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瑛:“……”
“我和摄政王也不可能会有关联。”陆瑛难得自嘲道,“那个摄政王眼高于顶,到现在也不娶王妃,要么是他有问题,要么就是他有苦衷,娶不了。”
陆瑛并没有认为自己有那魅力折服得了冷傲无情的摄政王萧纯,她诚然不自轻自贱,却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缺乏自我认知。
像萧纯这等城府极深的大人物,她潜意识里——一直以来戒备疏远!
面对陆瑛掷地有声的话,陆太傅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孙女,就该有此心气!”
他的孙女,哪是一般人配得上的?
被陆太傅如此一说,陆瑛都没心思思量大长公主府的事情了,反而担心起自己的婚事。
这倒不是她改变主意积极改嫁,而是她和摄政王萧纯一走近,难免避免不了流言蜚语,那么她是不是做点什么比较好?
从陆太傅的院子出来后,陆瑛叮嘱如兰如琴,准备好明日送到抚婴堂的衣物用品。
如兰笑道:“和祁县的老规矩一样,我们准备了几套一年四季的常服,还有小孩子要用的小玩意,以及夫人交代的一些书也带来了。”
当初在祁县时,陆瑛不想做养尊处优的官太太,于是带头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和一些好心妇人一道照顾。
她离开祁县时,也托人好好照料,切不可半途而废。祁县人口不多,税收也不高,她在那里尚且收留了四十多个孤儿,到了京城,人数更多了。
“还有别院的那些人。”陆瑛皱眉,她名下的别院收留了一批落难妇人,都是一帮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
这年头,流浪汉处处都有,而流□□子少——底层百姓娶不起媳妇,所以但凡有个“媳妇”,他们都会直接“领”回家。
如琴转了转眼珠子,“夫人,咱们收留了那些人,以后要做什么?”
陆瑛虽然并不是那种不食肉糜倨傲清高的人,但是也并非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
她五年前去祁县只不过是为了离开京城去看更多的风景,只是这五年留在祁县里,她也渐渐地懂得了不少道理。
陆瑛会收留这些可怜孩子妇人,若说只是一时怜悯,恐怕也缺乏说服力。
陆瑛肃然道,“我只能给他们提供一时的帮助,却不能长久,关键是要她们自己立起来。”
“夫人,这年头谁能给这些妇人活计干?最多只能是洗洗衣服了,而且有些人也动不了吧。”如烟对别院妇人的情况了如指掌,普遍是亲人离去或和夫家翻脸的弱质女流,有一两个肢体残缺,行动不便,差点冻死,多亏陆瑛及时伸出援手,否则真要命丧街头了。
陆瑛指了指一个方向,“你们说,这件事和康郡王妃合作如何呢?”
康郡王妃是出了名的心善,她名下开着一间绣坊,正好是为这帮无处可去的女子提供的好地方。
如意眼前一亮,“郡王妃一定愿意帮忙。只是,乔娘子和洪婶应该不大方便。”这二人一个是右手残废,另一个是腿脚不便,正因如此,这二人才被家人扫地出门,置之不理。
陆瑛闻言,正色道:“乔娘子会画绣图,洪婶也懂得一些新奇点子,从这里出发,应该不成问题 。”
当初偶遇这两个妇人也是巧合,恰逢陆瑛丧夫服丧,对于这两个可怜女子心生同情,于是点头让人把她们带去别院休息了。
如意了悟,点了点头,如兰则多想了些,迟疑道:“康郡王妃也就罢了,这些人可愿意去绣坊?”
毕竟这些人都是惨遭抛弃的,或多或少都不是很愿意去别的地方。
陆瑛看了一眼如兰,“对于这些可怜女子而言,能再活一次已是不易,哪会不愿意?”
没有陆瑛,这群人并不会过得多好。
“而且,她们当中有人可是一直想报复她们的家人,要让他们后悔。”陆瑛微微一笑,乔娘子身残心不残,靠着一口气撑着,这种倔强不服输的人,一定会去绣坊。
如兰听完不再多言。
夜色渐深,大家进了梦乡。
位于皇宫右大巷不远处一座富贵堂皇、恢宏气派的府邸内,灯火通明,风景如画。
王府内院最深处的一间堂屋中,琴声泠泠,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啧啧啧,没想到我们的摄政王大半夜居然有闲情逸致弹琴。”一阵戏谑的打趣声,打断了弹琴的主人。
当事人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不请自来,可是你朱公子一向的风格。”语罢,弹完一曲,收回焦尾琴,姿态慵懒。
被喊作朱公子的那位公子哥懒洋洋地斜靠一边,笑眯眯地说:“我不请自来,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之前关心的陆夫人,我专门替你查了她的资料。”
此话一出,对面明显沉默了一瞬,复而又道:“她过得好吗?”
