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兄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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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嘉的院子不算大，但庭院开阔疏朗，栽了不少花草。森寒隆冬，墙角的几株白梅黄梅静静开着，暗香盈院，颇具雅趣。江明霁随宜嘉进了屋内，屋里置了炭盆，盖着熏笼，很是暖和。

宜嘉还穿着披风，董妈妈上前服侍她脱下来，她却顾着吩咐董妈妈，“妈妈，你先给二哥倒茶吧。还有糕点也催一下。我自己来。”

董妈妈只好随她，给江明霁上了热茶。又催着丫鬟上糕点，足足有十来样，什么糖蒸酥酪、如意糕、合欢饼、酥糖、马蹄卷……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看得江明霁都沉默了一下。

宜嘉被董妈妈抱到椅子上，坐好后，那双微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望着江明霁，有些忐忑地道，“二哥，这些都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江明霁没说什么，伸手拿了块马蹄卷吃。

宜嘉见他吃了，才放心了，自己要了一碗糖蒸酥酪，一边吃，一边悄悄地打量对面的兄长。少年正好低头喝茶，露出冷峻的侧脸，眉眼深邃，眉骨高，鼻梁挺而直。宜嘉细细观察了会儿，有些失落地发现，自己与二哥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相貌并无相似之处。

也许是因为，她是女孩儿，二哥是男孩吧。

宜嘉托着腮，心里暗自想着。

被看得久了，江明霁自然有所察觉。视线回看过去，便见宜嘉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皙的小脸，仿佛白嫩的包子一般，生得十分讨喜。

“五妹妹在看什么？”江明霁蓦地出声。

宜嘉回神，下意识地回话，“我在看二哥……”说完，才反应过来问自己的就是二哥本人，再看二哥淡淡望过来的视线，心头一紧张，乖乖地便说了心里话，“……我方才就是在想，我和二哥好像长得不大像。”

江明霁闻言，看了看宜嘉的包子脸。她是那种柔和精致的长相，虽年幼，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但与他，确实没有半分相像。

“五妹妹与我非一母所出，不像也属平常。”江明霁平平淡淡地解释。

他的语气属实谈不上热络。宜嘉心里微微泄气，面对二哥，她总有种想亲近却不欲得的感觉。二哥话少，总是淡淡的，她实在不知自己如何做，才能与二哥亲近起来。宜嘉没有失落太久，很快打起精神，继续找了话题。

“二哥，族学放假，你这几日是不是就在暮清院念书了？”

江明霁微微颔首。

宜嘉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那我能不能去找你啊？夫子昨日来看我，给我布置了许多课业，可我有许多地方都不会……二哥，我能去暮清院找你一起做功课吗？”说罢，不等江明霁回话，她便急忙承诺，“我定会乖乖地，安安静静地，绝不打扰二哥念书。二哥，可以吗？”

宜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满含期待地望着对面的兄长，等着他的回话。

江明霁一阵沉默。

他并非看不出宜嘉有意的亲近。小孩子的心思本就浅薄，他又最擅长揣测人心，宜嘉的举动想法，在他面前一览无遗。他只是——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这样的人，生母都厌恶畏惧，宜嘉这样一个孩子，一时兴起的主动亲近，又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他忽然从内心深处，生出几分事不关己的好奇。

他想看看，

她能坚持多久？几天？还是半个月？更长亦或是更短？什么时候害怕他，厌恶他，躲着他？

“你想来，就来吧。”沉默半晌，江明霁忽地缓缓道。

他看着因他一句话露出灿烂笑容的宜嘉，目光复杂，旋即不发一言地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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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宜嘉早早就起来了，吃过早膳，便带上丫鬟，径直往暮清院去了。

来给她们开门的是暮清院的大丫鬟忍冬，虽昨日便得了主子的吩咐，知道五小姐要来，但真见到了人，仍是很惊喜。要知道，他们暮清院鲜少有人登门。

“奴婢见过五小姐。您叫奴婢忍冬便是。”忍冬行事很利索，自报家门后，便主动地引宜嘉往里走，便道，“二少爷在书房，奴婢带您过去。”

宜嘉客气地谢过她，走过直道，很快便到了书房外。敲过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淡淡的“进来”，宜嘉伸手推门进去。

