秋芸一边说着，一边将跳跳糖倒进嘴里。

看台后方突然爆发一阵善意的哄笑，高一五班的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投来。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她俩锁死”，立刻引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

在同学们眼中，这不过是两个要好的朋友在分享胜利的喜悦。顾筱然慌忙背过身去掩饰发烫的脸，余秋芸并未听见，笑声混着跳跳糖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甜津津地漫过微凉的秋风。

远处传来陈昱的提醒：“别光顾着聊天，记得准备10分钟后的两千米！”

“知道了知道了！”余秋芸替顾筱然大声回应。

顾筱然深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道理，把锻炼身体也列进了学习计划里。于是，她平时有空的时候就会外出跑步，一跑就是四五公里，眼前两千米的距离对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比赛，在完成的前提下还得提高速度，跑完估计还是得少半条命。

“预备！”

哨声响起，顾筱然冲出起跑线，渐渐加速。眼看着自己落后于众人，她却一点都不紧张。因为从上体育课的经验来看，只要保持匀速，那些一开始跑很快的多半在后半段就会被她超越。

顾筱然继续保持匀速，从第二圈开始，就渐渐有人落在了她后面。

一公里下来，顾筱然的腿也开始酸痛，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最后半圈，顾筱然前方还有14个人。她奋力挥舞双臂，企图利用上身带动已经力竭的双腿，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运动衫。

12个......10个......9个......

最终，她以第八名的成绩冲过终点线。

周围嘈杂得很，可她已经没力气理会。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做着拉伸。她看见周围的选手瘫坐在地上，喝着朋友送来的水，看见陈昱在观众席冲她比着大拇指，同学们都在观众席，却没人过来。于是她一个人慢慢朝着水箱走去。

就在这时，余秋芸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个相机，快步走到顾筱然身边。

“筱然，你太棒了！”余秋芸将水递给她，声音温柔而坚定。

顾筱然接过水，瓶身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心中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些许。她抬头看向余秋芸，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就在这时，李丽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把从余秋芸手里抢过相机，对着顾筱然就是一顿猛拍。

“哈哈哈哈，快看筱然的表情！绝了绝了，又是一个表情包诞生！”李丽笑得前仰后合，余秋芸也被她逗得捂嘴直笑。

顾筱然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余秋芸红扑扑的脸颊和笑得弯弯的眼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