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衡 第19章 去西边吹风喽

正如他们所料，一入冬，西戎就开始蠢蠢欲动……李绞府内众人又开始整装待发，依旧是留下李焱料理府中事物。

李焱帮着霍灵整理着名册和细软，不解地问着：“你说这天寒地冻的，为什么都喜欢在这个时候打？”

霍灵一边记录着此去所需，一边回答着：“约定俗成的规矩……都只在夏冬两季交战，春季需要播种，秋季需要收获……都没空打。”

李焱更不解了：“这么守规矩？万一有人夏冬两季偷袭呢？”

霍灵抬眼看了看李焱，笑道：“那就只能将他们做成庄稼的土肥了……”嘶……霍灵平时已经够正经了，这突然不正经的样子，还真是渗人……看着李焱小心对照着，霍灵叮嘱：“别弄乱了……如果不行，就去帮主人收拾……我这边的东西，可关乎战局……”

李焱嫌弃霍灵唠叨：“知道了！我可小心了！不会给你弄乱的！”说着小声嘟囔：“主人那边，哪用我帮忙收拾……”

霍灵愣了愣神，手中的笔又继续书写着，李焱又提起他烦恼的事情……这件事他一拖再拖，一再逃避，终于有离开皇城的机会，可算是能让大脑放松放松了……家事……可比国事复杂多了啊……

李绞那边，确实也不需要李焱帮忙，因为小益已经在忙碌了……换洗的衣物不多，随意收拾收拾，也就妥当。

闲下来的小益好奇地凑到桌前的苏子卿旁：“卿卿，这些是什么啊？”

苏子卿没有抬头，像是在赶时间，想要把桌上的所有书籍都看完：“你家主人的兵书，和从老将军那拿来的过往的战报总结。”

“这么多啊……”小益好奇地伸出手，准备拿起来翻阅。

苏子卿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阻止，只是平静地说：“别弄乱了。”经他提醒，小益赶紧收回了手。苏子卿笑道：“你可以看，只是别弄乱了。”

小益搓了搓自己空空的双手，遗憾道：“算了……反正我也看不懂……万一弄乱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复原……”

说到这里，苏子卿才微微抬起头，看了小益一眼，又继续忙着看他手中的书籍：“你……不识字？”

这略带冒犯的话，小益听着，完全不在意，只是嫌弃道：“瞧你这话说的……你见过哪个乞丐读过书的！”

“抱歉……”苏子卿忙说：“看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李焱有事情做了！”

猜到苏子卿的意思，小益忙赔笑道：“唉……也不用这样……什么都不会，我也不是活到这么大了……没必要现在学这些……”

“那不行！”苏子卿淡淡道：“李府不养闲人，你什么都不会，只会扫扫地，做做饭……饭做的还不怎么样……我都觉得我们这份工钱花得亏了……”

小益反倒理直气壮：“那你们当初招我进来！不就是看上我够市井气吗！那……你们……现在又要改造我……岂不是浪费！”小益习惯了自由自在，在李府她也自由散漫惯了，不惹出大事，就能一直在李府混着，能顿顿包饭，又不过分拘束，着实是不想给自己找事干。

“这不是改造……”苏子卿缓缓说到：“这只是让你多懂点东西，以后有事也好帮得上手……”

为了这份不收拘束的安定，小益也只好默认，只能祈求他们给自己安排的学业不要太多，太繁重才好……看着苏子卿头也没空抬一下，小益又问：“主人呢？一大早就不见他了……东西都给你们收拾好了，也不见他……”

“去校场了。”苏子卿依旧没有抬头，随意地回答着：“收拾好了，你就先去忙你的吧……一会把李焱叫过来。”

听说要叫李焱，小益大约猜到是要安排自己的事情了……失落地应答：“哦……”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间。

出发前夕，霍灵抱着一叠重重的书来到李焱房间，见到书就头疼，李焱扶着额：“这是给我的？”

霍灵将书重重摔在桌上：“苏大人不是交代过了吗？”

李焱这才想起几天前苏子卿交代自己的事情：“哦……对！不是你们怎么想的？让一个不喜欢看书的人教另一个不喜欢看书的人看书？”

霍灵毫不在意李焱的抱怨，拍了拍身旁那叠厚厚的书：“给你的任务，完成就是了！这些东西我可找了好久，我的早就扔了……还是去私塾买的二手的！”反正事情已经定下了，李焱再怎么抱怨，都要完成。

看着那叠差不多有半个自己高的书，李焱丧气地趴在了桌上：“为什么这次又不带我去啊！让我去西戎吧，你留下来教小益……”

“你去干什么？”霍灵嘲笑道：“去当冲锋军吗？”

李焱愣了一下，以为霍灵是在夸自己勇猛，正要谦虚，突然反应过来，霍灵是在说自己脑袋空空，就算去了也没法在李绞身边排忧解难，只能送去前线冲锋……听懂了的李焱恼怒道：“就你厉害！救你什么都会！”

