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从少年归来 第11章 第 11 章

餐桌上热络，范泽阳端起杯子做敬，信誓旦旦，“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绝不会食言。”

“……我张煜强也绝对不会食言。”

这话音落下，几个人同时安静下来，正高谈阔论的张煜强当即意识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范泽阳忽然笑出声来，缓缓道：“张煜强？”

范泽阳将杯子放在桌上，随后将身子后仰去，修长的双腿交叠，看起来从容优雅，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苏梦楠也从震惊中缓过来，也跟着笑，目光落在余瑞安的身上，一瞬不动，她的语调悠扬婉转，又像利针一样刺痛人的心脏，“你看我说什么，我就说你是诓我的。”

张煜强忽地站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随后那两个人也紧跟着站起。

余瑞安看他们，猜想着他们是不是要先溜一步，不过对她来说这并不是重要的事情，她转而看向对立面三个人的神情，皆是玩味的很。

张煜强正要开口，被余瑞安打断，她的声音波澜不起，与平常一样冷静，“你们先走吧。”

男生愣了一下。

“没必要为她这样的人惹上麻烦不是？”话虽然是对张煜强说的，但是苏梦楠笑着，对余瑞安进行戏谑挖苦。

余瑞安叹气，“是啊，所以别管我了。”

张煜强犹豫，目光在他们四人之间轮转。

吴柏青：“范泽阳的大名你没听过吗？难道是觉得现下安逸日子腻味了？”

随着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渐微，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而后门上风铃声音清脆响动，他们周围再次陷入沉寂，餐桌前只剩下他们四个人，或许更准确些来说，是她与他们三个人。

余瑞安目光甚是沉寂，她眼见着范泽阳脸上笑容扩大，随后苏梦楠的笑出声来，最后吴柏青笑得放声，最后面前三人几乎笑作一团。

苏梦楠一手搭在范泽阳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她眼中笑出了泪。

范泽阳依旧端坐，优雅从容，只不过他面上带有明显的笑意。

吴柏青捂着嘴，带笑的声音尖锐，“我还以为你的眼光这样低，居然没想到时慌不择路，只能选择这样的货色。”

余瑞安的脑海里尽是之前被堵在胡同里的那个男生，他被一群人围住殴打与取笑，浑身疼痛，以及屈辱，他止不住哭泣，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得罪了范泽阳。

方才余瑞安的心一直剧烈跳动着，反而此刻，她开始平静下来。

苏梦楠坐直，打个哈欠后，又用食指抹去眼角的泪，“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嘛？”

“如你们所见，我不认识什么尹晗日。”

余瑞安是满面认真，模样再次逗笑三人，说实在的，她并不是很明白他们三个在笑什么。

吴柏青先开口，“你不是横得很吗，怎么现在安静地像一直呆鸡。”

苏梦楠欢快地重复：“呆鸡。”说完，她去拉范泽阳的袖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范泽阳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余瑞安，“随你吧。”

苏梦楠伸直手臂，她比出手抢状，睁着一只眼向余瑞安瞄准，扣下弦的那一刻，她口中“嗙”地发生，同时往后一仰，利落收回手。苏梦楠身体最终落在沙发靠背上，她眉眼弯弯，大眼睛亮晶晶。

“以后，你就是我的玩具了。”

苏梦楠收笑，“这就是说谎的代价。”

这片刻中，余瑞安思绪万千。

曾经所见所闻还有亲身经历，她明白过去所有的难过都不及真正“玩具”的万分之一，而此时此刻为分界，她也即将体会那如坠地狱的感觉。

她就要同被霸凌直至生命终结的妹妹一样，她想起听到施映冬的那句“没有人帮我”，自己身心皆为之颤抖，此时也是，余瑞安感觉身体颤动，不完全是因为无尽恐怖与绝望。

吴柏青拍手，“难道是吓得不敢动弹了，我算是看明白，你才是那个戏最好的。”

范泽阳起身，“我一会还有比赛，先走了，你们随意。”

苏梦楠点下头，若有所思。

余瑞安掏出钱，将纸币用盘子压好。

“既然是要交个朋友，那饭钱还是AA的好。”余瑞安开口，再次引来三个人的注目。“然后，我有个请求。”

“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你能不能把注意力从施映冬身上挪开。”

“你叫我放过她，”苏梦楠挑眉，“我很好奇，如果我说不可能，你有什么办法？”

余瑞安站起身，居高俯视她。

“果然是这个答案，”她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作为一个合格的玩具，我保证会给你绝对的快乐。”

话音落下，余瑞安的手已经扬起，晶莹的茶水在空中划出弧度，丝毫不差地落在苏梦楠身上，惊得苏梦楠尖叫出声。

整个晚饭时间持续许久，茶水已然温热，这一泼冲着头发与脸去，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却实在是屈辱。

