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树下，那年秋 第15章 第 15 章

气温相比从学校出来时又下降了几度，顾筱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恶，忘记带外套了。得赶紧回去取。”她低声嘀咕着。

顾筱然心不在焉地往学校走，脚步匆忙，全然没注意到正径直向她走来的余秋芸。

“筱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余秋芸并没有察觉到顾筱然的不对劲，只是笑着打招呼。

顾筱然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楚天明还在跟着自己，拉起余秋芸就跑。

“不能让楚天明看见余秋芸和我在一起，否则非找她麻烦不可。”

顾筱然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即使是家人也不行。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顾筱然拉着余秋芸的手，在昏暗的街道上狂奔。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却死死攥着余秋芸不肯松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了她急促的喘息，但她依然能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楚天明还在跟着她们。

余秋芸吓了一跳，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顾筱然抓她的力气并不大，可余秋芸也没有挣脱。

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顾筱然终于停了下来。她靠在斑驳的砖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街灯投来的微弱光线。

“筱然，到底怎么了？”余秋芸微微喘息着，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人在跟踪你？”

顾筱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视线逐渐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楚天明那充满愧疚与渴望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既让她感到恶心，又让她心痛不已。

“余老师......”她的声音哽咽，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那个人......是我爸......”

余秋芸愣住了。虽然顾筱然平时经常找她聊天，但她从未主动问起过这个学生的家庭情况，顾筱然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母。然而此刻，余秋芸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顾筱然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余秋芸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筱然——那个平日里总是坚强、冷静的女孩，此刻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让人心疼。

“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吧，”余秋芸掏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让她来接你回家。”

“别......”顾筱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了？”余秋芸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她。

“她只会觉得我软弱。”顾筱然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倔强，“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她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巷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顾筱然的身体瞬间紧绷，几乎是本能地将余秋芸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巷口。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过，嘴里嘟囔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

“跟我回家吧。”余秋芸几乎是脱口而出，“晚自习我帮你请假。”

“不用麻烦了。”顾筱然有些意外，没想到余秋芸会这么说，“我还要回去看书。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他可能还在附近，我们单独走不安全。”余秋芸找了个借口，其实她只是觉得顾筱然需要休息，“我家就在附近，先去我那儿吧。”

“那我送你回去。”顾筱然毫不犹豫地说，语气坚定，仿佛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两人走出小巷。夜风轻轻拂过顾筱然的脸颊，带走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楚天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顾筱然放慢脚步，以确保余秋芸能跟上。

一路上，余秋芸几次想要开口，试图打破这沉默的僵局。她侧头看了看顾筱然，女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的目光直视前方，甚至比平时还要冷静几分。

“筱然……”余秋芸终于忍不住轻声唤她。

“嗯？”顾筱然应了一声，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还好吗？”余秋芸斟酌着措辞，生怕触碰到她的痛处。

“我没事。”顾筱然简短地回答，她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没有一丝波动。

余秋芸心里有些无奈。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坚强的。”余秋芸轻声说道，语气温柔，“有时候，依赖别人并不是软弱。”

顾筱然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侧头看了余秋芸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余老师，谢谢你的关心。”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在校外把我当朋友就好。”

“好的老师。”

余秋芸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继续往前走。街道上行人稀少，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影，拉长了她们的影子。顾筱然依旧走得很稳，仿佛刚才的慌乱和脆弱已经被她彻底抛在了脑后。

“你家快到了吧？”两人走进一个写着“朝阳小区”的大门，顾筱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就在前面。”

“那我送你到楼下。”顾筱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余秋芸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顾筱然是在用行动证明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走到公寓楼下，余秋芸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筱然。女孩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筱然，你真的不上去坐坐吗？”余秋芸再次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顾筱然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今天的事，谢谢余老师。”

“其实是我该谢谢你。”余秋芸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顾筱然点了点头，但余秋芸知道，她大概率不会主动开口。

“那……我上去了。”余秋芸轻声说道，转身走向公寓楼的大门。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道：“到学校了给我发个消息。”

顾筱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夜风带来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心里却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余秋芸把每个学生都当成朋友，总是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顾筱然知道，余秋芸对自己的关心，只是出于老师的职责和善意。她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宿管见顾筱然晚自习迟到，只道是她补习竞赛耽误了时间，并没有追究。待宿管走远，顾筱然拿出手机给余秋芸发了一条消息：“我到学校了。”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余秋芸回复得很快：“好，注意安全。如果有事，随时找我。”

顾筱然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微微一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将手机放回口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专注地做题。陈昱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神色如常，便又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筱然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题目上，渐渐忘却了烦恼。

第二天，顾筱然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淡淡的样子，她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翻开书本，专注地听课、记笔记，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课间，她抱着一叠作业本，轻快地走进余秋芸的办公室。余秋芸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顾筱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余老师！”顾筱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你知道吗，我的英语完形填空终于能做到全对了！快夸我！”和生物老师吐槽英语看似挺奇怪的，可在311的两人身上却显得很合理。

余秋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顾筱然：“真的吗？我就知道我的课代表最棒了。”说着在抽屉里翻找着，拿出一颗巧克力给顾筱然。

顾筱然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露出难得的笑意。她将作业本放在余秋芸的桌上，然后靠在桌边，似乎并不急着离开。

“对了，余老师，”她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试探，“你知道学校要实行全体导师制吧？”

“嗯，知道。”余秋芸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顾筱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要选你。”顾筱然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啊？”余秋芸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但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可是……我刚大学毕业，没什么经验的。为什么选我啊？”

顾筱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悄悄靠近了一步，微微俯身，在余秋芸耳边道：

“因为我喜欢你呀”“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余秋芸感受着顾筱然的气息，随即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她抬头看向顾筱然，发现女孩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表情，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狡黠和温暖。

“你……”余秋芸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心里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既感动又不知所措。

顾筱然直起身，退后一步，脸上恢复了平静。“那就这么说定了。”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我先回去上课了，余老师。”

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