“哟？这次竟然听懂了？”霍灵继续嘲道：“哎呀~我还以为要等我们到了西戎，你才反应过来呢！”

“你！”从小就是这样，说也说不过霍灵，脑子也转不过他……还不能动手打他……每次吵架，李焱都败下风：“你们明日不是要启程了吗？滚回你的屋去！”

霍灵笑着告别李焱，走出了他的房间。明日天未亮，他就要启程了，只有现在道别。

次日，天还未亮，大军已经浩浩荡荡，赶赴前线。路上，霍灵细细清点着这次先发的粮草，难以置信的对苏子卿感叹：“这次怎么这么富裕……”他可真是被第一次整怕了。

苏子卿接过霍灵手中的账本，也细细对照了一番：“省着点用，能让我们到了西戎后，再撑上半个月的……”边说着，边点着头。

路途颠簸，理清粮草后，霍灵赶紧收起了账本，看看自己前方的队伍，感叹：“希望到时候，后续供给能跟上……”

看霍灵知道粮草充沛后依旧忧心忡忡，苏子卿笑道：“你是真的被上次整怕了啊……”

霍灵无奈摆摆手：“还好上次有您和栾老板……不然我们得饿死在北方……”

“放心吧！”苏子卿宽慰道：“我收到消息，这次，不会被怠慢了……”

既然苏子卿这么说，霍灵也相信，放心了些，但想了想，还是好奇：“你可知为何上次，将我们放在北疆自生自灭？我怎么也想不通，不应该啊……”朝廷不帮忙，连老将军也不帮忙……霍灵着实想不到为什么。

“你可见过刚学飞的鹰？”苏子卿反问霍灵。

霍灵摇了摇头：“你见过？”

“没有……”苏子卿摇头道。见霍灵表情嫌弃，苏子卿又笑道：“书中写过……小鹰学飞时，会被带到悬崖边，然后独自跳下悬崖，凭着自己的力量，展翅翱翔，胆小懦弱者，就只能死在崖底，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成为真正的雄鹰……”

霍灵皱了皱眉：“但大将军和二将军第一次出征……也没有穷成我们那个样子啊！”

“那是朝廷不敢……”苏子卿答：“但你们老将军不是也一点忙都没帮？你们上次，也不知是算幸运，还是算倒霉，摊上这样一个活……如果像两位哥哥一样，是一场硬仗，朝廷不敢不管……不过还好，最后非但没有损伤，还转了一笔，带回了一批人……所以这次，朝廷拨款拨得也爽快！”说着回头看向霍灵，那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苏子卿继续宽慰：“这次就放一百个心，好好打便是！”

想通了一切，霍灵心中大石终于放下：“虽然如此……还是得省着点用才行……”

看来霍灵是真怕了……苏子卿笑着摇摇头。

连日赶路，终于到了西戎前线。与前线交接后，众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虽说是西戎主动侵扰，但兵力旗鼓相当，加上赶来的李绞，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城外僵持……边城黄沙漫天，西边的风，如刀锋般切割着众人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众人只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敢与狂风接触半点。行军劳累，但西边的干旱，让人不见半点汗水，双唇，舌间，乃至咽喉，都燥得不行……刚到西戎的众人，顾不得适应这里的气候，营帐内，几人围在沙盘周围推演着地形和行军路线。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看来就是与他们耗着了？”分析了一番后，苏子卿得出了结论。

李绞点头同意，但仍有些失望：“又要耗着……真不痛快……”

“至少这次……不用担心粮草问题……”霍灵安慰道。

苏子卿也宽慰着：“放心，他们没有耐心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来犯了。”

“也是……”李绞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在没有动作，我们与伽蓝的婚事，就要成了。”

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此默契，霍灵很是欣慰，至少他的顶头上司，整支军队的主心骨，自己那亲爱的主人，在战场上，还是那个有主见，有决策的主帅……与参谋配合也十分默契……之前还怕主人色令智昏，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虽说此战粮草充裕，但霍灵仍不敢怠慢，安顿好后，就立刻书信催促后方补给，夜色中，还在奋笔疾书着……

见霍灵还是如此心焦，苏子卿轻松道：“放松点……催促的书信，三日一封便可，你这样，多少让后方嫌烦……现在都还没开打呢，你就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到时候你紧张得过来吗？”说着指了指帐外：“没想到这郊外的夜色这么美，你也别辜负了这美景。”

霍灵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看帐外：“相比之下，北方的夜空更璀璨些……”

“是吗？”苏子卿轻声道：“那还真是羡慕了……以前赶考时，只知道赶路，还不知道郊外的夜色，比皇城的华灯都美……”

霍灵渐渐放松下来，与苏子卿聊着：“我也是上次在北疆，才发现，原来夜空能有这么美……还好上次只是守关，若是开战，大概我也没空发现这些。”

