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日 第16章 奸商本色

正当两人来回推搡时，秦子邺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他被吓了一跳，寻着方向望过去。

一个身穿襦裙、满头珠翠的女子、持了面团扇赫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妈耶！”秦子邺惊得跳起来，下意识的拉住身边祝无唤的手臂。

祝无唤将他护在身后，稳住了心神后才对着来人弯腰作揖，“您……”

话才刚说出去了一个字，他却突然住了口。他总觉得此人的身量很是熟悉，并且印象很深，似乎经常能够见到。

祝无唤仔细的打量着来人，末了，他像是看出了端倪一般，微微笑道，“伯母，您很适合穿这样的衣服，很漂亮。”

来人一怔，很是惋惜地叹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秦母放下扇子，额前的一颗小小的牡丹花卉显得栩栩如生。

她打趣道，“我们无唤怕不是有火眼金睛吧？”

祝无唤摇摇头，乖巧回应，“华服再美，也难盖您的气质绝伦。”

这话逗得秦母开怀大笑，直夸祝无唤嘴甜。

看到来人真正的样貌，秦子邺才稍作安心，面上却仍掩饰不住的惊讶，“呀，还真的我妈耶！”

秦母用团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你居然连你妈都不认得，真是白疼你了。”

说罢，她拉着祝无唤絮叨着，“好看吧，我一眼就看中这件了。”

“我给你说啊，这衣服可抢手了，好多人都抢着要，还好我先下手为强……”

两人并排边说边往前走着，似乎忘记了还有两个人。

秦子邺凑近他爸，低声道，“还别说，我妈这么一打扮，真的挺漂亮的。”

秦父背着手，悠哉游哉的跟在两人的后面，“这算什么，想当年你妈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好多小伙子都追过她呢。”

秦子邺有些好奇，“那你呢，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秦父的语气中带着自豪，“那个时候是你妈追的我。”

“真的？”秦子邺满脸写着不相信，“我怎么觉得这话那么虚呢？”

秦父望着秦母手舞足蹈的身影，笑而不语。

秦子邺看着自家老爸痴情的眼神，不由得叹气：得了，今日份的狗粮摄入，完成！

……

祝无唤很认真的倾听着秦母的念叨，像什么化妆师一直在夸她保养得好，原话是：“阿姨看上去就像刚三十的一样！”

秦母对保养特别重视。不仅定期按时去做美容，就连饮食和生活习惯也都坚持着少油少盐的原则。

朋友圈里除了自拍，就是各种各样的中医养生文章，以至于她的朋友们都称她为“养生达人”。

这般自律也真的给她带来了成果。

如今秦母快45岁了，也就仅眼角处有着淡淡的皱纹，甚至她的头发也依旧乌黑，鲜少见到白头发。

这也就不难怪很多人说她不像是45的人。

不过每次遇到有人如此夸赞，秦母总是全盘接受，再打开手机相册，指着自己儿子的照片，骄傲的给他们介绍道，

“哎呦，哪有你说的这么年轻，看我二儿子……今年都18了。”

于是对方总会大吃一惊，“您生了两个孩子啊，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呢……”

祝无唤上次陪她去做美容，有幸也见识过这个场景。

那时秦母挽着他，亲切的和她的朋友们介绍着，“这就是我常常给你们说的我那大儿子，不仅帅，而且从小学习就很好，前几年考上了公务员……”

她经常在外称呼祝无唤是她的大儿子，说这样显得很亲一些。

祝无唤默默寻思着，好像……秦母真的很享受别人的夸赞。

摸清楚了这一点，祝无唤在和秦母聊天时，总会有意无意的通过各种角度夸她，每次秦母都乐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就比如现在这样，秦母笑的前仰后合，“你这嘴巴啊就像是抹了蜜似的，子邺他就不像你这样会说话。”

祝无唤在她面前总是很乖，“子邺虽然嘴上不说，但都藏在行动里了，他也很爱您。”

说罢，他回头望了一眼秦子邺。

正好秦子邺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交织在一起。

秦子邺当即就回给他一个又大又甜蜜的笑容。

“……”祝无唤心里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拿手机把秦子邺这表情拍下来，做成表情包，配字就是：憨憨的微笑。

正想着，旁边一个穿着红色小马甲的男人突然拦住了祝无唤的去路，看样子像是工作人员。

“你好，请问你是来这里游玩的吗？”男人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祝无唤盯着他，似乎想要洞察他的目的，“是，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有些难为情，“是这样的，我刚才看了您许久，想让您帮我们一个忙？”

祝无唤微微皱眉。自从他来了这里之后防备便松懈了很多，竟没发现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们。

“怎么了？”秦子邺和秦父也迅速走了过来，四下打量着男人。

男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我是这个‘汉服节’的负责人，你喊我老白就好了。”

说着，他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递给祝无唤，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可还没等祝无唤触碰到边角，就被秦子邺一把夺了过去，“我先看看。”

祝无唤倒不认为他会造假，于是继续问道，“所以……您说的帮忙是指什么？”

老白给他们指着这条街的南边，“是这样的，我们等会儿有一个表演，但是饰演男主的演员路上堵车，即便到了现场，估计演出早就结束了。”

“我觉得你整体的气质很适合，所以……”

“所以想让我去演这个角色？”祝无唤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的目的。

老白频频点头，“我们实在没有别的演员了，您看能不能救个急？”

