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 第3章 第三章

辰阳自认为他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不过是在他推开门之前。

前两分钟还在考虑要吃什么晚饭，牛肉面还是黄焖鸡。

现在，呵呵。

已经饱了。

说实话他是花了自出生到现在，他认为最理性的理性，压制着他胸膛内蹭蹭往上冒的火气。

还抓在门把手上的手不知不觉的收紧，且越来越紧。

这时候庆幸门把手是铁的，不然他不知道它会以一种怎样的新“姿态”呈现在这里。

而此时此刻辰阳对面的牧遥。

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二郎腿一翘，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在他腿上别有一番风味，白的发亮的运动鞋踩在凳子上面，左手撑着桌子，手上还提着一件衣服，就那样耷拉着挂在桌子上，没有一点点形象可言。右手拿着一瓶AD钙，拆开的，没有吸管，就只是把顶部的包装纸撕开了个口。

因为他的校服没有发，今天穿的还是便装。

更可恶的是，这个人就直勾勾地盯着辰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不小心漏在外面的一滴奶，还一脸无辜样。

看在辰阳眼里就是**裸的挑衅。

牧遥还是懵的。

从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起。

“你在干嘛，”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牧遥愣了愣，没反应。

辰阳咬着牙喊道：“滚下来。”坐在桌子上的人还是没反应。

我他妈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好了，辰阳心里暗暗想到，跟这种人还废什么话，拳头是用来干嘛的。

他仿佛听到了拳头对他的召唤，刚想抡起拳，一拳挥过去，打他个满地找牙。

岂料桌子上的人突然跳了下来，直直的站着，而左手上的衣服也跟着跳了下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本来教室里就很安静，有了这一出，更加安静了，一时鸦雀无声。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直盯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真的不是一般的紧张。

牧遥张了张嘴，想说些啥，却没想到全部被卡在喉咙里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重点是没法解释。

跟他说都是意外，他进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碰见了这样一幕。事实是他想帮他整理书，拉衣服的时候饮料不小心掉了出来，还把包装给摔破了，然后不想浪费粮食，就不嫌弃的给喝了，这样说出来人家会信吗？傻子都不会信的吧。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怎么友善。

但是这就是事实，只不过摔破的是瓶子外面的那层包装纸而已，跟瓶口的没有一丁点关系。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到，看见瓶子掉下来，就给鬼使神差的拿上喝了，完全没有考虑之后应该怎么弄，该怎么跟他的主人解释，忘了那是有主的东西啊，看来重新回到学校，真是哪哪都没适应。

算了，听候人家发落吧，反正也没啥借口。

从他跳下桌子的那一刻起，辰阳的目光就没有离开那件接近三分之一躺在地上的衣服。

那衣服几个小时之前还穿在自己身上。

辰阳只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发抖了，有气撒不出来的那种。

被眼前这个傻逼气的。

他隐忍着，朝牧遥伸出了手。

牧遥盯着那只放在自己眼前的手，缓缓将右手里拿的东西递过去。

那是一瓶快喝完了的AD钙。

辰阳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忽略了那只拿着破瓶子的破手，朝拿衣服的那只手伸过去，一把扯过衣服，用力甩了几下，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转身走了出去。

牧遥只听见了“嘭”的一声，那是摔门的声音。

他盯着门看了几秒钟，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了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刚刚的场景好像跟他梦里的某一个场景重合了，那么熟悉，又那么真实。

牧遥留在教室里上了晚自习。

其实之前上学的时候，他因为一些原因，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上晚自习，后来就直接不上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一味的躲避某些不愿面对的点点滴滴，总是懦弱的。

可他现在就想懦弱，适时抱抱自己，也还是可以的。

外面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辰阳正在盯着一幅画看。

那是他自己画的一本素描。

黑灰色的封皮上面有一轮太阳，看起来像是**点钟刚刚升起的样子，不过奇怪的是有一朵厚厚的云彩遮住了它，只剩下若隐若现的一小部分。

可真是奇怪的设计。

他抬起头看见进来的人，急急忙忙一把合住素描本，丢在了床上。

“小辰啊，今晚又没吃饭吧，赶紧来吃一点，填填肚子，不然晚上睡不好觉，”一个看起来将近六十多岁的男人边走边说，他的手里端着一碗面，上面有几朵青菜，还放着一个煎蛋，“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辰阳站起来接过那碗面，点头笑着对男人说：“谢谢叔，大晚上的又麻烦您了。”

“跟我客气什么，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业又这么紧迫，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一踏钱，粉的绿的都有。

他拿出一大半粉色的塞在了辰阳手里说：“这些钱你拿着，不够用了就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拒绝叔了，这也是你应得的，”他又拍了拍辰阳的胳膊，“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叔还等着你养老呢。”

辰阳一直低着头，盯着脚尖，没说一句话，也没敢去看手里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一会就陀了。”男人笑着转身，拉上门走了出去。

辰阳盯着那碗面，心里思绪万千，但更多的是藏在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感激。

人总是这样，有天大的痛苦折磨都能咬紧牙关忍下来，一言不发，但当遇到那些触碰心底的小柔软时，往往溃不成军。

尤其是对于从小都没有怎么感受过父爱的人。

他们的身上都有一层常人不可窥见的硬壳，只用来保护自己。

没办法，即使这个世界阴暗残忍，我们总要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小小天地，用来藏匿弱小又不肯低头的自己。