“摄政王,你说呢?”朱修徵双手抱胸,“她和易明风感情不错,祁县当地人都夸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就是天不由人,易明风英年早逝,陆家正打算给陆夫人重新找门婚事。”
一身玄衣的萧纯长长地叹了口气,“年轻守寡,终究是辛苦。”
“萧明德,你若喜欢对方,最好赶紧去提亲 。陆太傅的孙女不愁嫁,她手中有如此丰厚的嫁妆,多的是人想娶她。我听说,定王有意给他的小孙子做主娶陆太傅的孙女。”
萧纯闻言,眉梢一动。定王儿女数量众多,而他膝下的孙子孙女多数成亲了,那么他要说的孙子……
“陆太傅一向明哲保身,他不会答应的。”
萧纯摇摇头,陆太傅作为辅政大臣,却恪守本分,从不逾矩,陆家一直十分低调,单看陆家孙女的亲事便知陆太傅的打算。
朱修徵轻笑一声,“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那如果是情非得已呢?”
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又很不留情,直让萧纯淡定从容的神色出现了一丝阴霾。
见此,朱修徵心情大好,让你天天奴役我,也该让我讨回利息。
“要是定王不安分,那么我也要正式履行摄政王之权柄,让定王好自为之了。”
萧纯与定王一直面和心不和,早年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今随着局势的发展变化,定王俨然把萧纯视作眼中钉了。
一旦被他知道了陆瑛的事情,那么陆瑛危矣。
朱修徵注意着萧纯的脸色,见他隐藏在淡漠外表下的恼恨情绪,心中不免得意,面上不显,故意火上浇油,“你说得轻巧,说不定,陆夫人她就喜欢定王府的小公子。对方和易明风一样,弹琴作画,风流倜傥。哪像某些人?整天打打杀杀,粗俗凶悍,谁敢喜欢啊?”说到最后,拉长尾音。
“朱修徵,明日我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怜星,让她知道原来朱公子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人,嫌弃粗俗凶悍。”萧纯云淡风轻的话传入朱修徵的耳中,让他顿时变脸,炸毛似的嚷嚷道,“你不可以这么做!”
萧纯挑眉,“我是摄政王,我有权利调动属下,和属下交代任何话,你是什么样的立场和我说这番话?”
“你!”朱修徵恨恨地伸手指了指萧纯,你够狠,那么快打击报复他,真真是小气 。
萧纯接着道:“怜星的责任你应该清楚,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此话一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朱修徵一下子气馁了 ,他低着头,苦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但很多事情……你不试试看,又怎么会明白呢?”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什么,萧纯神色恍惚失神,思绪飞远。
“你对陆夫人……莫非真的愿意她再嫁他人,形同陌路吗?”朱修徵也不开玩笑了,语气严肃,一本正经,“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会让你放心地把她托付给人好好照顾?易明风发生了意外先行一步,难道同一件事要再发生一次吗?”
陆瑛和萧纯之间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萧纯从未和人说过,其实他的心中早就有一个人的存在了。
当年陆瑛出嫁时,他让人代他送上厚礼 。那天晚上,他彻夜失眠,辗转反侧。
之后他奉旨出征,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陆瑛,其后三年前,他又再次听说了她的消息——陆瑛的丈夫易明风去世。
那一刻,他的心底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说不清是喜是悲,但确实谈不上是一种喜悦心情,他少年时仰慕的姑娘,遭逢不幸,他为她而难过伤心。
如今她寡居在家,他也孑然一身,似乎冥冥之中他们总该走在一起。
他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踏出这一步。
“宁王妃的遗憾,你真的想再发生吗?”朱修徵是萧纯的心腹,关系紧密,知道得也比旁人多得多,对于这位神秘的宁王妃,萧纯一直以来感情复杂。
而三年前宁王妃去世后,萧纯也一下子放下了心结,只是把她当做生身母亲一样尊敬,再也没有踏足宁王府。
萧纯瞥了一眼朱修徵,半晌沉声道:“我和她不一样。”
她有那么好的人生,他又何必把她拖到他那注定坎坷的生活中遭受苦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