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叶长 第24章 情绪风云

学校的灯提前十分钟亮，女生宿舍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叶桓灵睁开眼，发觉自己被黎海生环在怀里，被挤到贴墙，冰冷的墙面是他提前醒来的原因。

平常这个点黎海生出去跑步，顺道买早餐，他说跑步能释放压力，锻炼身体。锻不锻炼身体，叶桓灵是不知道，但这个压力是半分没减。

出去跑步的日子里，房间里的器械就被黎海生冷落了，叶桓灵好奇地练过几次，费劲且费命，怪不得黎海生力气那么大，肌肉发达。穿衣服看起来清瘦，脱下来难抵一拳。

叶桓灵掰不开黎海生的手，使出金蝉脱壳的绝招，从下面钻出去。在被窝寻寻觅觅一番，他钻出被窝，坐起来呼吸新鲜空气。动静太大，空间太小，黎海生也坐起来，他还没有开口，黎海生启动GPS定位，抱着被褥扑向叶桓灵。

叶桓灵倒在床上，幸好有床垫，不然他都不知道今天要怎么样扶着腰度过：“你多重，自己不清楚吗？”

“我抱一会。”

他们两个力量悬殊，叶桓灵被锁的紧紧的。

“德国研究新发现，拥抱可以缓解压力，知名心理治疗师和家庭治疗师萨提亚说过，我们每天需要4个拥抱才能生存，8个拥抱才能生活，12个拥抱才能促进成长。”

黎海生埋在被子里喃喃自语，说得头头是道。

“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就是个拥抱，起开，等我刷完牙，抱几个不行。”叶桓灵拱拱被褥。

黎海生手脚一摊，倒在床上，眼皮紧闭。

洗手间镜子前，反射着叶桓灵的模样，他细细地观察自己面容的变化。

回想起，黎海生说的话，原来自己小时候喜欢拥抱是这么一回事。

福利院的院子里种满了树木，叶桓灵不像别的男生一般乐于爬树，他喜欢抱树。拴着大黑狗的那棵树，是他能从床上看到的树，夜里车辆驶过，灯光在树梢上闪过，大黑狗汪汪个不停。

越长大越觉得福利院的夜里是那么的磨人，艾倩走出孤儿院，讲睡前的故事的人没了，夜晚变得更漫长磨人。他有些夜里都会偷跑下去，抱一会树才睡，大黑狗会叫，他就日日与大黑狗拉近关系，有好吃的留一半给它，这样大黑狗见到他就不叫了，院长就不会知道。

隔着围栏，看着外面的世界，他想走，可是一墙之隔，隔绝的却不只是自由。

他没家。

叶桓灵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黎海生躺在床上，叶桓灵试图拉他起来。

“起来，快迟到了。”

黎海生半跪在他前面，抱着他的腰枝，头埋在他的胸腔前。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埋在叶桓灵的怀里毛茸茸的。

也许当年树也是这么觉得的。

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淌，黎海生清醒过来。

踩点上到教室，期间两人各怀心事，不过黎海生看起来心情极好，叶桓灵调整思绪，不再回想，现在有了养父母，福利院里的悲愁冲淡好多，养父母对他的上心抵过侵入骨髓的霜冻。

赵梓琪拿着英语答题卡跑来，“黎哥一大早心情那么好，英语答题卡借鉴一下呗，太难写了。”

“我的东西都在老叶书包。”

赵梓琪看一眼叶桓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叶桓灵脸上略有红润，脸色温和一点。

不过叶桓灵很快正色，递给赵梓琪一份英语答题卡。他再看一眼，还是老样子，他想他要不要治治眼花。

周末的每一节自习都有安排，科任老师会在外面坐班。春困来袭，第一、二节难免钓鱼。

叶桓灵两人早上去食堂太迟，没吃上什么，饥饿让他们的胰高血糖素上升，困意全无。

黎海生看着墙上的钟表，还有五分钟下课，他靠在叶桓灵身上：“老叶，我好饿。”

叶桓灵抬眼看了一眼钟表说：“下课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合上书本,叶桓灵拉着黎海生出道走廊。

“老叶，这是什么吃好东西前的仪式感吗？”黎海生大张口。

叶桓灵摇摇头，让他张开嘴巴，黎海生乖乖听话。

“西北风，管饱。”叶桓灵咬一口小面包，这是他最后的存粮。

黎海生想抢，叶桓灵用手肘抵住他的胸口，“你干嘛。”