她睁眼朝里看着。入目是一张靠墙的罗汉榻，榻上摆着一张四足酸枣木桌案。书房里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书桌，便只有一个摆满了书的多宝阁做装饰。

二哥穿着一身月白的直裰，正站在靠窗的书桌前写字。

宜嘉自觉放轻了脚步声，小声地叫人，“二哥。”

江明霁抬眼，放下笔。指了下罗汉榻上的桌案，“若要写字，便用这张案。有什么不懂的，过来问便是。”看宜嘉规规矩矩的站着，顿了顿，又淡淡道，“不必拘谨。”

宜嘉乖乖地应下，“嗯，二哥我知道了。你写字吧，我……嗯，我也写功课好了。”

虽说二哥让她不要拘谨，但宜嘉可不敢胡来。她还想给二哥留下个好印象呢。因此轻手轻脚叫宝音把她的东西都摆到桌案上，就让她出去了，没留人在屋里伺候。安排好一切，宜嘉挺直了背，开始认真地写功课。

宜嘉书念得一般，但做事很专注投入，这一点连夫子也夸过她。

她先把功课翻出来，认认真真写了五页描字，再翻出书来认上头的字，碰见不认识的，就圈起来，意思不懂的，就在底下画一道横线做标记。等全都做完了，才一并拿着去问。

“二哥，这几处我不明白。”

宜嘉还在蒙学阶段，学得不深，她看不懂的地方，自然没有多深奥晦涩。江明霁略扫几眼，平静地一一解释了一遍，问，“听懂了？”

宜嘉认真地点头，“谢谢二哥。我都懂了。”说罢，爬回罗汉榻上，埋头在书上记下释义。写好后，她今日的功课便做完了。揉了揉发酸的腕子，宜嘉抬脸看窗边的江明霁。见他微微低头写字。浅金色的天光，从那扇半开的窗照进来，洒在他平静淡漠的侧脸上，书房里很是安静。

二哥念书真是勤勉……宜嘉暗自想着，也不敢打扰，小心下了榻，打开门后，便悄悄地出去了。

院中丫鬟们正围坐在庑廊上晒太阳，宝音见宜嘉独自出来了，便问，“您功课做完了？”

宜嘉轻轻点头。想到二哥还在书房念书，若是要收拾东西的话，定会打扰二哥的，且她也不急着走，便道，“二哥还在念书，过会儿再收拾吧。”

宝音自是应下，把她抱到庑廊的椅子上坐。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冬日暖阳，照得人很是舒服，宜嘉仰着脸，忍不住舒服得眯起眼，很是惬意享受。

暮清院中的丫鬟都不住瞧她。见宜嘉小小的一个，粉雕玉琢，眉眼精致，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稚嫩得很，小猫儿似的，实在可爱。起初还记着规矩，表现得十分克制，没一会儿，一个个便围上来了，拿了核桃和松子几样，剥给宜嘉吃。

“来，您慢点吃，别噎着了。”

“五小姐，您要不要吃香榧啊？奴婢给您剥……”

宜嘉学了一上午，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便埋头吃起来。一个吃得认真，一群投喂得投入，浑然不觉江明霁不知何时过来了。还是宜嘉先瞧见，叫了声“二哥”，丫鬟们回头一看，忙惊得散去，各做各的事了。

江明霁神色平淡，倒没有说什么。只看了眼那堆核桃壳、香榧壳，定了片刻，道，“若不嫌弃，用了午膳再走。”

宜嘉呆了下，才反应过来，二哥是在留自己用饭，忙不迭地点头。

“不嫌弃，不嫌弃。二哥，我不挑食的……”

江明霁却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在暮清院用过午膳，宜嘉才带着宝音离开。忍冬送走两人，回来后，看见江明霁站在廊下，想了想才问，“二少爷，书房那张小案，可要收起来？”

书房罗汉榻上原本没有那张桌案，是二少爷昨晚吩咐了，才临时搬进去的。但搬进去了，还要不要搬走，他却是没说。忍冬这才问了这话。也不知五小姐是只今日来，还是明日也来。

江明霁唇角微顿，过了片刻，才说，“放着吧。”说罢，又似是想起什么，接着道，“明日起，书房备些点心。”

忍冬愣了下，屈膝应喏。

江明霁没再说什么，径直转身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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