“所以你现在不焦虑了吧？”苏子卿突然问道。

霍灵愣了愣，是啊……心情放松了许多……他朝着苏子卿点点头：“多谢苏大人。”

苏子卿笑道：“听劝……三日催一催便可，现在就把精力都耗了，过几日开战，你还怎么保全我们后方？”

是啊……自己总因为上次的事故，专注于几乎不会再次发生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怎办……之前还担心主人的状态，现在看来，自己这状态才是最危险的……差点因小失大……想着，霍灵佩服地看着苏子卿，点点头……他一直很钦佩主人的眼光和决策，这次也不例外……这次回去，累死也要说服老管家，让他帮自己劝说老将军……

几日轻松，烽火台终于响起了号角，果然西戎按捺不住，派兵前来骚扰，李绞亲自登城指挥，苏子卿和霍灵则在塔楼上观测局势。霍灵这些天一直都跟着苏子卿，几日相处下来，二人的关系亦师亦友，霍灵如今与苏子卿的关系，甚至比李绞都亲密。

看着城外叫嚣的西戎军，霍灵好奇地问：“兵力相同，我们守，他们攻……他们为何不想想对策，只在外面叫嚣？”

苏子卿也不解，看着的阵列：“或许他们还留了后手？总不能……真的只是过来恶心我们吧？”

“但是他们的人，好像都在这了……哪还有兵力埋伏啊？就算他们埋伏……我们不出去……他们能奈何？”霍灵越想越纳闷。

“你可认识西戎的人？他们西戎人是怎么想的？”苏子卿边思索着，边问着。

“我怎么知道？”霍灵反问苏子卿。

“我不知道这个意思……”苏子卿重新组织语言：“若有认识西戎的人，可以问问他们的人思维习惯……才能更好的猜到他们做事的目的……”

原来如此……霍灵听着，心中记着，点点头：“我这就吩咐下去，问问军中有没有人认识……”说完，转身下了塔楼。

好一会，霍灵才回到他楼上。见霍灵回来，苏子卿不急不慢地问：“怎么样？”

霍灵笑道：“问了一圈，问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的妻子有一半的西戎血统，据他说，这的人就是这样……有勇无谋，我们这么多年跟他们僵持，就是因为他们勇，每次搏杀都不要命一般……人又多……但没啥想法，他们现在这样，确实是以为能吓住伽蓝，退了那桩婚事……”说着，霍灵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那人说得轻松，看着也轻松，看来他是真了解西戎人。”

“那也不行啊……”苏子卿听完霍灵的话，虽然思虑没有那么重了，但还是担心：“他们这样围着……也不是个事啊……虽然他们可能没有意识，但他们这样围着，我们的粮草进不来啊……”

听了苏子卿的担忧，霍灵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那怎么办……”说着看向远处城外的阵列：“如此……我们还是得出去，开条路？”

苏子卿点点头：“确实……李将军大概也考虑到这点了……就是这路应该往哪开比较好……”

“正面敌军阵列稳固……从正面进攻损失最大……”霍灵也在分析着状况。

苏子卿点头同意：“记下对方的阵列……一会我们得从长计议才行……”

霍灵点点头，眼睛看着……脑子记着……

皇城内，华灯溢彩，每日如此……李绞他们已经走了多日，李府上也十分安宁。深夜的皇城，彩灯照耀，天上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在这灯火通明的城中，唯有鬼市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才能隐约欣赏到星星点点的星空……

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鬼市的人群中穿行……熟门熟路地走到鬼市的一个角落，一张异域风情的面孔，出现在那里，昏暗的鬼市，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而那人却是一身白色罗裙，衣带飘飘，身材曼妙，白纱遮面，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

那小小的身影，摘下斗篷，露出圆润的脸蛋，皱着眉，看着那异域女子：“你不怕别人看见，我还怕呢！”

那异域女子轻笑道：“怎么了小益？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小益嫌弃道：“我向来怕死……快说，你要干什么？”

女子递给小益一张纸条，小益自然地接过，展开看了看。见小益的举动，女子好奇地问：“你看得懂？”

小益刚才是在努力辨别纸条上的字，女子这一发问，小益才反应过来，赶忙收起纸条：“我不识字你不知道啊？你第一天认识我？说吧！到底什么事？”

女子轻笑着：“识字也无所谓，伽蓝的文字，想来你也是看不懂的……这条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帮我递到李戮府上，亲手交给他夫人，你现在都在李家了，应该很容易吧？”

“李戮是谁？”小益疑惑道。

那女子没想到小益会这么问，难以置信道：“李家的老二……”

“原来二将军叫李戮啊？”小益自言自语着，朝着那异域女子摆摆手：“知道了！”

那女子笑着，拿出一颗药丸：“看来你在李府过得真是太舒服了……怎么？今年的不打算继续活着了？”

小益抬眼看到女子手中的药丸，态度立刻转变：“天仙姐姐……我错了……”能屈能伸，一直都是小益的优点。