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是南安市“汉服节”的压轴好戏,据说是仿着真实历史稍作改编而来的剧目。
祝无唤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鬓,“听说是大楚的开国女皇与其君后的一桩故事。”
秦子邺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化妆时听旁边的人提及过,便记了下来。”祝无唤拿着老白给他的剧本,“不过这楚国……我倒是闻所未闻。”
他翻了一页,“是淮国之后的王朝吗?”
他不被允许查阅任何历史相关的书籍,就像秦子邺也被禁止和A06的人讨论未来一样。
秦子邺微微点头,“显而易见。”
既然祝无唤都表示没听说过,那么肯定就不是淮国之前的王朝,故而稍微猜一猜就能知道是后续国家了。
倒也不需要刻意否认。
祝无唤挑眉,“我只知道前朝有一位女皇,没想到后世竟再度出现了。”他顿了顿,“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有幸亲眼见到这位女皇的风采。”
“……”秦子邺很遵守规则,他选择闭口不言。
祝无唤盯着他,突然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秦子邺在大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我……应该没说什么泄露天机的事情吧?
祝无唤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我该上场了。”
秦子邺连忙跟着他,不依不挠询问着他知道了些什么,“你就说吧,我过两天又要去管理局上思想课了,到时候我要把我们之间的互动全部写成报告上交的。”
“万一漏了什么重要的内容,引起两个时空的混乱,我可是要进局子的。”
“我也只是猜测。”祝无唤望着他迫切的目光,微微叹气,“当下淮国已是强弩之末。所谓的楚国,大约就是灭了淮国的那个吧。”
秦子邺一怔,心里暗暗想着:完了,我好像真的要进局子了。
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也没有啦,你们家底那么厚,肯定会再传个几百年的。”
祝无唤摇摇头,“国库空虚,边塞危机,北方的雪灾、西边的枭渠和东面的倭寇,每一桩都能给淮国带来灭顶之灾。”
秦子邺不说话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最后,他只能安慰道,“你别这么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定会让你绝处逢生的。”
祝无唤失笑,“但愿吧。”
他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保留住这个国家最后的余晖。
这时,老白匆匆走过来,看到祝无唤后连忙问道,“怎么样,台词都记住了吗?”
“……”祝无唤低头看了看剧本。
说实话,老白并不对祝无唤能将全部台词记熟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没有谁能够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将四本台词完整的记住。
除非是过目不忘。
“这台词量很大,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晦涩难懂的古诗词。”他以为祝无唤在担忧台词的问题,于是开导道,“之前让那生病的主演读一遍,他都念的磕磕巴巴。”
祝无唤想了想,……晦涩难懂的古诗词吗?
他合上剧本,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很难。”
秦子邺在一旁附和道,“嗐,我哥可是考了全国第三的学霸,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央求着祝无唤,“和我拍张照吧。”
祝无唤对镜头很是抗拒,这在秦子邺第一次和他合照时就发现了。后来只要看见了镜头,祝无唤便想方设法的躲避。
实在躲不掉的话,他也从不明说拒绝,只是会皱着眉头让秦子邺把照片删掉,理由是“美颜太重,照片失真。”
而秦子邺则是一脸懵的盯着手机,“不会啊,我用的是原相机啊。”
有时候又会说“角度刁钻,技术太差。”
这时秦子邺就会用那谄媚的笑容贴近他道,“那你就多让我拍几张,练练手感呗。”
“……”祝无唤气到郁结,干脆直接夺走手机,主动删了不满意的照片。
不过,他却忘记了相册还有“回收站”这个功能,每每祝无唤强行删去照片后,秦子邺便偷偷的将照片捡回来,再放进私密相册里,并上锁加密。
这些祝无唤完全不知道,秦子邺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秦子邺见他不动声色,于是更加卖力的撒起娇来,“好哥哥,就一次嘛……”
虽然知道祝无唤不一定会答应,可……老婆现在这身装扮真的太好看了,他好想把这个场景永远的记录下来。
祝无唤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一张。”
秦子邺欣喜,举着手机咔咔咔一顿拍,有几张祝无唤还没反应过来,秦子邺就已经按了好几次快门键了。
“你!”祝无唤瞪着他,“不讲道理。”
秦子邺快乐地摇晃着脑袋,“我可没答应只拍一张。”
说罢他迅速溜到祝无唤打不到的地方,抱着手机用两根手指放大图片,仔细的看着屏幕中微微愣神的祝无唤。
他的丹凤眼很漂亮,看上去甚是多情。可若是仔细看,却发现他的眼神格外平静,像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即便往里掷入石子,也只会泛起淡淡的涟漪。
秦子邺一时失了神,不自知的用指腹轻轻触碰那双勾人的眼睛。
即便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那种被祝无唤的美貌迷到窒息的感觉……
“老婆……你松松手,我要喘不上气了。”他用力的拍了拍那只紧紧揪着自己衣领的手。
他一着急,也不顾是否有外人在场了,脱口便将最亲密的称呼宣之于口了。
祝无唤眼眸一暗,“你皮又痒了?真是找打。”
“可你真的很漂亮嘛,我就没忍住。”秦子邺脸憋得通红,不断求饶道,“好哥哥,我再也不说了……”
旁边的老白见状,连连上前打着圆场,“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啊。”
祝无唤不想让外人看笑话,于是顺着老白给的台阶,慢慢松开手。
得到释放的秦子邺咳了几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待恢复正常后,秦子邺仍不长记性,又嬉皮笑脸的缠着祝无唤,“哥哥我错了……”
祝无唤冷嗤一声,警告道,“等回家再收拾你。”说罢,他跟着老白往舞台走去。
秦子邺赶忙跟上,心里暗暗想着:
……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
此时天色微微发暗,为了给演出更好的效果,工作人员打开了聚光灯。
强烈的灯光将场地照的通亮,一旁巨大的音响不停播放着动感音乐,惹得大家纷纷抑制不住躁动的内心,想要跟着音乐一起摇摆。
外面的观众早已将整个露天舞台围得水泄不通,好在秦父秦母提前被工作人员领到了最前面,不然怕是等上一个小时,恐怕也仍挤不进去。
为了填补漫长的等待时间,下面的观众开始低声讨论,
“听说今天临时换男主了,好像还是从路边临时找来的。”
“啊?那能演得好吗?”