“给我吃一口。”黎海生伸出一根手指。

“我吃过了，有口水。”面包在叶桓灵手里，攥紧挤扁。

黎海生手搭在叶桓灵肩上，正色：“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就一口。”

面包在黎海生的嘴里一口没。叶桓灵看着手里的包装袋，赞叹：“哇，哦。”

有时候，叶桓灵也会恍惚，黎海生的情绪切换之快让他恍惚，在他面前的忧郁焦虑不会带到别的同学身上，在他们眼中黎海幽默风雅。

春天有怪事，人也有怪脾气。

黎海生拍拍叶桓灵的肩膀，“怎么了，你居然会为一个小面包伤心。我中午还给你，我错了。”最后三个字，黎海生下巴抵在叶桓灵的肩上说。

叶桓灵抖抖肩，“一个小面包而已。”

“一个小面包而已，好无情。”黎海生鹦鹉学舌，抵在叶桓灵的肩上，“中午我们出去吃吧，你不是喜欢吃那个卷饼吗。”

“我不去，太远，走路太累。”

“我去就行，你在房间等我就行。”

“饿了吗？”许辛背着手过来，她从背后拿出吐司，“来吃点？”

身边的蓝原舟跑过来先拿上一片：“那么好。”

赵梓琪也挤上前拿一片：“没过期吧。”

“怎么会，”许辛给叶桓灵和黎海生分完后，又从校服口袋掏出一瓶果酱，“新买的蓝莓果酱，试一下？”

“好好好，”许辛帮大家伙挤上果酱，看到大家用心品尝，“怎么样？”

“满满的科学味道，此等美味佳肴，无福消受。”赵梓琪艰难咽下一口，把没沾到果酱的吐司撕下来吃掉，剩下的丢给蓝原舟。

“幸好我没吃。”许辛合上果酱盖子，去祸害好友。

“原来我们是试验品？”黎海生靠在叶桓灵肩上生无可恋的嚼。叶桓灵反手将剩下的吐司塞进他嘴里：“别浪费。”

杨文华从厕所回来，许幸拉着他：“哎，华哥，给你一个东西，好东西。”她掏出那瓶谁也不愿意要的果酱。

蓝原舟拿着吐司喊：“华哥，来吃好东西。”

叶桓灵说他上厕所，黎海生放开他。

“华哥，有好东西。”黎海生跟在蓝原舟后面喊。

走廊上男男女女居多，男生成堆打闹。

叶桓灵再次回到位置上，黎海生递过来一个夹心饼干，他特地向李彩霞要的。

“我不饿。你那么饿，你吃好了。”叶桓灵拒绝。

黎海生撕开包装袋，硬塞叶桓灵手里，他嚼着说：“太甜了，我不喜欢。”一股奶香弥漫口腔。

叶桓灵拿出来拍他嘴里：“我也不喜欢甜，还有一半，你吃了算了，浪费。”

黎海生吃下半块夹心饼干，食髓知味。

Miss蒙让大家修改自己的答题卡，难度太大，想占用第五节可讲评。

叶桓灵除了借鉴黎海生的阅读题之外，其他几乎全军覆没，断墨红笔火上浇油，红笔摔倒一旁。

黎海生拿起叶桓灵的红笔，拆解，他说：“别气，换个笔头就可以接着用了，我帮你。”

他掰短了红笔芯的笔头，红色的墨水飞溅，他感到脸上点点冰凉。

叶桓灵感觉脸上也有，他拧开水杯用盖子照：“好样的，吃饭打烂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别动，我帮你擦。”黎海生用纸帮他擦拭，愈擦愈红。

“你湿巾呢，纸巾越擦越开，都成红脸关公了。”叶桓灵推开他，翻他抽屉，摸出最后一张湿巾擦脸。

黎海生忍住笑意，指着他的脸，“你这还有。”

“怎么可能，”叶桓灵照了照，“绝对没有。”

黎海生的手上原本就粘有墨水：“看错了，是我手上有，不过你脸现在也有了。”

“我让你多手，”叶桓灵将红墨水铺满黎海生的脸，“红脸关公。”

黎海生用叶桓灵的保温盖反射，自己的模样实在可笑，他自己也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怎么办，老师在外面了，出不去厕所洗脸，湿巾也用完了。”黎海生笑说，丝毫没有担忧。

