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环 第13章 摄政王妃

殿内夫人用比较隐晦的目光打量着陆瑛与赵瑞华。

太皇太后率先问候陆家母女，明显是动了心思——摄政王妃人选陆家二小姐也是其中之一。

陆瑛如何察觉不到那些夫人们的视线呢？不由得心里嘀咕，她对当摄政王妃不感兴趣。

其实，今日到场的贵妇小姐们基本上对摄政王萧纯也只是只闻其名的程度，若说对萧纯多么爱慕喜欢，恐怕未必。

这年代就是这样，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看对方家世背景和年龄身份，至于个人品貌好坏与兴趣相投与否，这并不重要。

陆瑛当年与易明风的婚事也是如此，他们的感情是后来相处增进，绝非所谓的两情相悦，那是话本故事，大多数人就是认为合适便在一起了。

太皇太后的用意自是瞒不过殿内大多数人，有人积极表现，也有人不以为意。

陆瑛不动声色，四下打量，眼角余光瞥见跟着母亲前来一身鹅黄衣裙的赵嘉，微微一笑。除了部分已定亲和出嫁为妻的，适龄女子都来到了宫内。

赵嘉是陆瑛的表妹，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只晚了一刻钟，堪称是巧合。正因如此，小时候赵嘉没少为了谁大谁小而与陆瑛争执不休。

上一次大长公主的赏花宴赵嘉偶感风寒未曾到来，这会儿跟着母亲一起来宫里，多半是陪衬凑数。

“有劳太皇太后牵挂，小女一切均好，太皇太后厚爱，小女蒲柳之姿，担不得太皇太后这番夸赞。”彼时，赵瑞华闻言，心一咯噔，面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不卑不亢地答话 。

她可不想刚让女儿再嫁，马上就守活寡，摄政王那样的人，不合适自家女儿。

太皇太后浅笑吟吟，精神矍铄，也不恼怒，语气坚定道：“令爱风华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好，赵夫人客气了 。”

赵瑞华的顾虑她未必不清楚，只是凡事不试试看 ，又怎么会知道行不行呢？

“母后这儿好热闹。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女声，将在场众人的视线吸引转移走了。

陆瑛闻声一动，跟着大家一道福了福身，行礼跪拜。

“参见皇太后。”

只见来者不苟言笑，身穿一袭凤凰牡丹图案的大红宫裙，环佩作响，贵气天成。

此人便是当朝皇太后，太初帝的母后沈太后。

陆瑛曾远远瞧过一眼沈太后 ，那个时候先帝尚在，她是声名在外的贤后，如今随着京城局势的变化，沈太后一贯和善的面容，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严厉刻板。

沈太后先示意众人免礼平身后，再对朱太后行礼问安：“母后精神劲头不错，看来太医院的药有用。”

太皇太后是陈年旧疾，药吃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好转，前阵子摄政王萧纯特意在外寻了一味奇药，太医院研究再三后，便用作日常太皇太后的滋补汤药里。

太皇太后笑容淡了些，“老毛病了，活到这岁数也就看开了 。太医院的药是不错，我才用了一会儿就精神好多了。”

陆瑛垂眸，满殿贵妇小姐顿时大气不敢出。

沈太后似是不经意道：“母后身子骨不适，那么多人前来叨扰也不合适。”

此话一出，陆瑛恨不得把头低得更低些不让人瞅见她的脸色。

贵妇小姐们也很尴尬，她们是奉太皇太后的懿旨而来，皇太后好像不太欢迎她们。

“平常冷清惯了，还是要热闹点好。”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我看这些姑娘，一下子都年轻好几岁了。”

太皇太后是沈太后的婆母，又是大齐的太后，甭管沈太后如何看待朱太后，面上总要做足功夫。

沈太后口吻淡淡：“倒是如此。名媛淑女，豆蔻年华，更应知礼懂尊卑。”

话中有话，怪异极了。

“我这个老太婆别的不求，就想看看纯儿早日成亲。你看看这满殿的名门闺秀，一个比一个好，老婆子我都挑花了眼。”太皇太后直接挑明了话，殿中瞬间寂寂无声。

沈太后眯着眼，“母后既然是操心摄政王的婚事，是不是应该和宁王府商量一下？毕竟，宁王妃去世了，宁王仍是摄政王的父亲。”

若真要宁王府操办，恐怕萧纯永远也别想成亲了，陆瑛心里腹诽。

太皇太后半笑不笑，“当年太宗皇帝曾经和我交代过，今后纯儿的婚事要托我多多看着了。宁王府现在正为了几个公子的亲事操劳，这件事就不麻烦他们了。”