“你们没有替补演员吗？”秦子邺追问道。

老白讪讪的搓着手，“其实……堵车的那位就是替补。”

看着众人不解的样子，他连忙解释道，“原先的演员今天生病了，所以才轮到替补，没想到……”

没想到替补也无法按时出席了。

祝无唤和秦子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默默吐槽道：这概率，比买彩票中奖的概率还低。

老白继续道，“您的这身扮相真是太适合我们的剧本了，不演戏真是对不起这出色的底子……”

秦子邺一脸骄傲，“那可不，我哥容貌昳丽，玉树临风，宛若仙子下凡。只要是见过他相貌的人，无一不朝思暮……”

祝无唤轻轻踢了他一脚，呵斥道，“住口。”

秦子邺悻悻的闭嘴，摸着小腿肚被踢的隐隐作痛的地方，缓缓揉着。

祝无唤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婉拒，“实在抱歉，我……”

老白见状，连忙换了个套路，开始打感情牌，“我们几十个人为了这个活动熬了好几个大夜，就等着今天的汇演，若是因为这个失误而影响整个活动的进度，我们真的是万死不足以……”

不等他说完，祝无唤直接打断他道，“莫说这样的话。”

老白见有些苗头，“你放心，演出费我一分不少的全部给你。”

祝无唤顿了顿，认真的思考起来。

他不是不愿意乐于助人，可一想到台下有着数不清的镜头对着自己，他便觉得浑身都很不自在。

最后，他望着一旁的秦子邺，“你呢，你怎么想？”

秦子邺有些扭捏，可仍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期待，“……我想看。”

他一直觉得凭祝无唤的外貌条件，不去演戏真的太可惜了。就去演那种白衣飘飘的男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儒雅随和。

他敢保证，绝对会吸一大波粉丝前呼后拥。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提过。秦子邺挑了各种各样的益处劝他，比如“你可以既拿朝廷发的工资，还可以赚演戏的片酬，一举两得，早日实现财富自由。”

结果祝无唤翻了页书，甚至眼皮连抬也没抬，“我不需要。”

秦子邺被噎了一下，垂头丧气的不再提这事了。

如今这个机会正好摆在面前，他必须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他缠着祝无唤道，“就当做圆了我这个小小的梦想嘛。”

“……”祝无唤垂下眼眸想了片刻，而后对老白道，“既然这样，那劳烦您带路吧。”

老白欣喜，急忙领着祝无唤去换装。

秦子邺却拉住了老白，“你等等，先说好演出费是多少？”

“我们是根据演出场次的数量来算酬劳的。”

秦子邺把老白拽在祝无唤衣袖上的手打掉，“那演一场多少钱？”

“大概150块钱。”

秦子邺冷哼一声，“那你们一共有几场？”

“四场。”老白本来觉得这少年看上去不着调，没想到思维却很是缜密。

“那么一共算下来是六百块啊。”秦子邺将祝无唤拉回身后，“……我觉得少了。”

老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祝无唤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扯了扯他，低声道，“你别惹事。”

“我没有。”秦子邺安抚他，“你帮他忙，他给你酬金，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不过是在为你争取利益最大化。”

他凑到祝无唤耳边道，“等会儿配合我一下，就像之前我和人家砍价那样。”

不等祝无唤回复，秦子邺便继续和老白说道，

“你的两个演员都是因为不可抗力无法演出，而且刚才你也说看了很多人最后才选中了我……我哥。”

“那么，若是我哥今天没来，你或许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人来填补空缺。”

眼见老白想要说什么，秦子邺连喘息的机会也不放过，继续道，“如果你要说‘万一找到了’这类言论的话，那不如我们试试看？”

“你再去找一找更合适的人来表演，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还真就能找到了呢。”

他在赌，赌演出迫在眉睫，老白不可能再去耗费时间去找另外的人。

若是老白真的头铁去找别人，那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不过，若是老白仍执意要祝无唤演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老白深深叹口气，“好吧，七百。”

秦子邺摇摇头，似乎还是不满意。

“那……八百？”

祝无唤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装作要走的样子。秦家三口见状，也纷纷跟着离去。

老白慌了，“八百五！真的不能再涨了，这已经比正式演员的酬劳还多了。”

秦子邺作出不耐烦的模样，“这样吧，一锤定音，八百八十八，祝你发发发。”

祝无唤皱眉，“你哪儿来的歪理？”

秦子邺道，“嘘，我瞎编的。”

老白没听见两人的低语，想了想最后咬咬牙，“好，但是你必须四场全部演完，不能中途跑掉。”

祝无唤点点头，“言不信者行不果，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

他本来没打算要这个片酬，所以一开始也就没问，权当是给秦子邺的新年礼物了。

可没想到他居然把酬劳增加到这么高，而且最后老白还真的就答应了。

就是讲价的方式不太光彩，像是在……坐地起价。

最后，秦母决定让秦子邺陪着他一起过去，他们两口则去台下观看。

待两人离开后，秦母才舒了一口气，感叹道，“你说这两孩子……配合的还真是好啊，尤其是子邺，不免以后是做生意的好手啊。”

秦父突然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篇淮国记载，书上写着：

祝尧之妻秦氏，从商有道，日进斗金，富甲一方。然为人伶牙俐齿，素以奸滑闻名。

秦父点点头以示认同。

看来自家儿子这“奸商”的本色，如今已经初显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