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邺的手一顿,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祝无唤表情一滞。他本以为对方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跳起来欢呼。
可现实却非如此。
祝无唤略显失望道,“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欢迎我。”
其实,秦子邺在刚说完时就后悔了,他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来一个**兜。
看到祝无唤误解自己的意思,他急忙解释,“我怎么敢不欢迎你,我甚至巴不得你永远住下来!”
“我就是怕你爹不高兴嘛,他对我总是各种不满意,就像每次我去你家,他不仅不让我出府,还非要我学习男诫!”
秦子邺还记得他在十三岁时,一个人跑去A06时空找祝无唤,结果被门外的小厮告知,
“秦公子,二公子被陛下召去宫中议事了。”
他并不介意,自顾自的进府搬了个藤椅出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上面,翘着腿等祝无唤回府。
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他才遥望见一辆马车徐徐驶来,稳稳地停在府外。
章华先瞧见的他,微微一怔,转身告知车里的人。
秦子邺连忙站起来,兴奋地朝马车奔来,口中还不停喊着,“老婆!老婆!”
下一秒门帘猛地被掀开,一把折扇朝他直直飞过来,秦子邺灵活的往旁边一跳,才不至于被扇子砸中脑袋。
可还没等他庆幸,耳朵就被人狠狠提起。
他听到祝无唤咬牙切齿的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秦子邺虽然痛的龇牙咧嘴,可仍不改口,“才不会呢,老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祝无唤眼眸一暗,杀心瞬起。
要不是章华极其有眼力见,趁祝无唤怒气爆发前抢先拽走秦子邺,恐怕明年的今日,就是秦子邺的忌日了。
晚膳时,小厮送上了来自管理局的信件,祝无唤放下筷子,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后,冷冷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啃鸡腿的秦子邺。
他的母亲,嘉平长公主注意到他的异样,于是温柔的问道,“尧儿,何事?”
秦子邺早就在听到管理局的信时,就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此时他甚至不敢抬头。
祝无唤先是安慰长公主,“母亲请安心,和祝家无关。”
秦子邺的后背早已覆上一层冷汗。
祝无唤收好信件,“秦子邺,解释一下你为何逃学?”
秦子邺手一抖,筷子顺势掉在地上,“我没有……”他下意识的否定。
可紧张的表情却暴露了他说谎的实质。
最后在祝无唤的无声审视下,他只好承认自己前一天晚上去交了申请,第二天偷偷翻墙逃出学校。
“可我……真的很想你嘛。”他可怜兮兮的低着头,阐述逃学的原因。
祝太傅捋着胡须,语重心长道,“尧儿,晚膳后将他送回去。”
秦子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立刻站起来,“不行,我妈会揍我的!”
然而祝太傅仿佛看不见一样,无动于衷。
秦子邺只好求助于嘉平长公主,湿漉漉的眼神把长公主的心都看心软了。
她叹气,“罢了,既然子邺都来了,就让他多玩几天吧。”
她又拉过秦子邺的手,“答应我,回去之后要将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秦子邺破涕为笑,甜甜的道了声,“好!”
结果第二天清早,他尚在榻上舒舒服服的睡觉时,就被外面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他烦躁的将被子盖过头,继续睡。
可还没等他再次进入梦乡,房门突然被推开,有脚步声匆匆朝他走来。秦子邺还没出声,被子便一把被掀开。
一位老嬷嬷怒目而视盯着他,直接将秦子邺的睡意吓没了。
这老妇人他认识,是祝无唤的奶娘。
秦子邺怯生生询问,“卫嬷嬷……”
卫嬷嬷不等他说完,便朝他稍稍做福,“老婆子我奉太傅之令,特来教秦公子学习男诫!”