闻言，陆瑛暗道妙哉，沈太后果真是斗不过朱太后的。

这一次，轮到沈太后无言以对了。

“母后，明德那边……”沈太后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瞥了沈太后一眼，“此乃我唯一的心愿了，他一向孝顺，自然是不反对的。”

“……”沈太后很想张口拒绝，又不好说出口，涨红着脸，一时难以收场。

“赢儿呢？”说完了萧纯，太皇太后也不忘关心自己的孙子太初帝。

太初帝身为沈太后的亲子，饮食起居离不开沈太后的大力操办。

摄政王年富力强，太初帝年幼无力，处于弱势的沈太后自要帮着儿子。

沈太后面上多出了一分真心的微笑，“太傅说赢儿的功课进步很快，举一反三，也很听先生们的话。”

对于儿子，沈太后满心骄傲，哪怕是如今摄政王萧纯权势滔天，她也不怕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打击到儿子的江山帝位。

——四王叛乱时，萧纯尚且力挽狂澜，眼下更不用担心他暗藏谋逆之心了。

“赢儿像他父亲。”太皇太后一想起她英年早逝的儿子，不免情绪低落。

沈太后亦然，青年守寡，辅佐幼子，各种滋味，只有她一人才能知道了。

“瞧瞧我这记性，你们可以去御花园走走，横竖那儿花开了正新鲜，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聊那么久也累了吧，出去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也好。”太皇太后挥了挥手，满殿贵妇小姐鱼贯而出，纷纷跟着宫女们去了御花园。

而陆瑛拉上赵嘉，一道找了僻静的角落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赵瑞华则是和自家嫂子谈笑风生，贵妇有贵妇的交际圈，贵女也有贵女的话题。

“看样子，太皇太后是铁了心要给摄政王选王妃。”赵嘉撑着下巴，“殿中还有五品到六品的官员家小姐，太皇太后也是良苦用心。”

萧纯年过而立，却无妻妾，太皇太后作为抚养萧纯的长辈，总是要为萧纯张罗一二。

“刚刚皇太后看上去，并不是很乐意见到我们。”陆瑛注意到，沈太后扫视而来的目光中隐隐有一丝厌恶。

沈太后为人刻板，大抵是并不喜欢京城贵女的跳脱俏皮。

陆瑛的话一说出口，赵嘉立即附和，“瑛姐你是不知道，你不在京城的这五年里，皇太后是多么贤良淑德、以身作则。”话到最后隐有讥讽，当然当朝太后不是赵嘉一介官家小姐可以任意指摘的。

陆瑛拍了拍赵嘉的手背，“横竖摄政王选妃不关我们的事，面上过得去就行。”

陆府没想过和摄政王攀亲，不代表别人不想。

“瑛姐，你说……”赵嘉压低声音，附耳陆瑛。

太皇太后的寝宫慈宁宫内唯有婆媳二人在场，宫女太监都被打发走了。

“母后是想把陆太傅的孙女许配给明德吗？”坐在一旁的沈太后已然开口，“陆太傅的二孙女是丧夫守寡，恐是不祥，摄政王妃兹事体大，母后应该多加考虑。”

大齐皇室里并不是没有二嫁三嫁的后妃王妃，沈太后这个说法不仅站不住脚，甚至还很荒谬——本朝不禁妇女改嫁。

“纯儿的性子冷淡，满京城里哪个大家闺秀敢跟他说话交流面不改色的？”太皇太后语调不高，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陆夫人是个好姑娘，纯儿待她也不错，我这个老婆子阅人无数，别的做不来，也就只能帮忙做媒了。”

这年头谁会讲究这所谓的祥与不祥？多数女子只要不是无法孕育子嗣，基本上二嫁三嫁都很普遍。

——天大地大，繁衍后代最大。

这也是世人的观念。在男多女少的前提下，这些繁文缛节压根没有多少人在意。

沈太后神色一僵，“她不为夫守节也就罢了，哪能改嫁？“甚至是成为摄政王妃，这一点她万万不能接受。

太皇太后神情奇异，“当年孝敬皇后也是二嫁之身，不也是辅佐了高祖皇帝开创大齐吗？”

“可是……”沈太后忍了又忍，只能委婉反对，“陆夫人是陆太傅的孙女，一旦她当了明德的王妃，岂不是……”

“纯儿若真有反心，娶一个什么样的王妃都阻碍不了他 。”

太皇太后怜悯地看了一眼沈太后，“我相信，他会辅佐陛下，匡扶社稷，驱逐戎狄。”

北方戎狄一日不灭，摄政王萧纯就不能离开。

沈太后一想到这个要害，面色一白。

“等纯儿入宫后，我就问问他是什么想法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他可不能再给我拖延婚事不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