辰阳早上又迟到了。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早自习都已经下课十分钟了。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李叔，应该是又出去了。

看着他每天都忙忙碌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校门口买了杯豆浆，提着直接朝门卫处的小窗口走去。

校门肯定关了，这是不用想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喊一声张爷，啥都不是问题。

张爷是门卫大爷，也有一把年纪了，不过身体硬朗，尤其是那副嗓子，一喊出现的不是值周老师就是年级主任，甚至还有可能是校长。

不过学生都很喜欢他，尤其是某些顽固分子，例如辰阳，就是其中一员。虽然平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过一到关键时刻还是会伸出“圣手，”助小崽子们逃脱老师的法眼，安全回到教室。

辰阳前脚刚踩上水泥台阶，花园旁边闪现的人影又使他快速转身朝巷子里走去。

不是陈来祥又能是谁。

势利眼的家伙，就知道见钱眼开。辰阳边走边想。

这件事情真不是他诋毁他，学校里随便拉着一个人问问，谁不知道。

况且辰阳是亲眼见到过的。

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没人，一手提着豆浆，另一只手撑着墙踩在废弃的大铁桶上面翻了进去。

预备铃已经响了，不过在楼梯上面还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正慢悠悠的走进教室，开始他们一天的“快乐之旅。”

辰阳低着头往教室走，没注意差点撞到前面的人。

侧身说了句不好意思，打算继续朝前走，不料却被人给叫住了。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这个班的人吗？”其中的一个女孩问道。

辰阳点了点头。

那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你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牧遥吗？”说完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补充说：“就是刚转来你们班的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子。”

“不认识。”辰阳说完转头就走。

“哎等一下，”她说着一把抓住了辰阳的胳膊。

辰阳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厌恶，甩开了她的手。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就是有点着急，不好意思。”女孩尴尬的答道。

辰阳没有说话。

“就是牧……”女孩话还没说完，辰阳就来了句不认识，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节是李燃的课，都在埋头背单词，谁也没有注意到教室里走进来了一个人。

除了牧遥。

辰阳站在桌子旁边，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桌子上的豆浆。

那不是他的，他买的还在手里面提着呢。

“谁的，拿走，”他冷冷的说道。

坐在前排的周子凯转过头来，看了看桌上的豆浆，又看了看辰阳手里提的，“你们没人喝，我来，刚好有点渴了。”

辰阳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拿过去，这不是我的。”

“拿走了，谢谢啊，”说着一把把豆浆拿了过去。

牧遥此刻心里已经把辰阳骂了一万遍草泥马了。

如果心里的怒气有杀伤力的话，辰阳现在应该已经血肉模糊了。

还有可恶的周子凯。

他亲眼看着他吃了一个菜夹馍，一笼小笼包，还喝，也不怕撑死他。

昨天回去深思熟虑后，鉴于白天的不恰当行为，怀着并不怎么真诚的心，早上进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杯豆浆，一直从早读等到早上第一节课人才来，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茬，真是闹心。

不管了，反正已经给他赔过了，是他自己送人的，与他无关。

然后低头，翻开了英语书。

听到大喇叭放出来的音乐，坐在教室里的人一个个都开始抓耳挠腮。

因为那是专属于课间操的交响曲。

就意味着又要绕操场跑圈，跑乏之后第三节课就打瞌睡。

这是永不改变的死循环，所以好多人都不想面对，但又不得不下去，投入操场的怀抱。

“辰阳，你下去吗，”李端敲了敲辰阳的桌子，“你今天要下去跑操吗？”

“不去，”他爬起来搓了搓脸，“很困，不去了，今天歇歇，”说着把桌上的语文书塞进了桌框里。

说的跟你经常去的一样，李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他又挠了挠头，喃喃的说到：“那我要不要去，我也不想跑，不过要是被你燃姐发现了就又玩完了，”然后呼了一口长长的气。

被李燃抓到就不止每天“站岗”那么容易了，不然怎么对得起“最惹不起的班主任”之称。

“不会的，发现了你就随便编个理由去厕所了。”

果然，辰阳就是辰阳。

“对了，你跟牧遥相处的怎么样？”李端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问道。

辰阳愣了愣，没出声。

“你还不知道牧遥是谁吗，他就是你旁边这位，你的新同桌。”说着拍了拍牧遥桌上的书。

辰阳还是没有说话。

“你以前没有听说过他啊？”

“没有，不感兴趣，”辰阳回答他。

“也对，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感兴趣了，不过我还是给你普及一下吧，就当是了解了解同桌了。”

辰阳没理他，径直起身，拉开了后门。

“你干嘛去，还想不想更进一步了解你同桌了。”

“去厕所，抽烟，”他又挥了挥手，“没兴趣，你感兴趣了拿去给你当同桌，我不需要。”

“哎你怎么这样，”李端朝后门卖力喊道：“那可是学霸啊，你确定不巴结巴结，说不定以后可以救你于水火之中呢。”

回答他的是喇叭喊一二三四的口号。

李端：“……”

然而事实是被提到的人没有救他于水火之中，反倒是辰阳之后所有的水深火热都是牧遥带给他的。

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那更是你不得不接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