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曜即起 第2章 崭新纸币

程希灿纠结了好几天。前桌的生日在星期五，生日会定在了晚上，她请大家去饭店吃饭，饭后去镇上最繁华的商场唱K。

语文课上，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布置了作文练习给学生当随堂作业。

教室的风扇飞快地旋转着，教室的所有窗户都打开了也抵不住同学们唉声叹气地表达夏日炎热。

窗外绿茵茵的树叶看起来丝毫没有阴凉之意，程希灿单手撑着一边脸盯着外面操场上跑步的同学发呆。她眉头轻轻蹙起，思绪飘渺。

“明天我的生日别忘啦！”前桌再次转头，笑嘻嘻地小声提醒大家。越临近她的生日，她提醒的越频繁，生怕大家爽约了。

“知道了知道了。”程希灿的男同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样子像宠溺的“老母亲”。

程希灿收回目光，看着两人讲话。

“希灿你也别忘了。”前桌看向程希灿。

“我......”程希灿话还没说完，一根粉笔快准狠地飞了过来，正中程希灿的额心。

掉在桌子上的粉笔是红色的，同学们纷纷看向程希灿，她额心沾了红色粉末，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这么多人注视，程希灿一下子红了脸，低头握着笔开始写作文。

语文老师不依不饶，“自己笨成绩差还影响其他同学，班主任让你和班长坐同桌不是让你拉别人下水的！”

又是一声哄笑。

程希灿不讲话，脸越发滚烫，引人注意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一下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窗外一丝凉风吹过，才让她发热的脸好受了一点。是一个男生跑了过去，跑得很快，那个男生校服外套敞开，里面是校服T恤，背的是黑色的书包。

大热天还穿外套，和穿T恤校服的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十班教室门口。

男生在门前收住脚步，缓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走进教室，敲了敲门。

清冷的少年声音。“报告。”

正在自习的同学抬起头，看到一张帅脸。

“什么点了你也知道来上课啊？”主课老师站起来，阴阳怪气地走到关曜面前。“都第二节课了，你怎么不在要放学的时候来？不想读书我看你干脆退学算了，听说你跟你叔叔修车有钱赚。”

教室里有零碎的笑声。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关曜是班里出了名的暴脾气，是老师又爱又恨的学生，奖学金的名单上最常出现的就是他的名字。

关曜不讲话，刚才是跑来的，额前碎发微湿。

“滚后面站着去。”老师两手抱胸地走回到讲台坐下。

脚步声响起，安静了一刻，响起一声金属撞击，吓得老师一抖。

关曜把书包放回位置，出来的时候踢了一脚凳子。然后冷着一张脸拿了书站到后面去，书本挡住脸。

反了天了。

老师见他也还老实，没有再说什么，怕他炸毛发疯。这种事情以前在别的老师课堂上发生过。

下课铃声打过。

前桌忘了程希灿上课挨骂的事情，继续和大家说了一遍又一遍明天的流程。

程希灿很不好意思地趁前桌渴了停下来喝水的时候说，“我明天可能不能去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小心，怕前桌不高兴。

在班级里，程希灿就是一个小透明。前桌是一个有钱会打扮的女生，有男生给她写过情书，程希灿的同桌兼班长也喜欢前桌。

程希灿是一个无聊普通的人，别的女同学都是三五成群结队，她没有时间和金钱过多社交，高一整整一年都是和另一个文静的女生一起吃饭。高二分班后，那个和她一样小透明的女生被分到了理科，程希灿又回到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前桌是个热情的自来熟，前桌主动和程希灿讲话，愿意带程希灿玩。开学到现在三个星期，前桌和她讲话最多。

“为什么啊？”前桌语气里的热情少了一半，眼神带着埋怨，“说好的，怎么可以反悔？”

“我还托别人叫了十班的一个大帅哥来，你真的不想见见吗？很帅的。”

“去嘛去嘛，好不好？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我的生日，去见见世面嘛。”

前桌劝说着。

程希灿没有办法。“好吧，那就去。”

十几年后的班级聚会上总会有那么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同学，他们要么相貌平平要么成绩平平要么不爱讲话。总之，这几个人里肯定有程希灿。

她没有主见，活到现在，全靠走一步算一步，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好。

前桌喜欢程希灿这样的软性子，好说话，还很闲，吃饭上厕所可以叫她陪着。

放学回家。

从星期天以后，程希灿放学回家路过修车店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放慢车速往里面看一眼，看看那个男生在不在。

这几天都是不在的。

今天看到他在了。

程希灿骑着车，一个穿着和她一样校服的男生单手插兜，伸出一只手像拦出租车一样。

程希灿停下车，发现这个男生穿的是他们学习的校服。

“你也是三中的？”程希灿惊讶地问出口，原来他是读书的。

“还你的钱。”关曜拿出一张崭新的五块钱纸币。

程希灿想了想，还是接过。

“我是三中高二七班的，程希灿。”程希灿自我介绍，她不是要和他做朋友，只是遇到同校的有点不可思议。

“关曜。”

“你是几班的？”

“十班。”

“高几？”