……
祝无唤轻轻皱眉,这件事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日他上完朝回府,刚进门便有小厮来报,称秦公子受了极大的委屈。
祝无唤连忙去寻他。
结果刚进长留阁的院门,他就看见秦子邺换上了和自己一样的长袍,头顶着瓷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旁边的卫嬷嬷口中念念有词,“凡步行趋跄,须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踯。若父母长上有所唤召,却当疾走而前,不可舒缓。”
秦子邺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正好瞧见祝无唤站在院门,他心中一喜,“老……”
“婆”字尚未出口,卫嬷嬷重重的咳了一声。
秦子邺被她训怕了,不敢太张扬。他本想走上前行礼,可又担心洒了碗中的水,于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祝无唤浅笑一声,主动走过来,对着秦子邺垂手作揖,“秦公子。”
两人虽然已有系统缔约,然却未曾嫁娶,自然不能以夫妻相称。
秦子邺内心无限感动,激动的也跟着回礼,“……老婆。”
许是他弯腰幅度太大,霎时间,秦子邺头顶的瓷碗跌落在地上,清脆的瓷片声传进两人的耳朵。
秦子邺身子一颤,战战兢兢的抬头瞟向面前的祝无唤,心里暗暗想道:完了。
对方背对着阳光,面上一片阴霾。
半晌,祝无唤才缓缓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祝家的下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天,他们一向温柔稳重的二公子,气势汹汹的拿着戒尺追着秦子邺跑。
最后祝无唤成功逮住他,捂着秦子邺的嘴巴拖进内室,并且关上房门。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打听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之房门再次打开时,秦子邺哭着喊着要回家,“我再也不逃学了,再也不来你家了,我不要学男诫啊!”
……
祝无唤轻咳一声,“父亲事先并未和我说要你学男诫这件事,另外,那日之后你也没有再跟着卫嬷嬷学习了。”
当时他从内室出来后,便直接去了祝太傅的书房,认真的和父亲商议了此事。
祝太傅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本来我祝家出了一个男妻就很丢脸了,若不好好约束他,焉知日后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岂非害了祝家满门?”
祝无唤据理力争,再三承诺自己会亲自教导他。
最后祝太傅退了一步,“你已入朝为官,日后若有幸入内阁只会更忙,何来闲余时间教他?”
“我会着人编一本男诫的书,书成之后你拿给他。还有,既然他不愿意上学,以后就跟着嘉平学些管家的东西吧。”
——
秦子邺掰着手指头给祝无唤讲那些个道理,“一要清静自重,事事以夫君为主。”
“二要恭顺侍奉,不得与夫君争吵。”
“三要谨守贞操,一男不侍二夫,而且我不能生育,还不得干涉夫君纳妾……”
秦子邺撇撇嘴,“什么封建糟粕,要我说就该推翻它!”
“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是这些,甚至比我背语文课文还要熟练。”
“你看,我都为你付出这么多了,哪儿还敢忤逆你啊。”
祝无唤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他了,可又抹不开面子,只能别扭的不去看他。
秦子邺却歪着脑袋,偏要和他对视。
两人一躲一追,哪怕最后祝无唤背对着他,秦子邺就索性跑到对面,“你看看我嘛。”
“莫不是你觉得理亏,又不想直说,所以才选择躲避吧?”
“哎呀,咱们都认识十八年了,别这么见外,我又不会笑话你。”
“啧啧,你这性格有些难办呢,”
秦子邺托着下巴,“等过几年我到了法定年龄,咱俩去领证说誓言,你会不会害羞到说不下去啊。”
祝无唤攥紧双拳,“那就换另一种誓词。”
瞧着祝无唤回复自己,秦子邺乘胜追击问道,“哪一种啊?”
祝无唤轻描淡写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秦子邺一惊,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哭诉道,“你好狠毒的心肠啊,那我岂不是要少活九年……”
祝无唤轻笑,“这才是真正的患难与共嘛。”说罢他转身上楼。
剩下秦子邺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冷风中,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老郑说的果然没错,祝尧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冷酷无情。
他狠狠的认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