空中飞来一便携包装的湿巾，许辛高举着手，眼神看了看李彩霞。

“神助啊，”黎海生拆开包装，帮叶桓灵擦拭，再盲擦自己的脸，自己看不到去求叶桓灵，“好叶叶，帮我擦一下。”

“闭上嘴巴我就帮你。”叶桓灵帮他擦脸上的墨水，在女生们的眼里他们相敬如宾。

选科之后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同学们不免心慌慌，迫切想知道自己的实力。这次考试与市一中等五所高校一起，老师们也很重视这次考试，以便调整学习方案。

按照选科，同学们走向不同考场，叶桓灵走到五楼第一间考场。高三没有考试任务，走廊上站着一排幸灾乐祸的学长学姐。

监考老师督促留在考场外地学生回到考场，提前五分钟发试卷，学校的钟敲响，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叶桓灵拿着试卷，下楼梯。

“考得怎么样？”黎海生从后面搭上的肩膀。

“还能怎么样，费劲心思绞尽脑汁，就为了接近八百五十个字，”叶桓灵说，“刚刚踏线的八百，老师还不要。”

“这次的作文，我都用上薇薇姐朋友圈里的逼格句子，实在难编。”黎海生搂着叶桓灵下楼。

黎海生打开手机点餐，“今天那么累，吃顿好的吧。”

蓝原舟面对面走上来，“黎哥，叶哥，这次考试怎么样。”

黎海生说：“马马虎虎，你怎么又上来。”

“我考试用具落考场了，我估计我凉了，都没写到八百，老师不是说少几行抄几次作文嘛，我凉过头了。”蓝原舟手抓试卷，掩面痛哭。

叶桓灵说不出安慰的话，都写完了，说什么都感觉幸灾乐祸，黎海生就说：“没事的，又不是高考。”

维持三天的考试结束，等待同学们都不是假期，而是答案。

谭丽拿着数学试卷，站在讲台说：“每天星期六，刚刚考完期末，周测的试卷我就不发了。期中答案已经发下去，我不知道别的老师怎么安排，我的安排是，先对答案，自行研究，抄错题，不懂的我周一统一评讲，先思考研究，不要动不动就问。”

“我扫一眼我监考考场交上来的试卷，就知道你们考的怎么样了，大差不差，好好反思。”

鹌鹑般的同学在台下修改错题。

叶桓灵拿着试卷，比对答案，选择题蒙的全对，过年的神仙显灵了。

“你选填多少？”黎海生拿过叶桓灵的试卷一看，瞪大双眼。

“你选择题全对啊，加起来选填都七十了。”黎海生好巧不巧传遍附近几排同学。

蓝原舟闻声而来，“真的假的，叶哥没看出来啊，平时偷偷发力啊。”

叶桓灵收起卷子，“假的，文昌帝君保佑。”

“哪的文昌帝君那么灵，我要去拜。”赵梓琪也过来。

黎海生拍拍胸脯说：“我家的。”

叶桓灵驱赶二人，避免引来更多尴尬，“又不是高考，高考运气好才是真的好。”

星期六白天已经精疲力尽，夜晚还不能松懈，二人面对面改错题。英语这次侧重语法，叶桓灵大把时间花费在单词上，英语成绩比黎海生的数学成绩好看不了多少。

按英语老师要求，语法抄五十遍，单词一百遍，抄得手抽筋，停下来喝口水压压惊。

数学试卷横空出现在叶桓灵面前，黎海生递过红笔说：“这题呢会吗？”

“老师不是说先看答案研究嘛，”叶桓灵看一眼试卷，题目很熟悉，“这题老师不是讲过一道同类型的嘛。”

“我就是觉得这道题熟悉，我二选一，还是选错了。”

叶桓灵接过红笔，圈画题目中的关键信息，“你看看这道题，选择题的做法就是画图，你画个图出来。”

黎海生搬起椅子坐到叶桓灵旁边，听取悉心教导，在图画簿上精心绘制。

“我让你画图，没让你画素描，”叶桓灵翻看黎海生的数学卷子，“你后面两道大题没写完，该不会是你在考试时间画画了吧。”

黎海生不敢出声，叶桓灵放下摆正试卷，看黎海生的神情，盖因猜对了。

“不教了，好累。”叶桓灵收好试卷，不好为人师。

黎海生抓住叶桓灵，好言道：“别，我就发了小小的呆，下次不会了，我发誓。帮你按摩就不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