余瑞安放下杯子，同时一把奔着范泽阳，他本刚站起，被一推推得跌坐回沙发上。

她踏出去，几步就到门口，手已经触碰到门把手，她不忘回头，给这滑稽一幕做个收尾，“如果你不肯的话，那我只能让你没精力注意其他了。”

清脆的风铃声音奏响，门被她拉开，余瑞安就要迈步出去，可是肩上毫无征兆出现阻力。

微风从敞开的门飘进来，亦是从眼前男生的发丝缝隙间穿过而来。

余瑞安有片刻慌乱，立即定睛看向面前人，第一眼便被遮住眼睛的刘海与他耳朵上的耳钉吸引目光，再一眼便是这人长得很邪气。这样的印象几乎让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或许更危险。

来之前她打算惹了人第一时间先溜走，而后寻求各方帮助再进校园一决雌雄，可如今被这样一个人拦住，现在她要是被抓住了，岂不是当场就会被收拾得很惨。

余瑞安往后退一步，脚下发软。不过那人比她反应更快些，当即向前伸手再次按住她的肩，“转学才几天，就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怔下，控制住那声“哈？”没有太大声。

余瑞安再次打量他一遍，这是她该认识的人吗？

“我说好妹妹，惹了这些人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难道转学了之后，就真要跟我恩断义绝了？”

余瑞安脑袋堪堪转了一下，又转头去看那边三个人，见他们面上同样茫然。

难道眼前的人，就是传说中的尹晗日？

她一时半会还真不敢应话，别是三个人找人来演的，是憋着劲要嘲笑自己呢。

“你是谁啊？”先开口的是苏梦楠，此时水珠还在她的发上挂着，她的声音格外阴沉。

男生拨开头发，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第一次见面，我是尹晗日。”

他把她往身边拉了拉，“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张煜强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怎么了？见到我吓呆了？”

余瑞安回过神，纵然脑中有千般疑惑，她还是转回头，向那边三人努努嘴。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范泽阳坐正。他身边苏梦楠阴沉张脸，不停用纸巾擦着头发。

“你们不是只找我说话吗？”尹晗日“啧”一声，“难道还有别的活动？”

范泽阳摇头。

“她就是苏梦楠？”

“是我，什么事？”

尹晗日询问余瑞安，“你就这样给人浇了茶水？”又面向苏梦楠，“实在对不起。”

“尹哥的对不起真金贵，一句话就能抵消。”

尹晗日摇摇头，“怎么会？这也就勉强算得上一报归一报。之前学校厕所里，又是墨水又是热水，哪一次不比这杯凉掉了的茶过分。”

“可千万别说你不知情，我不相信没有你的授意，她们敢这么猖狂，余瑞安才入学几天，应该不会莫名被人步步紧逼吧？”

苏梦楠眉头皱得紧。

同样眉头皱紧的还有余瑞安，这人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你们一高的好学生都沾了浑身的书本气，等哪天有机会，也见见我们坏学生的方法。刚才我妹妹有一个请求，那我也提一个请求，希望千万别让我妹妹受委屈了。”

范泽阳眯眼，“你是在威胁我？”

“没有，既然你说这是友好的会面，我们作为宾客，有什么需求就直接提了。左右这次都是让我亮个相，我会说什么，你老早就都猜到了吧。”

范泽阳没说话。

“大家都吃好喝好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尹晗日拉她的胳膊往后拽去，余瑞安便顺势跟上，两人一齐走出西餐厅。

她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原本一切的走向尚且在她的预想之中，只是尹晗日乍一出现，叫她误以为是范泽阳身边的人，于是此时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两人走出很远，尹晗日松开手，转而去捏耳朵，没一会就把耳钉拆下来。

余瑞安走在身后，看见耳钉背后黑乎乎的胶，居然是贴纸。

“你就是尹晗日？”

男生扫她一眼，“原来你不认识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余瑞安的心里有隐隐的猜测。

“我只是单纯的路过，碰巧遇见张煜强。”

“是齐北月。”她自动略过他话中的内容。

他停顿片刻，“这个就与你无关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用我的名字生事。”

尹晗日继续向前走，“真是的，一个刚上高中的，非要往这些烂事边上靠。”

“可是你今天出现，往后就是会被他们认为与我有关。”

“哈？”他转回头。

“我是说，你放心，往后我绝对不会给你惹事。”

他愣了下，“随你吧。”

“谢谢你今天特地走一趟。”

“不用谢我。”他犹豫，“不过真要谢我，就给我拿钱。”

“啊？”这番话让她微微感到无措，“……你要多少？”

之前请张煜强吃饭，还有今天放桌子上的一半饭钱，她的钱包现在已所剩无几。

“10块钱。”

余瑞安连忙掏兜，掏出一张十元纸币。

尹晗日用双指夹走钱，而后在她的面前晃晃，“行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她怔怔点下头。

尹晗日转而走向彩票店。

时间不早，夕阳西下，整个天空被余晖染红，余瑞安依旧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