“不过貌似还挺帅的,我听工作人员说,是他们领导磨了好久人家才勉强同意的。”
“这么大排面啊?那我等会儿得好好看看了。”
……
秦母和秦父对视一眼,“明明不是我表演,怎么反而我更紧张呢。”
秦父抚慰她道,“相信无唤,他向来做什么事情都能很好的完成。”
“我知道,但你看旁边这么多摄像头,哎……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老两口正说着话呢,音响中的音乐戛然而止了,换上了悠扬的小曲小调。一旁的观众意识到演出要开始了,于是纷纷拿出手机对着舞台录像。
据说,女皇与君后两家关系本就亲密。在女皇刚出生时,双方父母便为两人定下了姻亲,只等着女皇七年时间一到即刻去解除系统缔约。
可女皇自幼性子豪爽,不甘拘束,在成亲前夕偷偷跑了,只给家里留下一封书信,一人一剑孤身游走江湖。
她这一走倒干干净净,反而君后家炸开了锅。
君后父亲恼怒不已要求取消婚约,好在君后拦住了其父,费尽口舌才勉强保住了这段姻缘。
此后,他不停派人去打听女皇的行踪,但凡得了一丝讯息,便马不停蹄地去寻她。然而天公不作美,每当他到了地方,女皇总是抢先他一步先行离去,后不见踪迹。
又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自从女皇离家出走后,一路上见到了逃难的百姓、烧杀抢掠的外族和无家可归的幼童……她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女扮男装进军营,后来不断凭借着军功升至一方将领。
这天,她奉命率领身后数万将士前来支援摇摇欲坠的琼州。
琼州的守将就是君后。
君后见到她后惊喜万分,又不敢拆穿她的伪装,只将自己的亲卫派去女皇身边保护她。待击退外敌、稳定城内秩序后,他才卸下戎装来到女皇的营帐。
而今天的演出就是从这里开始。
……
祝无唤刚露面便引来台下一阵骚动,他甚至能听到最前排几个观众的惊呼,“天哪,好标致的一张脸啊。”
祝无唤丝毫没受到外界的侵扰。
他三步并走两步走向同台搭戏的女演员,急切询问道,“你……怎么成了将军?”
女皇面色平静的擦拭着甲胄上的血迹,“我运气好,战场上杀的人多,战功也多,升官自是理所应当了。”
“世伯他们可知此事?”
“不曾。”
君后深吸一口气,“□□曾立下律令,女子不得入仕从军行商,若你被发现,便是死罪一条。”
女皇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要去揭发我吗?”
“我并非这个意思。”君后压低声音道,“你和我回京,剩下的我会替你安排妥当……”
女皇噌的一声站起来,“国家有难,京城那些主和派沆瀣一气,若非我父亲力排众议坚持抵御,恐怕我朝也要如前朝般被强攻入都城,国破家亡了。”
“你远在琼州这个偏僻的地界,有些消息或许不知道。”她顿了顿,“主和派已上书要给枭渠送去两位公主,重修两国交好。”
“什么?!”君后震惊不已。
枭渠蛮荒落后,至今仍保持着吃生肉的习俗,而且当地的女子毫无尊严和地位可言,她们像是最末等的奴仆一样,忍受着男人们的辱骂和责打。如有一点反抗,便会被丢尽深山中自取灭亡。
若朝廷真的将公主送去……即便侥幸存活下来,恐怕最后也只能沦为枭渠男人们的玩物。
君后心中怒火中烧,“我边境将士正浴血奋战,誓死保卫家国,何故以女子换得社稷安稳?”
“……偌大的朝廷,净是些无能胆怯的鼠辈!”
女皇抚摸着剑柄处的斑斑血迹,这似乎是她辉煌荣耀的见证,
“我自幼受到父兄的熏陶,你们男儿可以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凭什么女子就要深居宅院、相夫教子,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她猛然将佩剑拔出,银光乍泄,清脆的出鞘声霎时划破了寂静深夜,剑身映衬着女皇清冷又坚毅的面庞,
“我偏要逆天而行。”
“我要向世人证明,女子应该拥有展翅而飞的宽阔天地,我们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