“二。”

关曜像看傻子一样看程希灿。

三中每次出月考成绩都会张贴在公告栏上，关曜的排名虽说排不上前十，十几名还是有的。不排除有一种人只看前三名的名字可能。

程希灿不会去看月考公告栏，这对她来说有点像公开处刑。她想，挤在前排看的应该都是好学生。

单数是文科班，双数是理科班。程希灿是文科班的，关曜是理科班的。

“还挺巧的。”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还在读书，程希灿心里有种欣慰的感觉。

程希灿在学校不八卦不社交，爸妈告诉她一定要考上大学，程希灿努力学习才能维持这平得掀不起波澜的成绩。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又有鱼。

初一的时候，爸爸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的顶梁柱生病对一个普通的小家庭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手术费很昂贵，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爸爸本人说要放弃治疗，留下钱让母女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妈妈说什么都不肯，冒着人财两空的风险又是哭又是骂，坚持要爸爸去做手术。

好在手术成功了，爸爸的生命是保住了，但留下了后遗症，腿脚不利索和不能干重活。

爸爸之前就是干体力活的，现在只拿在家吃药慢慢把身体养好。他偶尔会和朋友去钓鱼，把掉来的鱼卖掉一些，再留下一些让妈妈做清蒸或是红烧。

饭桌上，程希灿又说了明天要去给前桌过生日的事。

“早点回来，夜里和同学一起走，要注意安全。”妈妈再三叮嘱，要程希灿一定记住。

“好。”

吃完饭，程希灿帮妈妈一起收拾餐桌，妈妈让她写作业去。程希灿说作业不多，硬是拿过碗洗了。

妈妈是厂里的女工，因为要照顾父女，所以只干白班，白班没有夜班工资高，一家人全靠她微薄的工资生存。爸爸生病的手术费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下了债务，这几年零零散散还的差不多了。

爷爷奶奶去世得早，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爸爸是老大，在程希灿的印象里，叔叔很早得了病去世了。姑姑家和他们家很亲，当时爸爸住院没少出钱出力，姑姑流的泪不比妈妈少。

天气热，前后门开着，妈妈坐在边上用蒲扇扇风。为了省下那么点电费，家里有吊顶风扇没开。

程希灿看着妈妈长了皱纹的手，程希灿心里堵，她突然说，“我以后赚很多钱给你用。”

“赚了你自己用吧，管我做什么？供你上完大学，我也不管你了。”妈妈话这样说，脸上笑得还是很开心。

一定赚很多钱给你用。一定。

星期五早上。出门前妈妈又叮嘱程希灿今天聚会结束要早点回来，不要在路上逗留。

三中星期五放学比较早，比平时要早上三个小时多，下午两点就放学了。

前桌邀请了程希灿还有程希灿的同桌，以及她的后桌，一个短发女生。

比起程希灿，前桌和程希灿的后桌更聊得来，她们都赶时髦在追星，那是一个当红双人偶像唱歌团体G&P，还花了不少钱在小卖部买了他们的海报贴纸和周边。

前桌给程希灿科普过G&P这个团队名来自于这两个歌手的名字，G和P都是十七岁的男生，程希灿看到海报上的两个男生，很帅气很阳光。明星，对他们这些小镇上的人来说遥不可及。

前桌和后桌yy着G&P成员要一个人分一个当“老公”。还约定好毕业以后要一起去看G&P的演唱会，顺便问程希灿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去。

程希灿说，“有钱的话就去。”

她没去过演唱会，有点遥远，但是个念想。

程希灿的同桌不喜欢G&P,不光是他，班里很多男生都不喜欢，可以说是到了厌恶的程度。同桌告诉程希灿，花痴小学生才喜欢这两个男的，然后他被前桌和后桌围殴了。

“他们这些丑男就是妒忌G&P的颜值。”后桌打得最凶，一巴掌拍在同桌背上，很响亮的一声。

同桌任由两个女生打骂，秉持着一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形象。“事实啊，我才不妒忌他们，我看还没十班的关曜帅。”

比起温柔清秀的长相，直男们似乎更喜欢冰冷带有攻击性的同性长相。

“关曜这脸去当明星肯定也能火。”后桌难得和同桌站在统一战线上。

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程希灿微微一诧。他们都认识关曜？

“关曜是我高一的同班同学。”

班长同桌说。他高一是火箭班的。

三中入学新生班按照中考成绩和入学考分为三个班，快班、慢班和火箭班。

高二后的文理分班又是按照成绩各分为五个班，数字越大的班成绩越好。

程希灿高一是踩线进的快班，她偏科有点严重，文科比较好，分班考的时候又超常发挥进了第二好的文科班。班里好几个火箭班的。

“对，我昨天跟你说要来的那个帅哥就是他。”前桌看程希灿一脸茫然，忍不住发笑，“我让你同桌把他叫上了。”

“要不是我脸大，换你们请都请不来。”同桌顿时傲气十足，他和关曜做了一年的同桌，求了好久，关曜才卖他这个面子。

“对对对，你脸最大。”后桌怪声怪气地恭维。

程希灿和前桌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